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的死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大燕百姓無不扼腕嘆息。晉王沒了,百姓的安全感也沒了,這對百姓來說是一個噩耗。只對一個人來說是好消息。
那就是一直視晉王爲最強競爭對手,眼中釘的太子。
眼看着皇上突然病重,皇位繼承人成了大家關注的焦點。晉王已死,四皇子身體不好,又無心朝政,太子必將是繼任的唯一人選。
所以在這個即將皇位更替的關鍵時期,主動朝太子靠攏的人越來越多,單子隱的應酬也越來越多。
但是無論形勢怎麼變都不會改變心意的人也是有的,比如雲衝。
大家認定單子隱繼承皇位已是必然,只有他自己,內心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腦海裡一直回想着那日在別苑裡的每一個細節。
一個正常的女人見到多日不見的孩子,真的可以做到這麼漠然麼?還是,那孩子的確不是她的孩子?或者她根本就沒有過孩子?
這日,又有人請單子隱在醉酒飄香吃飯。
一行人剛走進去,就發現一樓十分熱鬧。
那講評書的人面前圍了很多的人,連包廂裡的人都出來聽熱鬧了。
“他今兒講的是什麼?”單子隱問迎上來的掌櫃。
掌櫃似是有點兒難以啓齒,直到單子隱的目光朝他掃了過去,他纔打了個顫,低着頭小聲道,“說是什麼狸貓換太子。”
單子隱眸子微凝,朝那個說書人看了過去。
那今日宴請太子的朝廷官員忙討好地說道,“太子殿下,下官在樓上已經訂好了包間,請。”
單子隱淡淡道,“不用了,就坐這裡吧。”他伸手一指一樓的一處空位。
說書人面前那一羣人聽得入迷,不時笑,又不時發問。
狸獵換太子,講的是宮廷裡一個瞞天過海的故事。
那請客的官員本是想跟太子說一些私話,可如今在這麼嘈雜的地方,自是什麼也不好談了。
而單子隱一直盯着那說書人,越聽面色越寒。
好一個瞞天過海的故事!
莫非也有人在他面前瞞天過海?
菜剛上齊,那官員正舉起酒杯準備敬酒,單子隱卻突地站了起來,沉着臉轉身離去。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趕緊放了酒杯追出去。
單子隱腳步不停,只淡淡道,“改日再聚。”
太子都已經這樣說了,他還能說什麼呢,想着一桌子未動的飯菜,何其肉痛?卻只好笑着點點頭。
“那好,您,您慢走!”
回到太子府不久,程奎帶着人匆匆來了。
“太子殿下,向陽來了。”
向陽一入書房就撲通一聲跪下,一臉討好的笑意。
“草民參見太子殿下!”
單子隱冷冷地盯着他,半響都沒有說話。
向陽察覺出這位太子今日的情緒不太對,於是那臉上的笑容有些僵了,只跪着不敢再吭聲了。
“向陽,我是誰?”過了好一會兒,單子隱才淡淡發問。
向陽一愣,諂媚地笑道,“您,您是太子殿下啊。”
答完,迎上單子隱冷得好像沒有溫度的目光,他又心虛地低下了頭。
“知道欺瞞玩弄本太子是什麼下場嗎?”
聽見單子隱驟冷的聲音,向陽嚇得渾身一抖,驚惶中連連磕頭。
“太子殿下,就是給草民一百個膽子,草民也不敢欺瞞太子殿下您啊。”
“說說那個孩子的來歷吧!”單子隱不慌不忙地端起了茶杯。
孩子?
向陽看單子隱的表情並不相信他,急得嚥了咽口水。
“太子殿下,那孩子的確是晉王妃與晉王殿下的孩子,晉王殿下也的確還沒有死,這都是草民親眼所見,千真萬確的事啊。”
單子隱將茶杯輕輕放下,看着他。
“晉王妃已經回來了,如今住在安國公府,給你十天的時間,你來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證明?
向陽惶惶地趴在地上,顫抖着身子,點了點頭。
“是。”
程奎帶着向陽離開以後,單子隱往後閉眼靠在椅背上,疲憊地揉着眉心,一動也不動。
紅雨進來時,腳步更輕了些,小心翼翼地放了一杯熱茶在書桌上。
“太子殿下,天氣冷,喝杯熱茶暖一暖吧?您若是困就到牀上去睡,仔細着涼。”
單子隱睜開眼,坐起身,揭開茶蓋,頓時一股特殊的香氣順着熱氣撲來。
他喝了一口,在嘴裡抿了好一會兒,看向紅雨。
“這茶哪兒來的?”
