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咳咳,”對上西西和小寶兩雙期待的眼睛,司月將右手握成拳頭,放在嘴邊,乾咳了兩聲,之後才笑意盈盈地問道:“若你們真的非常想聽的話,恩,那我就勉爲其難地爲你們唱一首歌吧。”

“好啊,”楊興寶和楊西西同時點頭,眼裡全是期待的兩兄弟接着又同時說道,“孃親唱的歌一定很好聽的。”

楊天河只是一臉傻笑地看着司月,正是因爲他心裡頭是喜歡司月的,所以,纔不能夠像小寶和西西那樣,肆無忌憚地說着誇獎的話,不過,殊不知他的眼神和傻笑其實早已經出賣了他。

“咳咳,”司月也坐起身來,挺直腰板,再次乾咳兩聲,清了清嗓子,之後,清脆的聲音,歡快的曲調,再加上她自個兒兩手打着節拍,“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歌曲雖然充滿了童趣,讓父子三人都耳目一新,可這到底與他們想象中的還是有些差距的。

“怎麼樣?好聽嗎?”司月唱完之後,笑着問道。

“好聽,”楊天河是第一個開口說道,楊西西和楊興寶也同時點頭,“孃親,這歌真是特別,調子歡快活潑,是唱給我和小寶聽的吧?”最初的不適應過後,楊西西回神過來,在回味着司月剛剛的歌詞和曲調,在心裡哼着的同時,臉上怎麼也抑制不住笑容,越想就越喜歡,就越覺得有趣。

“我兒子就是聰明,”司月毫不吝嗇地對楊西西豎起了大拇指,眨了眨眼,來了興致,“怎麼樣?還想聽嗎?”

兩人同時點頭,在這樣的日子,司月自然不會拒絕兒子的要求,其實她自個兒心裡也很是高興,從懂事後的春節就再沒有這麼開心過了,“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

依舊是歡快的調子,充滿童真的歌詞,只不過從老虎換成了小毛驢,司月沒唱幾遍,小寶和西西就可以跟着哼哼了,結束之後。

“孃親,要不,我們買一頭小毛驢吧?家裡只有黑圈圈一個,好像太孤單了,我都有哥哥了,黑圈圈都沒有。”楊興寶突發奇想地說道,越說眼睛就越亮,到最後更覺得這個主意實在是不錯。

“呵呵,所以,你也想給黑圈圈找一個哥哥?可黑圈圈能認小毛驢當哥哥嗎?”楊西西笑眯眯地問道,不過,他也想買一頭的,到時候就騎着它唱這首歌,“呵呵,”不過,以他的身手摔倒的一定是那小毛驢,而不是他,陷入幻想中的西西臉上的笑容少了平日裡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優雅,多了幾分傻氣,卻更加溫暖感人。

“黑圈圈要是不認,我就不給他飯吃。”楊興寶看了一眼在地上趴着的黑圈圈,自信地說道。

司月聽了卻沒有立刻點頭。

“要不,司月,你看他們那麼喜歡,就買一頭小毛驢,也用不了多少銀子的。”兒子難得提要求,更何況是在新年裡,“收拾驢圈的活交給我就好了,我一定不會讓我們院子裡有毛驢的味道的。”

有了楊天河的助陣,楊西西和楊興寶同時說道:“我們也會幫忙的。”

“買小毛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和你們爹可不會給你們銀子的,”司月笑着說道:“等到子時的時候,我和你們爹會給你們壓歲錢,你們兄弟兩個合起來的話,應該可以買一頭小小的小毛驢了,本來這給了你們壓歲錢,你們怎麼用我們都不會過問,只要你們不後悔就好。”

“多謝孃親,”西西和小寶都是聰明的人,一聽司月這話,就知道她是同意了,同時笑眯眯地說道,況且用他們的壓歲錢買來的小毛驢,嘿嘿,聽起來似乎更加好了。

“孃親,要不你再來一首?”楊西西笑說道,以剛剛孃親信手拈來的程度,應該還有好多的。

“是啊,孃親,爹肯定還沒準備好的。”楊興寶說完這話看向楊天河,而楊天河沒想到都扯到買小毛驢身上了,還能再扯回他身來,“是啊,我沒準備好。”

剛剛說完這話,楊天河看着笑眯眯的小寶,心裡是欲哭無淚啊,又有陷阱,這小崽子陷害他,他壓根就不知道該準備什麼好不好?

