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一節 戰局進展
接到張學良不準抵抗，把槍鎖起來的命令，榮臻很快就給駐守北大營的軍隊去了電話：“不準抵抗，不準動，把槍放到庫房裡，挺着死，大家成仁，爲國犧牲。”說出挺着死，爲國犧牲這句話的時候，連平時少有血性的榮臻自己都覺得一股子悲憤。奶奶！東北軍就這樣讓人欺負，真不是滋味，還不如當初老帥在的時候，雖然那時候也打敗仗，可總敢打，到讓東北軍也打出了一定的名聲，不然豈能一進關閻錫山馮玉祥就不戰而敗呢。
駐守北大營的東北軍將士在遇到炮擊的時候早都慌作一團，抵抗從一開始就沒有組織起來，原因是沒人指揮，而這竟然是東北軍最精銳的部隊，張學良的嫡系部隊，賴以起家的部隊。
“參謀長，怎麼辦？”
一個營長請示參謀長，他是留下的不多的幾個懂軍事的軍官，可是僅僅是個營長。而他對軍事的理解也不深，因爲他不是普通的營長，而是警衛營營長。
“司令下令，不能抵抗，庫房也不用開了，趕緊組織人跑吧！對了讓衛隊上去擋一擋，保證兄弟們都能跑出去。”
“是！”營長接受了命令，帶着自己的衛隊去阻擊日軍了。
可是當知道他們是掩護的時候，衛隊的士兵不幹了，被懵頭打這麼一傢伙，又一直沒有人指揮，沒找到領導，軍心早就散了。在加上營長告訴他們，上面不讓抵抗又可以撤離，又不能打對方還能撤退，不撤退是傻子啊，斷後斷個屁啊，咱也撒丫子跑吧。於是營長彈壓不住，這些人也跑了。
及至日軍停止炮擊，攻入大營的時候，遇到的抵抗微乎其微，基本上是一些慌亂中跑錯了方向的，才被他們待到。而大部分人，在炮擊的時候就撤了。
“報告隊長，裡面沒人，武器武完好無損，槍支彈藥都封存着！”
“八嘎，你有沒有好好的檢查？”佔領了北大營的日軍中隊長川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佔據了這個堅固的營房。要知道爲了佔領這營房，他們可是沒少演習的，連巨炮都從本部專門調來了兩門，對這個大營他們可是費了心的。可這情況太詭異了啊，比他們演習還順利，一個人沒死，基本上一槍沒放，就佔領了。
“在去好好檢查檢查，你，還有你，帶人去四處搜搜，別被狡猾的支那人埋伏了！”
中隊長心裡，不肯相信事實，當手下回來報告說沒見過中國成建制的軍隊，倒是抓到了兩個躲在廁所的伙伕後，他依然不肯相信，在仔細審問，用了十大酷刑後，他總算相信了中國軍隊跑了的事實，他狂喜了。
川島中隊不是什麼精銳，他們只是一隻鐵路守備部隊，而他這個先鋒只有一百零三人。他們之所以被派第一波進攻北大營，原因是日本人挑起事端的藉口是東北軍隊破壞鐵路，而他們是鐵路守備部隊，由他們出面“抵抗”很合理吧，這一抵抗，對方撤退了，那麼追擊也合理吧，那麼追擊到了他們大營，進去搜查搜查也合理吧，對方不讓進去咱進攻是不是也合理了！
可是對方有一萬多人啊，還是張學良的精銳部隊，這進攻不是飛蛾撲火嗎？不怕，咱就是撲火去的，上司早講明瞭，他們就是炮灰，不過他們的犧牲是有價值的。他們死後讓國際社會也讓國內瞧瞧，一百多忠勇的帝國武士因爲鐵路被中國軍隊消滅了，軍部管不管，不管帝國軍隊還要顏面不？既然要顏面，那麼精銳軍隊是不是要出動教訓一下中國軍隊了，什麼？對方抵抗，那更好了，這樣不就是戰爭了嗎。
因此其實川島是抱着決死的信心，爲國犧牲的精神衝鋒的，衝鋒的時候他心中不但抱有崇高的理想，還想着老婆孩子，死，沒有人不怕，沒有人是想死的。可沒想到到了大營，沒遇到人，他們佔領了這大營，八嘎，演習不是這樣的啊，演習中我們都該嗝屁了啊，然後是關東軍正規軍爲我們報仇啊，最後把咱們的骨灰送回靖國神社啊。
再三確認這不是埋伏不是詭計後，發現不用死好像還立了功的川島狂喜的讓手下向總部回電，說他們佔領了對方的北大營，請求向瀋陽進發。說這些的時候，他是充滿得意的，是非常自豪的。
這時候輪到關東軍總部納悶了，東北軍在搞什麼，這什麼打法，沒見過啊，孫子兵法裡有這條嗎，是空城計嗎？於是他們再三確認北大營中沒有對方守軍，對方沒有做抵抗，也沒有埋伏什麼的。關東軍也狂喜了，本來他們準備的炮灰有六百多人，可是沒想到一個先鋒就搞定了這個大營，至於藉口嗎，相比於這巨大的勝利，已經不重要了，看在這樣的勝利面前，相信胡編亂造的藉口軍部都不會計較的。於是給上面不停回電，一會兒說中國軍隊破壞鐵路，一會兒說中國軍隊野蠻攻擊鐵路守備部隊。同時製造出這些煙霧，也給關東軍制造了一個事態很複雜，不得不採取果斷緊急的措施的假象，讓關東軍使用事急從權的特權更加有所依持了。
