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辰的聲音，似乎一下子變得很遙遠。
“當時大漠有一人，和歐陽家取得了聯繫。因爲他斷定只有擅長災害和學術研究的歐陽家，纔可能有辦法。和現在的理由完全相同。在歐陽家接到聯繫的那個人，立刻來到這裡，借了成堆的書，調查之後，不斷寄出了幾百件文件。應該就是這麼回事。”
我漆黑的目光，筆直地射向白星辰。
“抱歉過去的話題先到這裡。我說過了，沒時間了。多虧有人把關於蝗災的貴重情報寄出來的關係，十年前的蝗災得以防患於未然。我爹當時的指示雖然樸素但取得了最好的效果。不、這次也是，切實繼續那個指導的地區所發生的災害，也應該被控制在最小範圍內。但是，這次……完全失敗了。”
“事到如今預防已經沒用了。必需轉變成儘早根除。”
我拼命地想把思考轉向蝗災的方面。
“根除——……”
“冷靜點，小白。……也就是說，這麼一回事吧。十幾年前有一個人，得到了歐陽家的幫助成功預防了蝗災，而且就算現在不在這裡調查，也早就有了能派得上用處的情報吧。像南楝那樣。”
我冷靜的語調，不禁讓白星辰眯起了他的丹鳳眼。他沉默着繼續聽着。
“那麼，那個人我能不能大膽猜測是你的親人呢，是這麼回事吧？”
我想起白星辰說起那個人時的表情。
“——我想小璃讀過的書的內容，我應該都知道。我想知道的是，‘現在’的情報。我想看這十幾年以來歐陽家積累研究下來的最新的蝗災情報。”白星辰冷靜的說道。
“是嗎。你想知道的，是‘那之後’——這十年間的新線索嗎。”小璃問。
“沒錯。歐陽家十幾年前的情報當然正以現在進行時發揮着最高的效用。我讀下來也覺得很厲害呢。大漠的人都不知道，南楝居然對蝗蟲有效果。但大多是防除對策，不是根除。就連南楝，也只是除蟲，不是殺蟲。雖然吃下去的話確實會死，但蝗蟲也不是傻子，也會躲開不去吃。如果是卵或者幼蟲階段的話還好。只要一邊慢慢走一邊把煮好的汁液到處撒一下就行了。但等變成了成蟲成羣地到處飛的話……效果幾乎爲零。因爲它們會飛到天上避開啊。”
確實如此。就算往天上撒最終也只是落到自己頭上而已。
“但是小白，關於驅逐方面，那些資料沒有寫到的話，……也就是說要麼就是連歐陽家也找不到有效地驅逐方法，要麼就是當時送情報的那個人沒來得及找到……對吧。——在那個時候。”
對我小聲吐出的最後一句話，白星辰不禁苦笑起來。
“沒錯，在那個時候。不過，並不是一點都沒寫哦。是有幾個根除方法，……而且非常、樸實啊。而且還是，必須要歐陽家總動員才能起效的。”
我伏案皺眉說道：“如果按小白所說那樣，事到如今再在這裡搜尋古書也根本沒時間了。小白說的那個人也肯定把收到的資料保管起來了。只不過，不管那個有多有效，畢竟也只是十幾年前的情報。現在在這裡最需要緊急調查的，確實就是‘那之後’的東西。這十幾年裡積累下來的最新情報。”
“你說‘那之後’？”
小璃的臉有些扭曲：“這十幾年的歐陽家，我也知道。我並不清楚以前的大姑母。或許確實很了不起。也許她很自負，善於救濟，會獎勵知識的積蓄和探究。但至少這十年的歐陽家，隨着大姑母的衰老，就像已經十分疲倦的老一樣，一切都處於停滯狀態。無論“外面”發生了什麼，也都不會運用知識去救助，只是毫不關心地在一邊默默旁觀。就算偶爾出手，也是以自己的利益爲最優先考慮。就像淤塞的池水那樣慢慢地腐朽、枯竭一般。”
這就是小璃所知道的“那之後”的十幾年。這樣的話，哪來的最新蝗災情報？
“那種東西……那纔是，不管怎麼找，都有可能找不到的東西啊。”小璃跺腳說。
“沒關係。沒有的話也沒什麼。”
白星辰沉着冷靜的聲音，讓我們擡起皺成一團的臉。我自己也知道那樣只會令人發火，然而白星辰卻沒有生氣。
“就算沒有也沒關係。只要在現在所有的道路上，尋找最好的方法就行了。但是呢，沒有的話，就好好確認確實沒有。不確認的話，會後悔的。因爲說不定會有呢。……小璃，蝗災就算到現在也是三大天災之一，一直被認爲是人類無能爲力，連防除都做不到的災難。”