司月看着楊天河的窘迫樣,哪裡還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最後一首啊,”爲了不在兩個兒子心裡留下她只會唱兒歌這樣的印象,想了想,這一次認真地清了清嗓子,“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一開頭,三人都知道這歌與之前的兩首很不一樣,那婉轉悠揚的曲調,讓人的心頭一震,似乎眼前的景色都變成了一大片盛開着的芬芳美麗的茉莉花,擡眼,三人看着坐在牀上的司月,在溫馨的燭光映照下,她整個人都籠罩在朦朧的光暈之中,臉上帶着恬淡的笑容,清涼的大眼睛裡全是溫柔,好聽的歌聲依舊在耳邊迴盪,那畫面,美好得讓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呼吸,不忍心去打擾。

直到第二遍的時候,楊西西忍不住拿起笛子,跟上了司月的調子,整個歌曲聽起來就越發的優美動人了。

“西西,你真是厲害。”許久之後,司月才笑着說道:“你這是叫作過耳不忘?”

“嘿嘿,好像是吧。”楊西西本就沒有之前的記憶,所以,對於這個問題,他也不能夠肯定。

“過目不忘呢?”司月緊接着問道。

“應該也能的吧。”楊西西話說得雖然不確定,不過,他自己清楚,他的記憶力似乎特別的好。

“哥哥,你真是厲害,”楊興寶開心地說道,眼裡的崇拜更甚,很快就要跟王雪君在一個程度上了,而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可論親密度王雪君是遠遠比不上楊西西的。

“小寶也很聰明,”楊西西笑着回道,“其實孃親最厲害了,剛剛那首歌真的很好聽,”楊興寶在一邊跟着用力地點頭,“爹,該你了。”

“我,”楊天河指着自己的鼻子,“小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什麼也不會啊。”

“哼,”楊興寶故意不高興地撅起嘴,側頭,用眼角看着楊天河,“爹,你就別騙我了,我們搬到這裡來之後,有好幾次我都聽見你在哼歌的,難道你竟然不願意唱歌給你最寶貝的妻兒聽嗎?真是好傷心吶。”

楊興寶那一臉做出來的傷心和抹淚的動作根本就騙不到楊天河,只是,待到楊西西那雙清澈的眼睛滿含失望地看着他,“爹,真的是小寶所說的那樣嗎?”再加上很難過的語氣,楊西西第一招出來,楊天河就頂不住了。

“不是的,西西,你不要聽小寶胡說,我唱,我唱還不行嗎?”楊天河擔心西西心裡難過,這孩子來他們家沒多久,本來就敏感得很,他可不想讓西西誤認爲自己不想唱是因爲不喜歡他。

“嘻嘻,爹,早唱不就行了嗎?”楊興寶笑嘻嘻地說道,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伎倆被拆穿。

楊西西笑得很是開心,“那爹,你快點唱吧。”伸手捏了捏小寶的臉蛋,弟弟喲,還是太老實了,在家人面前可以這樣,可是在外人眼裡,卻很是容易吃虧的。

而一邊的司月,此時在心裡已經可以確定,這孩子絕對是個黑的,那黑漆漆的程度估計比她都要厲害,瞧瞧,楊天河一看西西笑得開心,不就開始扯嗓子了嗎?甚至臉不好意思都沒有,絲毫沒有發覺,他其實使得伎倆是和小寶一樣的。

最難得的是,西西還擁有這麼一雙十分具有欺騙性的眼睛,當然司月並不認爲這樣有什麼不好的,只要西西這孩子對家人真心就行,不吭自家人,至於外人嘛,反正是禍害別人,她是不會心疼的,只要西西不吃虧就好。

楊西西和楊興寶很快就後悔了,他們沒有想到報應會來得如此之快,看着坐直了身體的楊天河,見他一臉陶醉的扯開嗓子,一陣嚎叫,就是原本趴在地上閉幕眼神的黑圈圈,都將毛悚了起來,加了一聲便跑了出去,這哪裡是唱歌啊,烏鴉叫都會比這好聽。

司月嘴角抽搐地看着面前兩個兒子爲了不打擊楊天河的信心,努力揚起歡喜的笑容,哎,這兩孩子真是太招人疼了,用得着這麼忍耐嗎?司月毫不猶豫地給楊天河甩去了一個白眼,正想叫他閉嘴別唱了,可看見他認真且陶醉的表情,還有那亮晶晶的眼睛,緊緊抓着被子的兩手,好吧,她也只能忍耐了。

