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跑到雲七夕面前,用一種興奮的目光看着雲七夕。
“真的有銅板發嗎?”一個花臉的老乞丐有些不太相信,但也有幾分期待。
雲七夕淡淡一笑,道,“你們稍安勿躁,聽我說,銅板是有的,每人兩個,若是有人能回答出來我的問題,我給一兩。”
一兩雖然並不多,但對他們來說,卻已經是鉅款了,一個個眼睛放光,爭先恐後地問,“什麼問題?小姐儘管問吧,只要是我們知道的,我們一定告訴小姐你。”
雲七夕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視線看着他們每一個人,說道,“其實我想找一個人。”
“什麼人?”大家問.
“他叫雲七,一個年輕的乞丐,個子大概這麼高,時常戴一頂氈帽,你們有誰認識嗎?”雲七夕比劃完,滿心期待地看着他們。
然而大家聽完卻都愁着眉,最後紛紛搖頭,“不認識。”
“難道就沒有一個人認識嗎?”雲七夕不甘心地追問。
大家再次搖了搖頭,雲七夕吐了口氣,好不失望。
“小姐,可以發銅板了嗎?”有人小聲問道。
雲七夕看了巧兒一眼,於是巧兒拿出錢袋,將銅板一一分發給了他們。
起先還有些不相信的乞丐,這會兒真實地拿到了錢,這才終於露出了笑容。
“如果你們願意幫我一個忙,我還可以付更多的銀子。”雲七夕突然道。
“什麼忙?只要是我們能做到的,我們一定去做。”大家紛紛拍着胸脯,表示願意.
錢這麼好賺,他們當然樂意。
“你們人多,全部分散到京城各處,幫我找到這個人。”
雲七夕話音剛落,便有許多人自告奮勇。城東,城北,城南都有人去了。
雲七夕不由好奇,“怎麼你們沒有人願意去城西嗎?”
一提到城西,原本喧鬧的一羣人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敏銳如雲七夕,很快感覺到,這個城西,必有古怪。
“如果有人願意去城西幫我找人,我給十兩。”
她下了重注,也看到有許多人明顯對這個條件十分心動,可是仍然沒有人肯站出來。
“二十兩。”雲七夕不動聲色地加了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們。
這下子,他們更加心動了,明明很想得到這銀子,卻又似乎有很大的顧忌。
“我去。”突然,身後一個聲音插了起來。
雲七夕回過頭,只見一個大概二十出頭的男子站在大樹後,他雖然只穿着打着補丁的藍布衣,但還算乾淨。他不是乞丐,應該只是普通的百姓。
不過是去找個人而已,但看他的神情,卻像是去赴死。
與此同時,大家嘈雜了起來。
“東子,你想錢想瘋了麼?”有人叫囂了起來。
“是啊,爲了二十兩銀子,你連命都不要了?”
看來這些乞丐都認識他,至少知道他叫東子。
東子面色很嚴肅,認真地看着雲七夕,“如果我死了,就把銀子給我臥病在牀的娘子吧。”
雲七夕越聽越糊塗,找人而已,又不是上戰場,至於丟命這麼嚴重麼?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忍不住問。
乞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於有一個人站了出來,將事情的原委娓娓道來。
如今的城西,已經成了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只因幾天前,官府將一羣得了瘟疫的人,趕到了那裡。
不用再細說,雲七夕也懂了,也就是說,那些得了瘟疫的人,被隔離了。而城西,就是隔離區。
按照他們的說法,這瘟疫發生應該有好些天了,可同樣身在京城,不過是一個東一個西的區別,她竟然從沒有聽說過這件事,而且,前天,宮裡還大擺宴席,似乎絲毫沒有因爲瘟疫事件受到任何的影響。
“趕進去的,都是些什麼人呢?”雲七夕問。
其中一人一嘆,“總之不會是什麼大富大貴之人,只有咱們窮苦百姓的命,纔會如此輕賤,任人宰割。”
旁邊一人拐了他一下,提醒他,“你說話注意些,當心禍從口出。”
那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雲七夕,終是不再說什麼了。
“這位小姐,你剛纔所說的話可還作數?”身後那個叫東子的男子問道。
雲七夕回過頭,認真地看着他,“如果你染上了瘟疫,你娘子怎麼辦?”