“……唉？”小璃嘆氣。
“雖然時間很寶貴，韓煦已經派了藍浩宇去紅州安撫了，他會幫我們把時間爭取出來了。”
連我自己都對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而感到驚訝。但是，說出來之後，那便成爲確鑿的事實，緩緩地沉澱在我心中。是的，還有時間。
白星辰邊查資料邊開口:“我和藍浩宇接觸過——他絕對，會做出現在能做到的最好的指揮。用最好的方法，爭取最大限度的時間。”
“沒事，還沒到最糟的情況。爲了不達到最糟的地步，現在在韓煦的帶領下各地的豪傑官紳肯定正在全力以赴地想盡辦法。”
“小白你相信他們？”
“我只是相信南王陛下而已，不是，我只是知道而已。我也根本不認爲這個國家裡所有人都會爽快地努力前進。但是，光是沒完沒了地抱怨，是不會妨礙到爲了發跡和功績而拼命工作的官吏的。尤其蝗災如果成功阻止的話。嗯，他們一定會明成千古。肯定會全力以赴。”
“小白你是想說現在還不會立刻變得最糟。時間是很寶貴，但還剩一些。”
在鐘聲敲了三下的沉默過後，白星辰吐了口氣，點點頭。
“小璇姐姐你想知道的不是防除，而是根除的意思，也就是說，想在冬天到來之前，把一切都搞定吧。”
我微笑起來。小璃真是知一察十、她頭腦的冷靜還真不是一般少女可比的。
“沒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到了冬天，蝗蟲就會冬眠。離的冬天，還有一段時間。堅持到那時，再從頭進行預防措施的話，今年的農作物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得到保護。僅是如此的話，靠現在所有的防除方法姑且能夠趕上。但是，我可不是對一時湊合就能滿足的人。”
“你想讓蝗災只發生一次就全部消滅。”“對，我想把災害控制在最小。現在的話，我覺得可以做到。”
蝗災最糟糕的情況，如果發生一次，就會在幾年後再次發生。
就算今年保護住了，到了春天它們又會覺醒。集團性地成羣飛舞，在各處產下大量的卵，那些卵又會在各地一起孵化成爲新的羣飛集團。蝗蟲不斷在各地增加羣集，一邊集體飛行，一邊吃光蔬菜和糧食。
再怎麼防除，又會有無數的蝗蟲冒出來。如果沒有決定性的打擊，結果只會越來越壞。就算保住了今年的收成，明年春天種下的苗都被吃掉的話，肯定會成爲歉收年。明年歉收的話，也就是後年能種的農作物的種子或者幼苗都沒有了。歉收開始噁心循環，圍繞着貯藏作物，商人以及各地的隱藏物資就會展開爭奪戰。我實在是覺得這一段話本身就是個惡性循環！
是的，蝗災要是發生了就結束了。所以十幾年前，當時的那個人，我猜極有可能是白星辰的家人甚至是父親纔會到處奔走進行防除。“……要是，能在冬眠之前把蝗蟲全部消滅的話——就不能產卵了。”
一邊說着，我一邊感到背脊在發抖。
無法產卵的話，自然新的蝗蟲就不會產生。
而且如果產卵的羣集不斷增加的話，蝗蟲的數量一定不少。要是能夠在它們集體飛行的數量增加之前，找到有效地根除方法的話。那樣就結束了。想到這種可能性。要是找到了，想着想着我就有了十足的幹勁。
想讓蝗災，在只爆發一次後就終結。以人的力量，幹出這種聞所未聞的事。
“那麼，首先最緊急的，就是確認，這十幾年裡究竟有有關蝗災的情報了。”白星辰說道。
在匆忙的翻看着有關近十年最新的蝗蟲資料的小璃，突然停下了翻書的手。這已經是智者之塔地下夾層的最後面了，但是直到現在任是一無所獲。
因爲我們是在智者之塔頂樓地下夾層最裡面，所以周圍都是幾百年前的古書。忽然，我在放着和蝗蟲有關的的書的書架裡面，發現了一本薄且古舊的小冊子。當我將小冊子上的灰塵擦去時，封面上纖細的字體書寫的“紅河島的飛蝗”這幾個字。我將目光放到了這個她從未聽過的島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