等到楊天河的一曲高歌結束之後,果然不愧是父子,頂着一張紅得厲害的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三人,無聲的問着,明顯的只差沒有在臉上寫上怎麼樣三個字了。

“好聽,真的很好聽。”楊西西第一個違心地說道,“是吧,小寶?”就是聲音有些乾巴巴的。

“恩,”楊興寶用力地點頭,“跟孃親唱的一樣的好聽。”

楊天河原本沒有多大的信心,一聽兩人這麼說,將目光看向司月,“不錯,”司月說出這兩個字後,心說,我可是不忍心拒絕兩個孩子可憐巴巴祈求的眼神,纔不是不忍心打擊楊天河這個大男人呢。

“那西西,你剛剛怎麼沒有幫我吹笛子?”楊天河很少被這麼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不過,很快,像是想到了什麼,對着西西問道,當然,楊天河並不是懷疑什麼,他也就是這麼一問。

只是,楊西西的笑容有那麼一剎那僵硬,看着自家爹期待的目光,吹笛子?心裡欲哭無淚,爹,你唱的似乎全都沒有在調上,讓他怎麼吹?就是他吹的話,估計也會被爹那麼大聲的唱歌給帶跑調的。

真正的理由不能說,一時間又想不到該找什麼藉口,於是,楊西西看向小寶,無聲地問着楊興寶,他爲什麼沒有幫爹吹笛子?

楊興寶眨眼,是看明白了哥哥要表達的意思,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啊,無法,只得側頭,看着司月,孃親,哥哥爲什麼沒有幫爹吹笛子?

司月看着眼前的三個活寶,很是無語,卻又不得不接下這解釋的活,誰讓她再無人可以詢問了呢,黑圈圈都逃跑了,“楊天河,你忘了,吹笛子也是力氣活,沒看見西西有些累了嗎?”說得跟真的一般,語氣裡還帶着一絲責備。

楊天河看着西西,雖然精神頭看起來還不錯,可臉色確實是有些蒼白的,“那西西,你趕緊躺着,”說着這話,還將自己的枕頭也遞了過去,放在西西的背下,“這樣靠着,會不會更舒服一些?”

“恩,”楊西西對着楊天河一笑,“那爹,你沒枕頭用了?”

“我用衣服墊着就行,”說着話,還特意下牀拿了一件棉襖摺疊好,靠了上去,笑容滿面地說道:“你看,這樣不就行了嗎?”

一家四口就這麼說這話,有兩個孩子在,並不會出現冷場的情況,在快到子時的時候的,“小寶,下來,該放鞭炮了,”除了楊西西,所有人都下牀,司月要去準備下餃子,放鞭炮的活楊天河得看着,免得傷了孩子。

“爹,孃親,你們去吧,我在這裡陪着哥哥。”楊興寶搖頭,雖然放鞭炮是他一直就很期待的,不過,他是絕對不會丟下哥哥一個人去的。

楊西西其實也挺想去的,可他清楚,因爲楊爺爺的話,爹孃是絕對不會允許他下牀的,都是那幾個討厭鬼惹的禍,“小寶,你去吧,把窗戶打開,我就能看見外面的。”楊西西笑着說道,只是,再聰明,心智也只有七歲,眼裡的羨慕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那我也在屋子裡看好了。”楊興寶說完,一屁股坐在牀沿上,表明自己的立場。

“這樣吧,”看着兩個孩子這樣,楊天河是很高興,他是最不喜歡這兩兄弟以後變成他們兄弟幾個那樣,若真是那樣,他覺得他肯定會哭死的,想了想,楊天河說道:“王大人送的煙花炮竹並不少,我先去院子裡放一些炮竹,多留些煙花,等到十五元宵節的時候,我想西西應該就能下牀了,到時候再讓你們兄弟兩個放個夠。”

楊西西和楊興寶對視一眼,“恩,就這樣決定了。”兩人同時笑着說道。

於是,在炮竹響起的時候,司月動作利落地撈起餃子,這還沒端出去,聲音就已經停了,出去一看,就楊天河一個人在院子裡,心裡多少有數,也不多問,揚聲道:“楊天河,快點過來端餃子。”

吃過熱乎乎的餃子,司月和楊天河各自拿出兩個紅包,楊天河的那一份也是他採藥攢下來的,裡面都放着五百文,拿在手裡是沉甸甸的,等到兄弟兩人將銅錢合在一處,細細地數了之後,剛剛好二兩銀子。

