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進宮
王啓從小家境貧寒,年輕的時候上京趕考,還一度盤纏用盡窮困潦倒,要不是當時有趙平輝資助,他後來還不見得能考上狀元一鳴驚人。
他並不是一個好人,爲了爬到丞相的位子上使過很多陰私手段,也陷害過不少人,但他卻又是個講情義的,所以這些年來,就一直提拔着趙平輝,兩人兄弟相稱。
“王兄,你真的決定把那個神醫帶到皇上那裡了？”趙平輝有些擔憂地問道：“那些人,會不會不滿？”
王啓知道,趙平輝說的那些人，就是指皇帝身邊的道士：“你不用擔心，這事，我已經跟那些人通過氣了。”
“此話當真？”趙平輝一臉驚訝。
“當然是真的，那些人雖然整天跟陛下一起煉丹追求長生不死，其實信不信自己心裡有數，當然也知道陛下沒了以後會有個什麼下場……現在，就有一位在這裡等着見見那個老神醫呢。”王啓開口。半年前皇帝要召見仁安堂的神醫的時候他們阻止了，是怕那個神醫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來，可現在……
這半年來皇上的身體越來越差，而皇上一旦沒了，那些道士少不得就要陪葬，他們又怎麼會不怕？其實，他也是怕的吧？
“王兄英明！”趙平輝有些敬佩地開口，而他話音剛落，就有下人過來通報了——仁安堂的神醫已經來了。
趙晴以前是來過王啓的右丞相府的，不過這次再來，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老神醫，久仰久仰！”王啓大笑着迎了出來。
“見過丞相大人！”安三成也行了禮，他行禮的時候非常隨意，卻偏偏讓人覺得氣度不凡。
“老神醫快請進！”王啓帶着安三成，給對方介紹了趙平輝，然後兩人就你一句我一句地恭維起對方來。
趙晴一直跟在安三成的身後，臉上自始至終都帶着笑容，心裡卻五味陳雜。她知道，既然已經來了京城，那麼肯定就會碰到趙平輝，但是對方這麼快就出現，卻是她想不到的。
趙平輝以前在家裡一向不拘言笑，也許是因爲她是個女孩的緣故，對她就更加冷漠，可對方畢竟是她的父親，她卻還是很崇拜對方的。可是，就因爲這樣，後來對方的行爲，纔會傷她傷的那麼深。
三年沒見，趙平輝氣色很好，一點也不顯老，估計過的不錯，也忘了自己的一雙兒女和結髮妻子了吧？
如果是還沒有開始做任務的時候的趙晴，再次見到趙平輝肯定會上去要個說法，可是現在，她卻發現自己對趙平輝已經沒有太多的感覺了。
趙平輝既然已經不把她當女兒了，她又何必再把趙平輝當父親？
王啓的母親，是一個身材瘦小的老太太，她年輕的時候勞累過度，等老了就有了各種各樣的毛病，醫生請了不少，卻全都不管用。
現在，她正坐在一張寬大椅子上，身邊立着她的兒媳婦。
“家母年輕的時候傷了身體，現在臨到老來，就有了一身的病，她常常頭痛，直不起腰來，而且每到三更半夜四肢就會抽筋……”王啓詳細地說着自己的母親的症狀。
“我沒病！哪個老太太不是這樣的？”王啓的母親非常不樂意看病，不好對着安三成發火，就全衝着王啓去了。
趙晴以前就見過眼前的兩個人，王啓的妻子是他高中之後娶的大家閨秀，家世還非常好，對趙晴這個丈夫定下的兒媳就有些不滿意，可這個老太太卻很喜歡趙晴，趙晴還記得她小的時候來王府，對方還常常會給準備各種小點心。
可惜王安澤和趙如慧都不在，要不然，她還真想看看這兩人如今都怎麼樣了。
“老太太身體好着呢，不過要是身上痛的話，總不能一直忍着吧？”趙晴笑着開口：“腰腿疼痛最是折騰人，老太太要是一直這樣，估計想種點菜都不成了。”
王啓的母親愣了愣，然後才點了點頭：“這話說的沒錯！”她過慣了苦日子，不幹點活心裡就不舒服，所以別人的院子裡都種花草，她的院子裡卻種着各種蔬菜。
“丞相大人，就讓小徒先給老太太看看吧。”安三成摸了摸自己的鬍鬚開口。
“如此甚好。”王啓開口，神醫給人治病都會讓自己的弟子先出手的事情，他也已經聽說過了。
