又在官道上飛奔了五日, 路上我刻意繞開了瑤河鎮,而改在其他城鎮歇腳,一方面是因爲在那裡有被綁票的經歷, 一方面是因爲於青提到瑤河鎮的時候鐵青的臉。
而後, 我們停在了京城近郊的一個客棧裡, 皇家儀仗隊也已經到達, 我則要在這裡沐浴更衣, 總不能灰頭土臉的見太子爺吧?自從赤塢回來,我便沒了先前不管不顧的性子,瞻前顧後猶豫不前, 可是終究沒有理清自己究竟想要什麼,想起剛剛穿越來的時候那般豪放自在, 這才驚覺自己莫不是在古代呆的久了沾染上了深閨怨婦的習氣, 全無當年果決凌厲的作風。想到這裡, 我猛地一拍桌子,把身邊的侍女嚇得一顫竟跪倒在我身邊。身後正在給我梳頭的沉魚倒是沉着的很, 問道,“小姐?”
“沒事,你起來吧。”我瞥了一眼那個侍女,又對沉魚說,“給你個機會梳望仙髻。”
“是。”沉魚手下一頓, 又道, “這是沉魚最後一次給小姐梳頭了。”
我沉默不語, 回京之後, 作爲準太子妃回相府待嫁, 除了李琰和太監,還有哪個男人敢碰我這一頭青絲?李琰和太監.......“哈哈......”我被這個想法雷到了, 猛地笑出來。
待我反應過來又有些懊悔,沉魚那句話明明是在感傷,我卻胡思亂想的笑出來。也罷,長痛不如短痛。這樣想着,我冷笑着說道“那麼愛梳頭小心你家主上派你去宮裡專門給人梳頭。”
“小姐教訓的是,是沉魚逾越了。”沉魚手中停了一下,淡淡地說道。
我抿了一下脣,忍住沒有說話,我知道給他傷害最小的辦法就是疏遠他。
不消片刻,髮髻也已經梳好,我對着鏡子打量自己:高鬟望仙髻,金步搖,花鈿,華服。臉依舊是自己的,雖然上了妝平添了幾分媚色,但是還是有什麼不一樣了?成熟了什麼的倒是不敢說,眉眼間卻多了幾分迷惘和感傷。莫不是出嫁前緊張?還是因爲依舊對李琰戒心不減的緣故?我皺皺眉,閉上眼,然後猛地睜開,看到的是鏡中人下顎微擡,眼中帶着冷漠而驕傲的神采,嘴角挑起三分疏離的微笑。“走吧。”我滿意又瞥了一眼鏡中的自己。
坐在由‘皇家儀仗隊’護送的的比之前所乘寬敞舒適百倍的馬車上,我深呼吸了幾十次才壓下焦躁的心情,心跳也漸漸平穩,還不等我自我暗示不要緊張不要出錯的時候,馬車停了下來,簾子被人挑起,外面同時傳來‘請太子妃下車’的聲音。我握了握拳,然後竟可能優雅的遞出左手,一個宦官打扮的人唯唯諾諾的扶着我踩着一個更爲卑微的人下了車。
擡起頭望向前方,只需一眼就看到那個正從一匹白馬上下來的身着杏黃宮裝的俊美男子。
“若兒參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我淺笑着跪地行禮。
“都起來吧。”李琰扶起我,又向其他人說道。
“謝殿下。”我這才擡起頭看他,那個妖孽依舊一臉邪魅的笑容,即便我的眼神近乎無禮。
“若兒輕減了。”李琰牽起我的手,拉着我向他帶來的馬車走去,“我叫人多送些補品去相府,好歹你要還我個白白胖胖的太子妃才行。”
我任憑他牽着,心裡突然安定下來,這便是我的選擇,我的丈夫,我的天。“呵呵。”我突然笑出來。
李琰回頭瞥了我一眼,“見到我很開心?”