“孃親,二兩銀子夠買一頭小毛驢嗎?”西西心裡還惦記這毛驢,他希望能買一頭和黑圈圈一樣聰明的小毛驢。

對於這個,司月也不太瞭解,看向楊天河,只見楊天河點頭,“能的,只不過,就只能買剛出生不久的小毛驢,然後慢慢養大。”

於是,兄弟兩個一大一小的腦袋湊在一起,小聲地嘀咕什麼,最後,二兩銀子一起放在了小寶的那個箱子,楊天河看着,想着過兩天也要給西西做一個箱子,專門放他的東西。

兩個小孩能撐到子時已經是不容易,沒多久就心滿意足地睡去,楊天河將小寶抱到司月的牀上,想了一下才開口說道:“司月,你說西西,今天他是真的要看興旺的手嗎?”楊天河其實是希望西西那話只是說說而已。

司月一愣,點頭,“我想應該是真的,不過,你別擔心,我估摸着這是因爲西西雖然失去了之前的記憶,可他以前成長的環境對他還是有影響的,你放心,等過兩天,我會好好跟他說的。”

楊天河點頭,他並不笨,從西西許多的動作和習慣他也可以看出,西西的身份恐怕不僅僅是普通的富貴人家,不過,交給司月教導他是放心的,小寶現在不就是既聰明懂事又乖巧伶俐嗎?

只是,楊天河不知道,司月並不認爲西西今天所做有什麼不對的,也並沒有要改他性子的想法,她所謂的好好說說,就只想讓西西不要那麼鋒芒畢露,希望他處事的方法能夠婉轉溫和一些,這樣纔不至於在達到目的的同時還傷到自己。

西西和小寶不一樣,他是隨時都有可能會想起他失去的記憶,或者被他的家人找到,若是她真的將西西按照楊天河的想法教下去,她想,西西說不定一回去就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下的。

新的一年,新的希望,新的氣象,臘月初一這一天,司月一家四口早早地穿上了新衣服,一家子人都紅彤彤的,再加上門上貼着春聯,牆上掛着年畫和福字,窗上貼着窗花,幾乎入眼都能被大紅的顏色所吸引,看着人就心情倍兒好。

吃了早飯,只等楊天河祭祖回來便去拜年,“哥哥,”楊興寶有些不捨地看着楊西西,這一次不能像晚上放鞭炮那般,再推到十五了。

楊西西坐在牀上,笑着說道:“快些去吧,記得嘴巴要甜一些,把哥哥那一份也拜了,最好能多拿些紅包,這樣我們買小毛驢的時候,就可以挑選更好的了。”

“恩,”楊興寶點頭,聽着哥哥交給他的任務,跟着楊天河,跳過楊雙吉一家,直接先去了楊雙慶和楊雙祥家裡,小孩是謹記着楊西西出門前的交代,小嘴就跟抹了蜂蜜似地,好聽的話一個勁的往外崩,磕頭磕了兩個,還認真地交代,一個是他哥哥的,一個是他的,那些長輩,看着小孩一臉認真的模樣,老年人的臉都笑起了褶子,給紅包的時候毫不介意地給了兩個。

一出一家院門,楊興寶小財迷似地抱着雙份的紅包樂得嘴都合不攏,給得最多的要數村長楊興盛,都快比上楊天河他們給小寶的壓歲錢了,要知道,農村裡拜年,給的紅包基本就是象徵意義遠大於現實意義,近親的十文左右,稍微遠一些的五文,更多的是一兩文。

“村長爺爺,這會不會太多了?”楊興寶一接過,感覺着紅包裡的重量,疑惑地問道。

“小寶,乖,這是長輩的祝福,再多也不能嫌多的,知道嗎?”楊雙盛摸着小寶的腦袋,笑得很是慈祥地說道。

“村長爺爺,這個師傅有教過的,叫長者賜不可辭,”楊興寶笑眯眯地說道:“我剛剛只是擔心村長爺爺弄錯了,纔會有此一問的。”

“小寶真聰明。”楊雙盛笑着說道,心中感嘆,果然不愧是大儒啊,瞧瞧這才教小寶幾個月啊,這氣度,這機靈勁,村子裡的娃又有幾個能比得上的,估計就說這娃是縣城裡的小少爺,也沒人懷疑的。

這一上午,楊興寶因爲磕了雙份的頭,所以,紅包得的都是雙份的,一到家,就抱着沉甸甸的一堆紅包,也不讓他爹碰,跟司月打了招呼,就跑進楊天河的房間,利落地脫了鞋子,爬上牀,兄弟兩人在牀上嘀嘀咕咕,是不是發出嘿嘿的笑聲,聽得堂屋裡的司月和楊天河跟着笑了起來。

