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帝凝神注視了齊菲半響,彷彿看的是她,又彷彿看的不是她。良久倏地展顏,是了,再怎麼像,這個世上又怎麼可能有性格完全相同的兩個人。
如果是萱兒,她會保持沉默,什麼也不說,留下個結論讓你自己去猜,從未因爲他是皇上而畏懼幾分,不會做詳解,倔強的樣子與玉離極其相似。
“起來吧,今日姑且第一次,朕也不怪罪於你。”
齊菲說:“謝皇上。”
林靜儀適時來圓場:“皇上都聊了這麼長時間,恐怕也餓了,不若今日臣妾讓御膳房做一些皇上愛吃的菜,皇上今日就留在菲儀宮用膳吧。”
琅帝斜睨着琪琪心不在焉的神情,微微一笑:“不用,朕今日就不留這兒了,過幾天就到除夕,愛妃身子不適,就不用出席了,讓琪琪陪愛妃在宮裡休息,愛妃怎樣?”
林靜儀神情凝滯,勉強展顏笑:“好,那臣妾在宮裡等着皇上。”
琅帝前腳踏出,後腳便有丫鬟進來稟報,樑才人來了。
“姐姐,家父近幾日在江南做了莊買賣,掙了點小錢,不巧有位貴人送了些上好的蠶絲錦。可不巧妹妹沒什麼想要做的,便想送於姐姐。”樑才人嬌柔的聲音竟能滴出水來的柔弱,是個男人聽了骨頭都能酥軟幾分,但是這麼個嬌美人讓皇上遺落在宮牆角落。
林靜儀伸手摸了摸面前呈上來的布匹,恩,確實柔軟,彩色圖案精緻無比,每一針都能看出是精心製作而成的,“確實是好布,本宮看着喜歡,但是有怎好奪了妹妹的好處,妹妹還是收回吧。”說着給春桃打了個眼色。
“額,姐姐喜歡就收下,也不要辜負妹妹一番心意纔好。”樑才人顯然是有求於儀妃,所以才一個勁的討好,眼睛時不時的飄向琪琪。
琪琪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林靜儀嚴肅不苟言笑的一面,果然有幾分付後的臉色,居在宮裡的女人沒有幾分厲色又怎麼能在宮裡混的如魚得水。
林靜儀在一番推拖後終於收下。
“本宮收下了,妹妹以後有什麼需要做姐姐的也定當盡力幾分。”林靜儀得體萬分地說。
樑才人面上一喜:“臣妾謝過姐姐美意,眼下確實有莊事想要請姐姐幫忙。”
林靜儀面上不變,疑惑的看向樑才人:“什麼事讓妹妹有如此大的難處,支支吾吾的,不如說出來,看看本宮能不能幫上什麼。”
樑才人心下逐漸放寬,說道:“前些日子,父親差人來說,家母病重,恐怕時日已經不多,臣妾,臣妾懇請姐姐能幫臣妾在皇上面前多說幾句好話,讓臣妾回一趟孃家。”說完聲淚俱下,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林靜儀皺了皺眉頭,望着她問:“這等事,妹妹爲何不直接去跟皇上說?皇上定能體恤妹妹,准許妹妹回家省親。”
樑才人眼神閃爍,細緻斟酌該怎麼說,誰不知道皇上這個月留宿最多的便是菲儀宮,尤其是刺殺之後,即使林靜儀前不久才受的傷。說:“姐姐有所不知,臣妾,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到皇
上了。皇上日夜繁忙,臣妾不敢打擾。”
琪琪驚訝,一個多月,這是什麼概念。林靜儀遇刺也才半個多月。這麼說琅帝確實是個心繫天下的明君啦,不沉迷於美色之中。
“既然這樣,本宮幫妹妹試探一下皇上。不過行不行還得看皇上。”
樑才人高興的點了點頭。
晚上琅帝又來了菲儀宮,琪琪知道林靜儀有事便沒做多逗留,與齊菲告辭退下。
“聽說齊菲是齊劍山莊的大小姐,真的?”琅帝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齊菲離去的身影,頓生詢問。
林靜儀心中咯噔一下:“是的,只是菲兒自小便跟隨段神醫離家出走,在山裡住的比較多,沒有父母在身邊,難得養的一身冰清玉潔的模樣來。”
琅帝轉過頭深深的看向林靜儀,林靜儀臉色閃過不自然,“臣妾是說,難得琪琪與她很合得來,看得出來琪琪很喜歡她,皇上是不是也覺得她跟姐姐很像,臣妾第一眼便看出來了呢。”
琅帝面上一寒,集成千層雪,“儀兒,這些年,朕待你怎樣?”
