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的好,下雪不冷化雪冷,彷彿是爲了印證這句話一般,這日的早上,冷風夾雜着寒冷的水汽,陣陣朝人臉上襲來。
喜妹將脖子縮進衣服裡,手裡拿着個暖爐,不怎麼高興的坐在馬車上。
丁染看了一眼她這個無精打采的樣子,還以爲是爲了失了番薯而氣餒,遂安慰道:“這也沒什麼大礙,反正咱們這東西多的是,就當咱們今年少收了這麼些糧食算了”
喜妹瞥了他一眼,沒吭聲。
知道她心情不好,丁染也沒有再說話。
他向來嘴笨,就是滿腔的話語堵在心頭他也支支吾吾說不上幾句話來。
馬車在路上顛簸了好一陣子,喜妹以爲自己方纔吃的東西都快要被奉獻給大地了,馬車外才傳來“籲”的一聲。
搶先下了馬車,卻沒想到一掀開車簾,迎面的風像是農村粗暴的老孃們生氣一般,呼嘯着朝人的面首打來。
這快要過年了,這些人怎麼就不知道安生些,成天就知道給人心裡添堵。
“四小姐,就是這了”薛管事露着一張被風吹的通紅的臉頰,向喜妹指着馬車壓過的痕跡。
蹲下身子,看那馬車軋過深深的溝,心又疼了起來,要知道,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要是讓她知道誰偷的,看她不錘死他!
“看起來這不止是一輛馬車。這周邊好幾道痕跡,動靜這麼大,怎麼就沒人察覺呢?”
丁染皺着眉頭,蹲身看着下面的痕跡。
“這,這……”薛管事面露愧意,“那日。看管地窖的兩個兄弟嫌天兒太冷了。所以就在不遠的地方喝了兩杯小酒,這一時沒察覺,這就醉了,等醒來的時候也不敢聲張,還以爲沒事呢”
不光是他倆就連自己這一堆人,也以爲這個時候不會出什麼大事,所以才放鬆了警惕。沒成想,竟然捅出這麼大的簍子。
“先不要說這些了,把那兩個人先給我找來”喜妹淡定道。
“四小姐……”在薛管事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喜妹揮手打斷了他,“沒事,我不是追究責任,就是想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如此。薛管事這才大步往回走。
事情已經發生了。在追究誰的責任也沒什麼大的用處了,況且,這些長工家裡往上數,八輩兒都是農民,這幾萬斤的番薯,就是把他們賣了。也不值那麼些錢兒。
她這樣想,但闖了禍的那兩個人可不這麼想。等到兩人戰戰兢兢走到喜妹跟前的時候,還沒等到喜妹說話,兩人‘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膝蓋和地面接觸時發出的巨大響聲讓喜妹都替他倆疼了起來。
看着那兩人一個跟自己爹差不多的年紀,一個比自己大哥稍微大些,自己怎麼好意思讓人家跪在自己身前?
趕緊上前扶起兩人,道:“伯伯大哥不要驚慌這錯不在你們,現在找你們過來,也只是想要知道,當時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這樣,兩人的臉色纔好了些,年紀稍大的人恨恨道:“要說那天晚上輪到我們二人值夜,因爲這地窖離這作坊有些距離,所以我們二人便舉着火把在旁邊聊天。
說着說着就聽見身後有人喊我們,隱約看到一個黑影,等到走近一看,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三牛”
三牛也是後來被人介紹進來的。
“後來呢,三牛來後跟你們說了什麼?”丁染嚴肅道。
“他說,說我們二人在夜裡守着太辛苦了,所以他給我們帶來了兩壺酒,說是暖暖身子,可是,不成想,這才喝了沒多久,腦袋就發暈,兩腿也就打顫,再然後,我們也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那三牛現在在哪呢?”薛管事道,順帶年輕的那個人屁股上也被薛管事狠狠踢了一腳。
“回小姐,回管事的話,昨兒晚之後就沒有看見他的人影了。
他們早晨醒來的時候正要去找三牛子理論,這在夜裡凍了一夜,他們二人都染上了風寒。
這再後來,也就是知道地窖被偷的那天,三牛子早已經不再視線圈兒了。
“估計就是他乾的,小兔崽子連我也敢耍“年長的那個滿臉怒氣,額頭上的青筋都快跳起來了。
“行了行了,別在這嚇嚷嚷了,仔細嚇壞了小姐“薛管事在朝兩人說道。
看見果真沒自己的事,兩個人自然是滿懷感激的走了。
現在這事情估計是有人計算好了,先讓熟悉的人將看守的人灌醉,然後去拉走貨物。
這可真是防不勝防啊。