初二這一天,楊天河,司月還有小寶陪着楊西西說了好一會話,才帶着祭品去給司忠夫妻兩個上香,看着兩人乾淨的墳頭,司月有些恍然,去年五月份來的這裡,雖然發生了好多事情,可時間過得還真快,好像一眨眼就過去了。

看着跪在她旁邊的楊天河和楊興寶,想着家裡的楊西西,真心地笑了,她司月終於也有一個真正屬於她的家了,只是不知道,地下的司忠一家人可有團聚?是不是還像之前那般,一家三口,幸福美滿。

“司月,我們回去吧。”楊天河叫道。

“恩,”司月點頭,收起心思,想那麼多幹什麼,好好過日子纔是正經事,時間一天太難的過去,年味也隨着村子裡的人準備新一年的忙碌慢慢地散去。

在楊西西頭不那麼暈的時候,每天都會去堂屋的躺椅上躺一會,笑看着孃親給他縫新衣服,爹在一旁給他做一個木箱子,還說要做書桌椅子這些他之後需要用的,小寶陪在他的身邊,笑嘻嘻地說這話。

這樣舒心的日子,楊西西每日裡睡覺都是笑着的,好幾次做夢都笑出聲來,等到第二天,楊天河問他做什麼美夢呢,笑得那麼開心,楊西西偏着腦袋想了好久,都沒想起是什麼來,不過,他知道他的開心是真的。

元宵節前,西西終於可以下地,十五那天晚上,兄弟兩個在院子裡是噼裡啪啦地將所有的煙花炮竹都放了一乾二淨。

之後,“西西,明日你就要跟小寶一起去上學了,”司月看着坐在她面前的兄弟兩人,笑着說道:“王大人身爲大儒,他的學問有多深我想不必我說你們心裡都明白,既然你們有這個機會,就要好好地跟着王大人學習,知道嗎?”

“知道了,孃親,你放心,我會用心讀書的。”楊興寶用力地點頭,雖然之前也去看過師傅,可並沒有待多久,如今,他真是有些想師傅和師兄了。

比起楊興寶的一臉高興,楊西西對讀書的興趣就小了很多,不過,他依舊點頭,“孃親,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弟弟的。”

“恩,提到照顧弟弟,有一件事情我倒是忘了,”司月笑着說道:“之前過年也不好說,如今是時候了,就是三十那一天,西西,那石頭就是帶着小寶你也應該能躲得過去的,爲什麼還會被打成這樣?”

楊西西眨眼,沒想到孃親會突然地提起這個,一臉的疑惑,“不是孃親你說的若是打架的對手沒有內功,我也不要用氣流的嗎?”

司月一聽這話,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好吧,這話她是說過,可對於西西上一次的聽話,她還真笑不出來,這孩子,大好的新年,大部分的時間卻用在了臥牀靜養上,可憐的模樣他們看着都心酸,感情到最後罪魁禍首竟然是她啊。

“咳咳,”司月乾咳兩聲,“西西,你要記住了,小寶也要聽好,我是那樣要求你沒錯,不過,所有的事情都有一個大的前提,那就是你們自己不能受傷,在我眼裡,寧願別人缺胳膊少腿甚至沒命,也不願意我的寶貝兒子蹭破一點皮。”

“孃親,我記住了。”楊興寶將司月的話記在心裡,本着孃親說什麼都不會錯的原則,笑着說道,再說,他真的很喜歡聽孃親這麼說話的。

楊西西眨眼,略微思考了一下,纔開口說道:“孃親的意思是,那個時候我應該用氣流擋開,哪怕是傷了那五個討厭鬼也不要緊?”

“恩,”司月點頭,總覺得西西這話有些不對味,“那小寶,還有西西,你們兩想想,要是你們受傷的話,我和你們爹肯定會傷心難過的,要是那五個討厭鬼受傷了,難過的就是他們的爹孃,你們是寧願他們爹孃傷心難過,還是我和你們爹傷心難過?”

“當然是他們傷心難過了。”楊興寶和楊西西想都沒想就開口說道,雖然這話說得很是自私,道理卻是沒錯的,司月想沒有那對父母願意聽到另一種回答的。

司月滿意的一笑,回想着西西在楊家大堂處理事情時的樣子,細細地想了一下,纔開口說道:“那天的事情你處理得很好,只有一點,西西你要記得,在這個村子裡,不,就是以後在其他的地方,砍手砍頭的話就算是你心裡那麼想,都不要那麼說,西西你不是官府裡的縣太爺,是沒有這樣的權利,再說,即使是縣太爺,也要那律法審理的,不是嗎?”