因爲關東軍爆破鐵路的地方就做柳條湖，所以這個引起九一八的事件也叫做柳條湖事件。柳條湖事件發生的時候，關東軍總司令本莊繁根本不在總部，而這一切的策劃者是石原莞爾。當事變爆發後，本莊繁急匆匆的趕回司令部，聽了石原莞爾的解釋，他閉上了眼睛。他是不贊成這時候發動事變的，儘管柳條湖事件的方案他是同意的，可是軍部不同意啊，倒時候得不到軍部的支持，就憑關東軍跟東北軍死磕能成嗎？但沒想到石原莞爾利用他外出的空當，擅自發動了事變。
當看着眼前一副勇於承擔責任，表示願意切腹的石原莞爾，本莊繁嘆了口氣：“算了，發動吧，出了事情我負責！”可沒想到攻擊這麼順利，一箇中隊就攻陷了北大營，本莊繁欣喜若狂接着下令進行更大規模的軍事行動。
19日凌晨，也就是18日後半夜，關東軍開始發動全面進攻，很快攻佔了瀋陽，接着沿鐵路向東北軍各要地進攻，接連攻克南滿、安奉兩鐵路沿線的重要城鎮營口、田莊臺、蓋平、復縣、大石橋、海城、遼陽、鞍山、鐵嶺、開原、昌圖、四平街、公主嶺、安東、鳳凰城、本溪、撫順、溝邦子等地。19日凌晨4時，日軍向長春發動總攻，吉林軍署參謀長熙洽下令“毋須抵抗”，東北軍撤離長春。
本莊繁隨時向軍部和內閣報告着軍事進展，同時軍部和內閣也在激烈的開會，這一夜對他們來說也是不眠之夜。
內閣討論的結果是，不擴大方陣，他們覺得此時入侵中國時機還不成熟，日本還沒有做好外交和政治準備，還沒有跟西方國家達成協議。歷史上每次日本侵略中國可不都是經過西方國家默許的嗎，甲午戰爭時期英國人是戰在日本一方的，日俄戰爭時候英美都給日本人鼓勁，現在嗎是不是也要知會這些老朋友一下，不然他們不高興怎麼辦。
但是軍部的意見卻是堅決擴大，軍部此前不同意也是出於感覺時機不成熟，而此時同意則是因爲戰局進展的順利，他們不捨得放棄這麼大的果子。
雖然軍事進展順利，關東軍攻陷一個個城市的電報讓本莊繁興奮，同時也開始坐立不安起來，這戰果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本來的計劃不過是挑起事端，然後引發中日間的全面戰爭，最後日本打敗中國割讓東北。可沒想到僅僅關東軍就幾乎要佔領東北了，可是關東軍只有一萬多人的正規軍啊，加上鐵路守備隊，也不過兩萬三千多人，跟二十幾萬的東北軍正經較量的話，能勝利嗎？本莊繁心裡沒底，於是在勝利的消息越來越多的時候，他越發小心謹慎了起來，在彙報消息的同時，不停的向上面請求支援。
但是內閣和軍部的意見不一，遲遲不下命令，倒是駐朝鮮的一個旅看到關東軍的行動激動不已，擅自進入了東北。本莊繁命令該旅駐紮到西滿，防備東北軍的反撲。然後本莊繁一面繼續向陸軍中央請求援兵，要求國內增派3個師的兵力。一方面將第關東軍的主力第二師集中到剛剛佔領的長春，準備隨時進攻吉林和黑龍江省。
接着就是焦急的等待了，等待國內的指示。
忐忑的一夜過去了，受到九一八之夜的消息後，各方的反應不一。
面對一夜間東北除黑龍江外，幾乎所有的城市都丟失的局面，張學良心煩不已，他實在不是一個果斷的人，他發現在關鍵時刻他很難下決心。老實說聽着越來越多的地盤淪落敵手的消息，他越來越傾向於打了，可是給蔣價石發的電報，蔣價石的回覆措辭越來越嚴厲，當然內容都是讓他剋制。沒有蔣價石的支持，讓他的膽子壯不起來，沒有膽子就不敢打。他越來越矛盾了。
“報告司令，塞北軍總司令趙良悟來電！”
清晨八點鐘，機要秘書再次送來了電報，這次張學良要他念了。
“漢卿吾兄，日寇無端侵凌兄駐防之東北，弟深感悲痛，思量再三不能不顧及兄弟情義，弟已下令塞北三軍即可開赴東北，與日寇決一死戰。兄若顧念兄弟之宜，萬望同心同德共赴國難！”
聽到電報內容，張學良忽的一下子站了起來，一夜沒睡的眼睛雖然有點腫，但是此刻精神亢奮之下，一點也不覺得瞌睡。同樣他的那些心腹手下，也一直都在司令部中等待消息，沒有一個人敢在這時候偷跑回去睡覺。