“老太太是不是年輕時受過苦，現在常年茹素？還有，以前左腿也受過傷……”趙晴看過王老太太的身體以後，便將病症全都說了出來。
“沒錯，我娘年輕時過的比較苦。”王啓嘆了口氣，他好不容易飛黃騰達了，想讓母親享享福，可是他的母親吃齋唸佛，還自己種地，這日子過得跟農婦比也好不了多少。
“老太太的身體需要好好調養，最好能少量地吃點葷腥……”在趙晴的印象裡，這個老太太一直都是吃素的。別的還好，可是她現在的很多症狀，卻都是缺鈣引起的。
“我不吃葷！吃長素！”王老太太聽到這話，一下子就皺起了眉頭。
“老太太要是不願意吃葷腥，我開幾帖藥吃了也是可以的。”趙晴笑了笑。
“那就吃藥吧，”王老太太點了點頭，突然又道，“小姑娘，你的聲音，我聽着還真耳熟，跟那個以前常常往我這邊跑的小姑娘像的厲害。”
“是嗎？那可真巧！”趙晴開口，臉上沒有絲毫異樣，只是拿出了幾根針，開始給眼前的這個老太太鍼灸。她的容貌本就變了很多，如今每次出來又都是做了修飾的，所以就連她的父親都認不出她，可是眼前的這個老人，卻聽出了她的聲音。
“徒兒，這承山穴扎的好！”安三成滿臉笑意地開口，然後就誇起趙晴來，弄得好像趙晴真的是在他的指導下給人治病的。
安三成是稍微懂點醫術的，可就是這麼一分不到的醫術，他愣是能吹成十分！一開始看到他這樣的表現，趙晴差點就以爲自己是真的小看對方了，後來才發現原來不是自己小瞧了對方，而是這人有本事讓所有人都高看他。
也就是知道了他這樣的本事，趙晴纔有了接下來的計劃。
“那些人真是作孽啊，我已經唸了十幾年的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老太太被紮了幾針以後，突然喃喃自語了一句。
王啓的母親的病，主要還是要好好養着，趙晴給她做了鍼灸開了方子以後，又囑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然後安三成就站起來告了辭，可是王啓卻攔住了他們：“老神醫，還有個朋友想要見見你。”
“什麼朋友？”安三成眉頭微皺。
“老神醫去見見就知道了，”王啓開口，“其實，主要還是我有事相求。”
“那就去見見吧。”安三成開口。
趙晴緊跟在安三成的身後，默不作聲。
來見安三成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面容清雋，而在氣質方面，則跟安三成無比地相像。
不過，這人的眼下卻有些發青，手指也有些發黑……聯想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情報和眼前這人的情況，趙晴很快就猜出了對方的身份——煉丹士。
當今聖上一心追求長生不老，找了很多道士煉丹，雖然他對那些道士寵信有加，但是在很多人的眼裡，這些道士卻是徹徹底底的妖道。
“安老神醫！”那個做平常打扮的道士一看到安三成，就笑着開口，明明很平常的表情，他做起來卻給人一種超然物外的感覺。
“閣下是？”安三成也笑了笑，氣質竟然比對方還要來的出塵。
你來我往，兩個看起來都仙風道骨的人說了許久，才總算是說到了正事。
“陛下近來身體不適，我是來請老神醫進宮的。”那個道士開口。
安三成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如果我所料不差，閣下應該就是幫着陛下求長生的人吧？”
那個道士臉色微變：“我等也是聽命行事……”一邊說，一邊心裡着急——如果安三成排斥他們，那麼還要讓對方給陛下治病嗎？
他們買通了御醫，從那些人的嘴裡可是得知了陛下活不了幾年的事情了……以陛下如今的情況，原該停了丹藥好好調養，可這吃了能讓人精神健旺的丹藥一旦停了，陛下又會變成什麼樣的？