楊西西皺眉,“那要是我和小寶被欺負了呢?也不能反抗嗎?”

“呵呵,”司月笑着說道,“若是西西心裡實在難受的話,至少在這個村子裡,以西西你的功夫,天黑之後,將人拖到地裡揍一頓出出氣而不被人發覺應該很容易的吧?”

“當然,有一點,不是十惡不赦之人,孃親希望西西你不要動殺心,也不要斷人胳膊和雙腿,懲罰人的方式有很多種,孃親最不希望便是那些人的鮮血玷污了西西你的一雙白嫩嫩的手,你可以想一種很溫和的,能夠將自己瞥得一乾二淨的方法,無論西西你怎麼想,我都希望以後西西在別人的眼裡是一個溫文如玉的君子,小寶也是一樣的。”

司月也不想教兒子表裡不如一,可在這個重視名聲的社會,楊家村還好,以後小寶要進入官場,西西的前途變化更加多端,她只希望在此之前,他們能夠有自保的能力而已。

楊天河黑着臉,看着司月笑眯眯地說着這樣的話,再側頭,見自家的兩個兒子聽得津津有味,甚至一個個眼裡冒光,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心裡不由地反問自己,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孃親,有這樣的方法嗎?”西西想了想歪着腦袋問道。

“有的哦,不過,這事不急,西西你現在還小,可以慢慢想,”司月笑着說道:“跟着王大人好好學習,相信西西這麼聰明,一聽會找到許多這樣的方法的,那時,你再回來想着臘月三十那天發生的事情,你就會想明白其中的不妥之處的。”

其實西西這孩子,若是沒有其他的身份,她是完全不必要擔心的,就現在心智才七歲的他,好些大人都不會是他的對手,可那些大人也僅僅是楊家村的這些而已,西西這孩子七歲就能這麼厲害,她相信除了先天的聰慧之外,環境因素恐怕也佔很大的一部分,否則,一個七歲的孩子,怎麼可能面不改色地說出看人手,腦袋的話,並且還一點都不認爲這有什麼錯?

“多謝孃親。”楊西西笑着說道,“西西雖然現在還不完全明白,不過,一定會牢記孃親的話,好好地跟着王大人學習的。”

司月擔心會刺激過頭了,連忙補充道:“也不用太辛苦,太勉強自己了。”^

“恩,”楊西西點頭,養了大半個月,他乾瘦的臉上總算有些肉了。

第二天,一家四口人早早地起了牀,吃了早飯,司月送父子三人出門,遠遠地看着他們回頭,靠在院門口對着三人揮手,孩子上學期間,楊天河恢復了每日的兩趟去縣城,接送兒子,同時也會送王雪君和蔡博文的飯菜,其他的時間,要麼在家裡,要麼就在楊雙林那邊。

司月在休息了十天之後,便開始繡花,這一次依舊是大圖,一副風姿清雅亭亭玉立的蓮花圖,再配上一首愛蓮說,笑眯眯地看着畫出來的全圖,完全沒有剽竊的罪惡感,因爲她壓根就沒打算說這詞是她所做,依舊推在那根本就不存在的老爺爺身上,所以,她最多算是借用而已。

二月初的時候,放學回家的父子三人帶回來一隻小毛驢,司月定眼一看,果然是很小的小毛驢,大大的耳朵在他的整個腦袋上顯得格外的醒目,除了肚子上的灰白色,其他的皮毛全都是黑色的。

“孃親,你看這頭小毛驢,可愛吧?”楊興寶笑着問道:“這是我和哥哥挑選了許久才選中的,你看他那麼大的眼睛,一看就是個聰明又忠厚的。”

“恩,是挺可愛的,正因爲可憐沒人愛,纔會瘦成這個樣子的。”司月眉頭一挑,笑着說道,看來這兩小傢伙對毛驢的要求還不低,忠厚都還不夠,還要聰明,請問這兩孩子到底想要讓這小毛驢以後做什麼大事。

楊西西連忙上前保證道:“我和小寶會把它養得胖胖的,到時候它就會很可愛的哦。”