紅雨囁嚅着,似是有些不敢說。
單子隱嘆了一聲,“說吧。”
紅雨這才小聲說道,“這是廢太子妃差人送來的,她知道太子殿下您喜歡喝這種茶,找遍了整個京城,嚐了很多的茶葉,才找到了這種味道。她不讓奴婢說的,怕您知道是她送的就不喝了。”
單子隱又喝了一口,半響才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自不會知道,這來自一品茶莊的茶其實產自安國府二小姐的房間裡。
雲七夕聽聞第一批貨物賣得不錯,又準備了第二批准備送去。
可是她這兩天總覺得有些奇怪,似有幾個生面孔在府門口探頭探腦,鬼鬼祟祟。
這天她剛出府走了不遠,就聽到了兩聲口哨聲,是有幾日不見的石小六。
雲七夕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朝石小六走了過去。
“我真是沒想到,原來晉王殿下他……”
“你小聲點兒。”
石小六纔剛開了個頭,就被雲七夕給打斷了。
可是他是真驚訝啊,當他按照她給的地址送信去,見到活生生的單連城,他差點兒以爲見了鬼。
石小六掏出一封信來遞給她,“這是他讓我給你的。”
雲七夕接過信,沒急着拆開,收了起來,笑着伸手拍了拍石小六的肩膀。
“石小六,你這信差的活幹得不錯。”
聽着她的誇讚,石小六伸手撓了撓頭髮,嘿嘿地笑了兩聲,想起那天的事,問道,“對了,昨天太子殿下把你帶走,沒什麼事兒吧?”
雲七夕心裡咯噔一下,揪住他。
“你沒把那天的事兒告訴他吧?”
石小六見她這麼激動,趕緊搖頭,“沒。”
雲七夕鬆了手,又警告他,“你除了送信以外,別的事情不要提,聽到沒有?”
要是讓她知道那天發生的事情,他鐵定在京城外淡定不了了,萬一一個衝動入了京城來,那可正好就上了單子隱的當了。
雲七夕想了想,突地眼睛裡眯起了一絲笑意,回頭看着石小六道,“石小六,爲了感謝你的辛苦,我決定晚上請你在醉酒飄香吃一頓,賞不賞臉?”
石小六樂了,“真的假的?這麼好的事?”
雲七夕白他一眼,“來不來?”
石小六連忙點頭,“白吃白喝,當然來了。”
晚上,雲七夕依照約定到了醉酒飄香,石小六早就在那裡等着了。
他們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上,雲七夕大方讓石小六自己點菜。
“石小六,這個信差的活兒你還得繼續做下去。”
說完,她掏出一張摺疊工整的信箋遞到石小六面前。
“收好了,這重要機密,絕對不可以泄露半點兒。”
聽她這麼說,石小六立刻小心地收了起來。
吃過飯後,石小六先行離開,臨走時說,“你放心,我明日就將這封信送出城。”
看着石小六下了樓,雲七夕看着桌上的酒,這才慢慢地給自己倒了一杯。
旁側的窗戶是開着的,風吹進來還挺冷,一口酒喝下去,那股冷意倒是褪了不少。
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話說石小六喝過二兩小酒,走出醉酒飄香後,一路哼着小調,心情愜意。
剛拐過街頭,幾個高大的男人突地堵在了他的眼前。
這明顯是找岔的,依他平日的脾氣,他可是沒有那麼容易忍讓的。可今日不同,他的身上有重要信息,所以他打算平靜地繞過他們繼續走。
“抓住他!”其中一個男人沉聲一喊。
石小六一聽,撒腿就跑,後面的人緊追不捨。
“站住!”
笑話!你讓站住就站住!
可,沒跑多遠,前面又出現了幾個男人。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他已無路可逃。情急之下,他竄進了旁邊的一條巷子。
倒黴的是,那竟是一條死巷子。
看着一羣人步步逼近,石小六好漢不吃眼前虧地笑了笑。
“各位找我有事?”
“太子殿下,就是他,我剛纔親眼看到晉王妃與他鬼鬼祟祟,肯定有事兒。”
一羣人讓開一條道,向陽引着錦衣風華的單子隱一路走到了石小六的面前。
“是你?”
他記得他,上次就是他告訴他雲七夕喝醉了。
石小六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卻已經退無可退,乾笑地喊了一句。
“太子殿下。”
“你跟晉王妃很熟?”暗夜裡,單子隱眸光淡淡地盯着他。
石小六趕緊搖頭,“不,不,怎麼可能?晉王妃怎麼可能跟我這樣的小人物熟悉,不過是剛巧碰到了而已。”
“太子殿下,別聽他瞎說,我親眼看到晉王妃給了個東西給他。”向陽憤憤地看着他。
單子隱看了石小六一眼,眸子緩緩眯起。
“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