“塞北軍進入東北了？”榮臻顯出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他們這是想要幹什麼？誰能告訴我，他們是去跟日本人拼命呢，還是圖謀東北啊！”張學良說話都有些聲嘶力竭了。
榮臻反覆琢磨了一陣，終於想到了一種可能：“糟糕！這八成是塞北軍跟日本人串通好了，他們是要佔我們的老家啊，真夠毒的。”
張學良眼睛猛然一瞪，還真是有這種可能，假借日本人之手把東北軍趕出去，然後他們去接收，以後東北就是塞北軍的天下了，當然日本人肯定是收到了極大的好處，否則不會這麼拼命。就像當初他老子張作霖答應了日本人在葫蘆島駐港，在東北其他地方修築鐵路後，日本人穿上東北軍軍服就跟郭鬆齡死磕去了。難道他趙書禮也答應日本人開港築路了？他老子張作霖當初不過是忽悠日本人的，難道趙書禮真能做出來這樣的賣國之事！
“我看不像！趙書禮這個人嗎，老夫還算了解幾分，起碼他不是跟日本人勾結的，至於會不會圖謀東北，這就不得而知了。也許他們是想從日本人手裡把東北奪走，到時候即使是我們東北軍也不好說什麼，畢竟人家是從外敵手裡奪回的領土。相信中央到時候也會把東北給塞北軍的，外有日本人攻擊，內有塞北軍排擠，我東北軍危矣。”
還是老辣的張作相有見識，他悲痛的說法算是給趙書禮進入東北定了性。
但他的話語讓張學良更加難以決斷。
“我們該怎麼辦？”
張作相建議道：“還是給趙書禮去電吧，詢問他的意思，同時明確拒絕塞北軍入東北。”
“好，就這麼辦，馬上回電，說我們東北軍能自行解決東北事變，感謝趙司令的關心，請塞北軍就地駐紮，不用進入東北！”
榮臻看到張作相的意思被採納，心有不甘，張作相在東北軍中的地位超然，張學良能當上這司令全是他讓賢的結果，但是他榮臻纔是東北軍總參謀長，他才應該是司令以下第一人。
略一思索他就找到了反駁張作相的藉口：“且慢，司令大可不必如此，哼，他塞北軍能進入東北，難道真的就能打敗日本人嗎？我們何故在這裡白白驚慌，我倒覺得讓他們進入東北也不是一件壞事。起碼他們就分擔了日本人的壓力，到時候等他們跟日本人拼個兩敗俱傷的時候，我們東北軍在出面調停豈不是更好！”
“這樣好嗎？”張學良有些猶豫，放着兩隻餓狼到自己的地盤上爭鬥，自己卻旁觀。這怎麼看怎麼像當年日俄戰爭在東北開打的時候，清政府的局外中立態度啊。但是這也不失爲一條妙計啊，等他們兩敗俱傷後，日本人也不會記恨東北軍，到時候東北軍重新奪回東北，日本人也不會記恨了吧，反倒是塞北軍白白死拼了一場，最後什麼也得不到，還要開罪日本人。
“當然好了，如果到那個時候，不但不開罪日本人，就是中央我們也不算是抗命，我想那時候不但能收回東北，恐怕塞北也要是我們的地盤了！”榮臻得意的說道，還不忘看看張作相。
只見張作相搖了搖頭，他實在是做不出這樣的行爲，這也太背信棄義了吧。但是他卻不好開口反駁，因爲他也認爲這個計劃對東北軍有利，他終歸是東北軍的一份子。
“報告——趙司令來電！”
這時候趙書禮的電報又到了。這次卻是讓張學良下令，讓東北的守軍配合塞北軍的行動，不要做出阻攔的行動。
······
幾乎跟張學良收到趙書禮要進入東北的電報同時，蔣價石也收到了趙書禮發來的電報，電報內容略有不同，除了表示出兵東北的果決外，還要求中央給日本人施壓，向國際社會乞援，給東北軍下令等三條要求。
收到這個電報後，中央軍司令部突然間沉默了。
“這丫瘋了，要跟日本人搶東北！”這是蔣價石的第一反應。
“難道是他們跟日本合謀了，要圖謀東北？不可能，依趙良悟這個年輕氣盛的小軍閥思維，他不會做出這種讓人唾罵的事情的，要知道他可是敢跟那比日本人強盛數倍的日不落帝國叫板的愣頭青啊。”這是蔣價石的第二反應。
“可是如果不是跟日本人搶地盤，怎麼會在局勢這麼複雜的時候進入東北呢，他到底要搞什麼，是真的像他說的那樣，要保家衛國與敵寇決一死戰嗎？這又怎麼可能，如此衝動的人又怎麼能爬到那麼高的位置，連我現在都有些拿他沒辦法！”這是蔣價石的第三個反應。
他又一次迷茫了，又一次看不透塞北這個軍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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