在司月和楊天河的影響下,楊興寶和楊西西的審美觀皆是一切以胖乎乎白嫩嫩爲美,而現在還挺瘦的楊西西正在努力地往那方面發展,每天都要喝豆漿,飯量更是一日打過一日,喜得楊天河每日吃飯的時候最高興的便是給兩個寶貝兒子添飯。

“恩,”楊興寶接着點頭,“哥哥,每日下學後,我們訓練黑圈圈的時候,也要訓練小毛驢,還得多多地關照小毛驢,我想那樣的話,它很快就能像黑圈圈那般聰明瞭。”

楊西西點頭,走到小寶跟前,小聲地說道:“最先要訓練的便是讓小毛驢學會不到處出恭,否則,孃親肯定不會喜歡小毛驢的,然後就不會給它做好吃的,那小毛驢就不能長胖了,也就不會變的聰明可愛了。”這一番話下去,兩兄弟都認爲解決小毛驢隨處出恭是頭等大事。

“恩,哥哥說得有道理,一會我們去問問爹,他當時是怎麼訓練黑圈圈的。”楊興寶看着一邊瘦瘦的黑圈圈,哎,突然覺得身上的壓力有些大,不過,很快眼裡就冒出熊熊的火焰,恩,他們兄弟兩個一定能將小毛驢訓練得很好的。

司月聽着兩兄弟的嘀咕,真的很想敲開他們的腦袋,驢子從來都是倔的,哪裡有聰明的,“呵呵,”楊天河卻在她身邊笑了起來,“看他們兄弟兩這麼積極的樣子,我想很快小毛驢就能跟黑圈圈一樣聰明瞭,或者我應該給他搭個窩而不是弄個圈?”

斜眼看着楊天河在很認真地思考是給小毛驢搭窩還是弄圈,司月淡定地看着那隻小小的小毛驢,再想着兩個小傢伙興致盎然鬥志高昂的模樣,已經可以想見這小毛驢以後的悲慘命運了,好吧,她想,若是小毛驢真的能做到黑圈圈所做的事情,她就不介意再多做些吃食,只要它能吃得下去。

“對了,西西,小寶,你們不給小毛驢起個名字嗎?”司月已經不在小毛驢智商的問題上糾結了,萬一他們兄弟兩個碰上的就是一個奇葩毛驢呢,用手拍了一下腦門,難道你也被傳染得不正常了。

兄弟兩個似乎就等着司月問他們這個問題,一聽到司月的問話,同時裂開嘴,露出一口的白牙,十分高地說道:“就叫小毛驢啊,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說完這話,兩兄弟齊齊地唱了起來。

“就得瑟吧你們。”司月笑嘻嘻地看着兄弟兩人搖頭晃腦唱着這歌時的模樣,說了這麼一句,便走進廚房,準備晚飯,至於課業的問題,她隔一段時間就會讓楊天河問問王雪君,既讓王大人一直都說兩個孩子很用功了,在家裡她就希望他們能夠多多地放鬆。

之後的事情果然如司月想的那般,即便是楊天河將方法教給了兩兄弟,司月和楊天河也全力地配合着,可小毛驢就是一直都不開竅,該拉的時候絕對不會客氣,這實在是有些打擊兄弟兩人的熱情。

這不,花了十天的時間,小毛驢依舊如故,這天,回家的路上,楊西西突然說道:“小寶,今天我們不但不給小毛驢吃孃親做的食物,也不給他找新鮮的嫩草嫩葉了。”

二月中旬,冬天的腳步已經悄然離去,枯黃的草開始了新一輪的生長,光禿禿的樹枝也發出了新芽,之前,兩兄弟想着他們心愛的小毛驢很喜歡吃新鮮的嫩草,每次回家的路上都會割上一些,甚至爲此上學還帶着兩把一大一小的鐮刀。

楊興寶看着楊西西,眨眼,再眨眼,突然眼睛一亮,“哥哥,你的意思是小毛驢更喜歡吃新鮮的嫩草嫩葉?所以,我們扣下孃親做的食物他也不在意?”