“現在最要緊的是,先找到三牛子最重要“喜妹起身,和丁染同時點點頭。
這事還得交給這些長工,一來是有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另一方面則是因爲絕對不能小覷這些人的厲害。
他們的交際面可比他們這些人廣,街上賣東西的小販,還是走街串巷的貨郎都和他們有着交情,這要隨意打聽起來,未必不比他們快。
但是,令人失望的是,這七八天兒過去了,連一個信都沒有傳來。
不過,世面上也沒有出現相類似的產品出現,喜妹心中堵着的大石終於放下了,這就意味着,這些東西世上只有喜妹一人知道方子。
這天兒,就在喜妹以爲這事已經過去了的時候,招寶突然拿着一封信過來。
“小姐,這是給您的”心情有點小激動,以爲是情書呢
喜妹拿到手裡,打開一看,這哪裡是什麼情書分明是一章請柬,上面寫着有人請自己上樓喝茶去。
這倒是奇怪了,要知道所以熟悉喜妹的人都知道,她不愛喝茶,讓她品茶就是糟蹋東西。
“這是誰送來的你知道嗎?”喜妹將這請柬扔在手邊,漫不經心道。
“回小姐的話,這是董家來人送的”
又將請帖扔在了一邊,招寶道:“可是小姐,我聽說不是董家少爺給你寫的”
喜妹想想也是,這人要是想來看我的話直接坐着馬車就過來了,哪裡會想起這種文縐縐的東西?
算了,不管怎麼樣明天看看去不就成了?
第二天,喜妹收拾利索依約來到了醉玲瓏,照舊是掌櫃的招呼喜妹,“四小姐,您能來真是小店的榮幸啊”
這後來次數來的多了,即使是再怎麼忙,這掌櫃的都會下來迎接他。
“今個的生意怎麼樣?祝您發財啊”喜妹親切的問道。
“發財發財,大家都發財”掌櫃的笑意連連道。
“您這今天來是怎麼回事呢”
“我沒事,就是過來找朋友談談心”喜妹朗聲道。
“對了上面還有您的屋子,我一直給您留着呢”要知道可這是喜妹的專有特權呢。
果然,喜妹聽到這個笑的眼睛都成彎月芽兒了。
這種被人重視的滋味可真是爽。
在樓下和掌櫃的寒暄了一會兒後,喜妹纔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務。
一般這發請柬的東西都不會在一樓談,所以喜妹徑直走到了二樓,在二樓,喜妹剛上樓梯就看見一個精明的婆子站在前面。
“您就是喜妹小姐吧?我家主子等候多時了”呦沒想到這還挺是那麼回事的。
大步跨了進去,就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坐在主位上,已經半眯着眼,嘴裡不知道還在哼哼着什麼。
喜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自己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她。
雖然如此,還是很有禮貌的進去,低聲問道:“是您找我?”
董老太太睜開眼睛,上下掃了掃喜妹,不冷不淡的聲音道:“坐”
看着人家是老人的份上,喜妹乖乖的做好,也不知道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我是揚謙的奶奶”兩人同時沉默了片刻,這老太太才首先開口道。
壞了,難道是自己對人家態度不怎麼好,所以這當奶奶的殺上門來了?
咳咳嗓子,假意道:“原來您是揚謙的奶奶啊,我都沒認出來,呵呵呵呵”
好尷尬,這怎麼突然蹦出一個老佛爺啊。
“丫頭,我這次來也不是爲了別的,我聽說你想將粉條弄到京城去,卻不願與我董家合作?”
銳利的眸子全是精光。
喜妹垂下眼簾抿了口茶,笑道:“這我不是不願與您董家合作,是您提出的要求我們無法做到”
“是銀子不夠?”董老太太道,“如果你嫌少的話,咱們可以再商量”
商量?再商量我也不會賣的。
喜妹慢慢的品着手心中的茶,只等得它慢慢冷卻下來纔開口道:“這無需商量,我就那些條件,您要是不同意的話,咱們就暫且散了吧”
喜妹實在是不想和這種自以爲是的老太太在一個屋子帶着了,就在準備出門的時候,老太太道:“聽說,你想要嫁到我董家做董家的媳婦?”
喜妹被逗樂了,這老太太真有意思,難不成這要將孫子的感情當做買賣來做嗎?
果然,就在她想罷,老太太的聲音傳來,“只要你答應我這個,我就讓揚謙娶你”
主次搞反了吧?這又不是自己死皮賴臉要嫁給人家,再待下去自己估計就要抓狂了。
所以喜妹沒有看她,打開房門徑直走了出去,就在自己走了沒幾步,身後突然傳來杯子的碎裂聲。
嘖嘖,動怒傷肝,非養生之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