東子的眼神黯淡了下來,有幾分決然,也有幾分痛苦。
“是我無能,沒錢醫治娘子的病,如果能用我的命換回二十兩銀子,即使不能治好她的病,也能讓她吃些好吃的,這也很好。她這輩子跟了我,苦了她了,下輩子如果她還願意嫁給我,我一定好好補償她。”
雲七夕心下慼慼,不禁搖頭,“這輩子的事,爲什麼要留到下輩子?下輩子,不過是安慰自己的話而已。”
雲七夕的話近乎殘忍,讓東子突然很是痛苦,猛然拿手捶打着他的頭。
“是我沒用,是我對不起她,該死的人是我,我多想代她痛,每次看見她那般痛苦的樣子,我的心就猶如刀割一般。”
“好了,你不要這樣。”雲七夕出聲阻止,撐着一隻腿站起來,走到他的面前,將二十兩銀子遞到他的眼前。
東子看着銀子,漸漸平靜下來,神情決然地道,“我說了,銀子不用給我,給我娘子吧。”
雲七夕將銀子塞到他手裡,說道,“銀子你拿着,但你不用去城西。你的娘子還需要你照顧,若你出了什麼事,你娘子怎麼辦?”
東子驚愕地盯着她,只見雲七夕微微一笑,“拿着銀子去給你娘子請大夫吧,若不是我這會兒有事,我會親自去看一看你娘子的病情。”
“小姐會醫?”東子驚訝。
雲七夕點點頭,“嗯,等我忙完了這邊,我便來看你娘子,告訴你娘子,包括你自己,一定要有信心。”
說完,她回頭叫了巧兒,“巧兒,我們走吧。”
巧兒本來還陷在震驚裡沒回過神,一是震驚瘟疫事件,二是驚訝雲七夕會醫術。這會有些茫然地問,“二小姐,去哪兒?回府嗎?”
雲七夕搖搖頭,“不,去城西。”
“什麼?”巧兒嚇得身子一抖。
其他所有人聽見她的話,也俱是一震。
“這位小姐,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是啊,而且我聽說,城西的村子如今有官兵把守着,要進去恐怕不容易,若是進去了,要出來可能就更難了。”
雲七夕淡淡一笑,“其實瘟疫並沒有你們想像中那麼可怕。再者,我擔心雲七就在城西,所以我才找遍全城都找不到他。”
一個年老的乞丐一嘆,“姑娘啊,看你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你是怎麼想的呀?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這是要折騰什麼呀?”
雲七夕只是笑了笑,並未多做解釋。瞧着老乞丐手裡的手杖,她問,“老人家,我可以問你買了這根木杖嗎?”她指了指自己的腿,“我如今太需要這個了。”
老乞丐愣了一下,瞧了瞧手裡的木杖,遞了過去,“只要小姐不嫌棄。”
雲七夕正要叫巧兒拿錢,老乞丐說道,“不必了,我看得出來,小姐心地善良,我雖然是個乞丐,但也並不是眼裡只有錢的,這木杖,我隨手就可以做一個,你拿去吧。”
雲七夕心裡感到了陣陣的溫暖,也不再客氣,接過柺杖,說了一聲,“謝謝你,老人家。”
“你真的要去城西?”
雲七夕看得出來,老乞丐還是想要勸說她,安慰似地笑道,“您放心吧,我是瘟疫的剋星,瘟疫見到我,會自動退散的,我活着走進去,也一定會活着走出來。”
老乞丐見她態度堅決,也終是不再說什麼了,只點點頭,“你多多保重吧。”
巧兒扶着雲七夕上了馬車,雲七夕掀開車簾,又再次叮囑東子。
“東子,好好照顧你娘子,你離不得她,她也離不得你。”
東子感激地看着她,捧着手裡的銀子,覺得無比沉重,重重朝她點了點頭。
馬車走起來,巧兒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地問,“二小姐,您真要去城西啊?”
雲七夕閉上眼睛,只輕輕嗯了一聲,再未多說,好似在思考什麼。
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看着巧兒道,“巧兒,呆會兒回了城,你就先回府吧,我自己去就好。”
聞言,巧兒連忙搖頭,“那怎麼行,雖然想到瘟疫,奴婢有些害怕,但我看二小姐不怕,奴婢也就沒那麼怕了,奴婢只是想不明白,二小姐爲什麼一定要找到那個人呢?”
雲七夕嘆了口氣,視線落在某處,“如今已經不單單是找雲七的事了,生命不分貴賤,我不能眼睜睜看着這場悲劇發生。”
手上摩挲着那根木杖,這木杖的做工不太精細,只是長期手握的這一處被磨得十分光滑。盯着手裡的木杖,雲七夕突然笑了,因爲她覺得自己此刻挺像丐幫幫主,連打狗棒都具備了。
此刻的京城,很像民國戰亂時期,同在一座城,一邊是戰火紛飛,一邊卻是仍舊是歌舞昇平。
所以她在懷疑,京城是不是有很多人都跟她一樣,一直不知道瘟疫的事。
從城東到城西,一路從繁華走到了死一般的寂靜。
村口用木柵欄圍了起來,有幾個官兵在把守着。
見到行駛過去的馬車,一個官兵遠遠地就吼了起來。
“喂,那是誰的馬車?速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