“小寶真聰明,就是這個意思。”總算是找到原因了,楊西西鬱悶的心情得到緩解,腳步都歡快起來。

“哥哥,那小毛驢真是沒品位,孃親做的飯菜那麼好吃不吃,偏要吃青草。”楊興寶有些不能理解地說道,若是小毛驢聽到這話,肯定會叫上兩句的,它是驢,兩人小主人,它是有一隻做驢的驕傲的,纔不會像那隻沒骨氣的醜狗,一根骨頭就能讓它跑來跑去,尾巴搖得都快掉了似地,完全忘記了他是一隻看門狗,而不是哈巴狗。

可有着骨氣的小毛驢聽到主人的腳步聲,雖想動,卻依舊忍住了,大眼睛鄙視地看着跑得歡快的黑圈圈,傲然地等着兩位小主人拿美味的青草餵給它吃。

可等了好久,也沒聞到它心愛的青草散發出來的美味,終於忍不住,“咴咴”地叫了起來。

“黑圈圈,今天我們一起玩,不理這頭臭小毛驢,哼,隨地入廁,一點都不知道害羞,還不愛乾淨,纔不跟它玩呢。”楊興寶像是沒有聽見小毛驢的叫聲,對着黑圈圈剛說完,就見楊西西就從廚房裡拿出一根骨頭,還沒有涼,上面帶着丁點的肉末。

那骨頭散發出來的香味讓黑圈圈兩眼冒光,口水直流,不過,看着兩個小主人滿臉的笑意,它就知道天上沒有掉狗骨頭的便宜事,然而沒關係,黑圈圈已經準備好了,無論多麼高難度的動作,爲了美味的狗骨頭,它都會努力配合着小主人去做的。

如此,找到敲門的兄弟兩個終於在第五天成功地讓小毛驢屈服,而就在這天,楊天河決定給小毛驢搭個窩,而不是做個驢圈。

又過了好幾日,這天中午,“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吞吞吐吐幹什麼?”司月笑着說道。

楊天河看着司月,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我想先買一畝地,試着種種草藥?”

“哦,”司月停下手中的繡活,擡頭看着楊天河,“那你準備種植什麼草藥,知道怎麼種了嗎?種子有沒有下落?還有銷路這些你都打探過了嗎?”

“我打算種半夏,這種草藥安縣並不多,”楊天河說完,將半夏的種植方法又說了一遍,“雖然從來沒有種過,可知道了方法,我心裡多少是有些底的,至於種子,我經常去賣藥材的那個藥材鋪的掌櫃說,他那裡有一些種子,至於銷路,因爲安縣和臨近的幾個縣城半夏都不多,所以,那掌櫃的說,我要是真種成了,藥材又沒有問題,他就會收下的。”

別看現在的楊天河說得頭頭是道,可這是他從小寶他們上學就開始準備,留心的,擔心司月認爲自己操之過急,連忙補充道:“今年我的收入還是以採藥爲主,一有空我就會去楊大叔那邊學習。”

“那就先買一畝地,要買什麼樣的地你自己跟村長大叔去說,”司月看着楊天河並不是一時心血來潮的樣子,笑着說道:“你去年採藥所賺的銀子你也知道我放在哪裡的,若是不夠的話,可以從我那裡拿。”

“恩,”楊天河笑着說道,家裡有多少銀子,他心裡是清楚的,等買了地,估計就沒剩下多少了,看來接下來的日子,他要在採草藥的事情上多花些功夫,畢竟這個是來錢最快的。

對於楊天河要買地之事,楊雙盛倒是不覺得意外,畢竟眼看着開春就要下種了,要是再不買地,今年的春耕恐怕就耽擱了,只是,在聽到楊天河只買一畝地的時候,皺起眉頭,許久纔開口說道:“老四啊,你是不是銀子不夠,你這就買一畝地的話,況且你選的那地方並不算是好地,種出來的東西交了稅以後,哪裡夠你們一家子吃喝的。”

楊天河並沒有隱瞞他想要種草藥的意思,又將他這一年會繼續採草藥的事情說了一遍,努力了好久才表達清楚,他並不是因爲缺銀子,而是買一畝地先試着種種看。

“既然這樣,我也不攔着你,”楊雙盛笑着說道:“你還年輕,有這些想法是好的,說不定這就是一個來錢的法子。”

“多謝村長大伯。”楊天河笑着說道。

有了村長的幫忙,楊天河的地很快就下來了,這樣,每天楊天河就更加忙了。

“爹,要不,以後你不用再送我們了,去縣城的路我們都認識了,有我保護小寶,絕對不會有問題的。”楊西西對着楊天河說道。

“不用,接你和小寶花不了多少時間,況且路上我還要採藥,要買菜,也要給王大人他們送飯菜的。”楊天河想也不想地拒絕道,其實司月也覺得楊天河沒有必要一天兩趟的接送,可在接送兒子上學的這件事情上,楊天河格外固執,衆人看着也無法,只得繼續維持原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