林靜儀臉色微變,眼睛微紅:“皇上待臣妾自是沒話說。”林靜儀說着走到琅帝面前蹲下,蒼白的素手,白皙如雪,嬌嫩如花,覆上琅帝垂在膝蓋上的大掌,緊緊地握住。
琅帝手僵硬片刻,便放棄掙脫的打算,嘆氣。
林靜儀面上一喜,眼淚垂下:“皇上,姐姐去世前,囑咐臣妾一定要照顧好皇上,臣妾有着自己的私心,但是也不敢忘記姐姐的付託。臣妾甘願做姐姐的替身,但是求皇上,求皇上不要給臣妾也找個,替身。”
一聲落下,琅帝神情驟變,眼裡風起雲涌,能將林靜儀從平靜的湖泊裡掀上翻滾的浪濤頂尖。但是林靜儀只擡起淚眼朦朧的雙眼,懇切的看着琅帝。
琅帝雙拳握緊,定定的看着林靜儀。
這張臉自己已經看了多久,從第一次見到萱兒,這張絕塵的面容就像烙印永遠的刻在心頭,現在換了另一個人,時過十幾年這張臉還是一樣的迷人,一樣的盤旋在自己的腦海裡。
但是,終究是不一樣的。每個人都有着每個人的固執。
深深地嘆了口氣,也許,看在萱兒的面子上,自己仍是無法拒絕她吧。
“儀兒,這樣值得嗎?”
林靜儀蓄含的眼淚瞬間滴落,激動的看着琅帝,他竟沒有發脾氣,竟將深深的怒火壓下:“那麼,皇上這樣又值得嗎?”
琅帝眼裡的痛就像是炭火,將林靜儀燒個遍體鱗傷,當初掩埋的傷再次被人剝開,已經往事不堪回首。
若是可以,當初不如不見,但是見了便不後悔。
“你起來吧,朕,答應你,永遠都讓你留在朕的身邊,沒有人,會代替你。”琅帝彎腰將林靜儀從地上扶起來,“你才大病初癒,不要太勞累,多注意休息。”
林靜儀感激的說:“多謝皇上,臣妾一定會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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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琪今日如往常一樣
起了個早,無聊的坐在院子裡看書。
昨晚林靜儀與琅帝說了樑才人回家的事,但是皇上並沒有准許樑才人回家省親,只下令,命太醫去樑府給老夫人治病,等病情好了便入宮與樑才人見上一面。
也是,宮裡除了受寵的皇妃,誰出宮那麼簡單,皇后都還要準備儀仗,一番下來消耗多少人力財力。
所以,林靜儀便去了樑才人的宮裡走動走動,解釋一番順便活動活動筋骨。
琪琪因着玉離再三囑咐只好窩在菲儀宮半步不離,無聊的時候與齊菲聊聊天,談談民間趣事。
晨美人走進菲儀宮的時候,嚇了一跳,還以爲白琪琪在宮裡與男人私會,無意間被她撞到。
齊菲今日身穿一身灰色衣服,灰色貂裘裹在身上,白色鞭毛勾勒衣服的邊角,在齊菲玲瓏的身體上顯得臃腫微胖,看不出凹凸有致的身材。黑絲如綢緞的墨發只在頭頂用簡單的玉簪高高聳起,後面垂直落下。
除了眉前的劉海,倒有幾分男子灑脫的氣概。
晨美人上前:“郡主也不去我的小屋裡坐坐,我只好親自過來看看郡主在宮裡過得可安好了。”
琪琪漂到她懷裡的灰灰,嘿,還是那麼可愛,烏溜溜的眼睛如瑪瑙般閃亮,忽閃忽閃的賊的精。
琪琪嘴裡含着花生米,笑着說:“最近有點懶,沒有出的宮苑。灰灰還好嗎?有沒有淘氣啊,來,最近又跑到哪裡蹲點啊?”
一說到蹲點,笑聲便從院外傳進來,清亮放肆的聲音是玉笛兒獨有。
玉笛兒最近被付後的婚姻肆意搭配煩的甚是惱火,但是一肚子的委屈只能憋在肚子裡。又不願去玉離那裡求助,眼下宮裡只能想到白琪琪。
那日她說的朋友不知道還算不算數,反正宮裡不找點事也是無聊得很,索性就來看看,卻沒想到剛進來就看見那天在御花園看到的小黑貓。
晨美人見到玉笛兒進來,連忙展顏笑道:“原來公主也經常來這裡,我倒奇怪這幾日怎麼不見郡主不去我那,只怕郡主是在等公主來玩吧。”
玉笛兒冷哼。齊菲看向琪琪,見琪琪眉目含笑的看着玉笛兒,玉笛兒顯得臉色不自然。
“笑話,本公主看儀妃娘娘這裡梅花開得正好,所以過來賞花的,順便過來看看儀妃娘娘的。到不知晨美人怎麼也有這個閒心過來坐坐,也是來賞花的?”玉笛兒說。
晨美人一絲尷尬閃過:“我來看看琪琪,聽說齊姑娘的醫術了得,特來看看。”
玉笛兒發揮她三寸不爛之舌,說:“哦,原來是偷窺人家段神醫的醫術的。怎麼,是嫌宮裡的御醫不夠好嗎?一個個的都想着宮外的庸醫。”
晨美人被一陣搶白,臉色由紅變黑,再由黑變白。
琪琪見玉笛兒一上陣就是水火不容,言語針刺,失笑:“好啦,你們過來,在琪琪這裡便是客,就不要再琪琪這裡爭一時口頭之快啦。灰灰在旁邊都看你們笑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