“是啊,很開心。”我眯起眼對上他的視線。
李琰輕笑一聲,抱起我突然一躍而起,旁邊傳來幾聲抽氣的聲音,待我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抱在懷裡側坐在馬上。
“那本宮也該獎賞一下若兒難得的示好不是麼?”說着李琰帶着我向城內飛馳而去。
“殿下的獎賞就是同乘一騎而已這麼寒酸嗎?”我被顛的有些無語,便輕嘲道。
“我見過的女人中,也就只有若兒這麼看輕我懷裡的位置吧?”李琰用下顎懲罰性的撞了一下我的頭,我無奈的轉過臉去望着他,“大婚之期就在七日之後,正是月圓之日。你我做一對神仙眷侶算不算一種獎賞?”
我衝他翻了個白眼,月圓之日,我怎麼想起狼人變身殭屍屍變?
“別胡思亂想。”李琰又拿下顎撞了我一下,“馬上要入宮見父皇,你趕緊收起那一副呆傻表情。”
“是,太子爺!”我拖長了聲調,然後把臉轉回向着前方,李琰正帶着我沿京城正軸線衝向皇宮,道路兩旁已經被御林軍開過路,只有士兵把守,唯不見百姓的影子。
我淡淡的笑着,想象着即將陪在他身邊一同去經歷的生活,百官朝覲,萬人瞻仰。高處不勝寒,唯有身後的懷抱帶着霸道的安全感溫暖着我一路挺直的脊樑骨,請原諒我無法試着放鬆,但是我會試着迴應,我將頭輕輕仰靠在他的肩上望向遠處的高牆。
“我的若兒會成爲天啓最尊貴的女人。”李琰突然在我耳邊說道。
我愣了一下,又轉頭望他,只見他微笑着看着我,我隨着他微笑,又仰起頭在他耳邊印下一吻,然後看着他一字一頓的說道,“匪報也,永以爲好也。”
“若兒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我跪在皇帝的塌前,心裡卻在嘀咕,這隻老狐狸不是挺精神的麼,病了這麼久還滿面紅光,大哥還說什麼他沒幾天可活了,可是看起來跟本好好的嘛,難不成他裝病?
“平身。”老狐狸皇帝聲音也中氣十足。
“謝萬歲。”我站起身,垂頭立於一邊。
“若兒啊,太子與你大婚就在眼前了,所以才急着召你回來,你不會怪朕吧?”
“若兒不敢。”我說着擡頭看了眼皇帝的臉色,只見他面含微笑,眼神依舊凌厲。
“嗯,那就好,”老皇帝沉默了一下又說,“朕原以爲你還爲着給太子先娶了側妃的事怪朕呢。”
“若兒不敢。”我心裡悄悄地翻着白眼,那不是我提議的嗎,您這麼問不是擠兌我嗎?
“太子也不小了,朕也琢磨着把京城御林軍交給他管理,可惜你爹一直病着,太子畢竟年輕,無人輔佐終難成事。”老皇帝邊說邊笑着看向我,“回去好好照顧你爹,秋愛卿身子骨一向硬朗,恐怕是思女成疾落下的什麼病,你回去了,病也該好了。”
“是,若兒替家父謝皇上。”我忙又跪下磕頭。
“起來吧,一家子人怎麼總跪着。”老皇帝埋怨的說道,“行了,回去吧。”說着擺擺手,身邊的太監又扶他躺下,我和李琰忙起身退了出去。
“父皇的病不過數月了。”從皇上的寢宮出來,李琰突然如自言自語一般說道。
“啊?”我驚詫了一下,老爺子看上去精神頭還不錯啊,難道不是裝病?“我方纔看陛下氣色紅潤,言語間中氣十足,並不像是久病之軀,恐有庸醫誤人,殿下切不可輕信。”
李琰回頭細細的看了我一會兒,我皺眉回望他,他莫不是想看看我是真心還是假意?
“一開始是裝病,對外宣稱病重也就是爲了引柳太傅自亂陣腳。然而,父皇的身體終究是不如前了,你在赤塢那段時間,皓月公子曾給父皇診治......也是正因如此,父皇才裝病來試探各方動向。”李琰說着嘆了口氣,眼中帶着我不曾見過的悲傷和黯然。
我跟着嘆口氣,然後伸手握住他微涼的左手,“我的殿下,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讓陛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