“罷了，你不用多說。”安三成看到對方臉色大變，然後才慢悠悠地開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管怎麼樣，只要是治病救人，我就不該推辭。”
那個道士頓時滿臉喜色：“多謝神醫！”
安三成瀟灑一笑：“你也不用謝我，其實我也是在道觀裡修行的。”
“原來是同道中人？安老神醫，現在就跟我進宮可好？”那個道士眼睛一亮。安三成氣度不凡，這樣的人，想來也是不願意說謊騙人的。
“好。”安三成點了點頭。
王啓安排了一輛馬車，專門給安三成坐着，安三成也不推辭，馬上就上了馬車，不過等一上去，他那仙風道骨的氣質就一下子沒了，癱軟在角落裡。
“你還是快點起來爲好。”趙晴觀察了一下這架馬車，壓低了聲音開口。
“起來了起來了……東家，怎麼這麼快就要進宮去？我都沒有準備好！”安三成也壓低了聲音，同時伸手抹汗。
“計劃趕不上變化……等進了宮，你只要跟我好好配合就好了。”趙晴開口，突然無比感謝楚王妃——在楚王妃所說的那些八卦裡，有不少都是跟宮裡有關的，正因爲這樣，她才能瞭解一下那位的性子。
“也行！”安三成緩過了氣：“我以前也曾經裝道士給人捉妖驅鬼騙過一些地主，沒想到這次竟然一下子就要去騙個皇帝……不過，我瞧着之前跟我們聊天的那人單論道行還比不過我，也許以後我還能混的比他好也說不定。”
趙晴看了安三成一眼：“你當然能混的比他好，因爲我們是有真本事的。”她以前在現代的時候翻閱歷史書，其中就看到某個朝代有個皇帝二十年不上朝迷信方士的事情，而現在殷朝的皇帝，跟他也差不了多少了。
“那是，東家你醫術高明，我都懷疑你是從孃胎裡就開始學的了。”安三成敬佩地看了趙晴一眼，他這些日子很風光，再不像以前一樣一不小心就會被當成老騙子追打，生活可以說是無比舒適的。
趙晴沒說話，真要算活着的時間，她是一點兒也不比眼前的老人少的。
臨近皇宮的時候，趙晴纔再次開口：“我跟你說過的那些，你都記住了，都會說了嗎？”在半年前皇帝傳出風聲來想要件仁安堂背後的神醫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必然是要有機會見見這個皇帝的。
想要讓一個勵精圖治的皇帝重用自己，肯定要讓對方看到自己的才能，而想讓一個迷信鬼神的皇帝重用自己……
趙晴微微笑了笑，因爲發現自己一直穿越到各種各樣的小說裡的緣故，在現代她也找了一些小說看，其中就有不少修仙文，裡面還有很多修仙體系什麼的，要是講出來，肯定能讓這個世界裡的人目瞪口呆吧？
“當然都記住了！”安三成開口，一時間也有些激動，而在想到自己半個月前對方教自己做的體操的時候，他甚至忍不住會想——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神存在？
進宮以後，當然不可能一下子就見到皇帝，事實上，趙晴和安三成先見到了宮裡的道士。
安三成最會騙人，在外面騙吃騙喝了幾十年沒少裝道士，對這方面本來就懂一些，這些天趙晴又給他惡補了很多道教知識，再加上他那種能把自己只有一瓶底的水晃盪的讓別人以爲他有一瓶子水的性子，竟然說的那些道士啞口無言，都要覺得安三成是不知從哪個山裡出來的老道士了！
不過，他們原先還怕安三成會鬧出什麼事情來，但這麼一來，倒是完全不怕了。
當今不過四十多歲，看起來卻有六十多歲了，神態憔悴卻兩眼發亮，跟趙晴所知的吸食毒品的人倒有些相像。
服食丹藥，這其實也就是飲鴆止渴，沒錯，很多丹藥都能讓人有精神，但是這些丹藥，大多卻都是有毒的。
“閣下就是安老神醫？”皇帝的目光，放到了安三成的身上。
“安三成見過陛下。”安三成寬袍長袖，作了一揖，卻沒有行跪禮。
“閣下好大的膽子！見了陛下竟然不跪！”皇帝身後的一個太監見狀，尖利的喊道。
“方外之人，何須跪拜世俗權力？”安三成不卑不亢。
“老神醫，你說你是方外之人？”皇帝卻一下來了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