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戰一觸即發,對陣的雙方卻是非常的不對稱,其強弱懸殊判若雲泥。
李智雲只是一個年僅十一歲的孩子,站在他對立面的卻是聚集在盤龍山下的武林羣豪,拋去年齡、武功不論,只說雙方的人數之比都是一比一千。
這樣的爭鬥,不論從什麼角度去評判,不論說出什麼理由,武林羣豪所處的陣營都是以多打少、恃強凌弱。
然而在場的衆人卻沒有一個人因爲這種對峙的荒唐站出來替李智雲說話,甚至連一個勸和、調停的人都沒有。
李智雲心裡很清楚,這一切只是因爲此前王仁則的禍水東引,衆人認爲他是獨得大夢神功之人。但既然他不屑於向衆人分辯解釋,那麼這一場戰鬥就一定無法避免。
打就是了!他底氣十足,尤其不懼已經站在自己對面的柳周臣,他相信以自己現在的武功對付柳周臣易如反掌,等了片刻不見對方動作,便催促道:“還磨蹭什麼?出招啊!”
或許是強大的陣營給柳周臣增加了無窮的信心,在李智雲的催促下,柳周臣仍然沒有出招,而是指着李智雲懷中的尤翠翠說道:“你抱着一個人怎麼打?若是這樣打贏了你,豈不被人恥笑?”
的確,此時李智雲仍然抱着尤翠翠,尤翠翠的身高比他還高一些,若是把他換成一個不會武功的孩子,那麼抱着這樣一個少女站直都很吃力,如何還能與武者過招?
柳周臣話音未落,賈潤甫立即接腔,嘲諷道:“賢弟你沒看出來麼?這小子是想拿尤姑娘的身子當盾牌呢。”
圍觀衆人也有不少跟着點頭,覺得賈潤甫說的很有道理,此時這孩子仍然不把少女放在地上,除了這個原因之外再無其它解釋。
賈柳兩人一唱一和,李智雲聽了就很心煩,他到現在還抱着尤翠翠,一方面是爲了給她渡氣療傷不能中斷,另一方面也是因爲他找不到一個可以託付的人。
如果狄知遜在場,或許還可以讓狄知遜幫着照顧一會兒,但是此前狄知遜去追劫持單盈盈的公孫雲鼎至今未歸,全場衆人就再無一人值得託付。
所以他聽到這些譏諷之後就再也忍耐不住,左手一拳從尤翠翠的身下發出,直取柳周臣的右眼,口中喝道:“哪來這麼多屁話?”
其實這一拳他並沒想要打死對方,而是隻想在給對方一個烏眼青的同時令對方暫時喪失進攻的能力,按照尋俠系統的標準來說就是此人只是欠揍,卻罪不至死。
但是他這一拳的隱蔽性實在是太強了,是從懷中尤翠翠的身體下打出去,如果一定要給這一拳按上一個招法名稱,那就是長孫無忌家傳武功柔雲掌法中的白雲出岫,卻又比普通的白雲出岫更具威脅。
誰能想到他的拳頭會從懷中少女的身下擊出?那根本不在任何人的設想之內,因爲以李智雲的身高臂展,從這個角度打出來的拳式只能是一記勾拳,而且這記勾拳根本打不到柳周臣的人,除非他腳下迅速前移。
即使是他腳下迅速前移,這一拳最多也只能打到柳周臣的小腹,但是等他打到柳周臣的小腹以前,柳周臣的反擊就會打在他的臉上,所以這一招攻擊在理論上是完全不成立的。
完全不成立的攻擊會有什麼結果?結果就是自取其辱唄,在李智雲出拳的一瞬間,場邊衆人倒有一多半發出鬨笑,就連柳周臣本人都笑了,這是什麼打法?
然而下一瞬間他的笑聲就變成了一聲慘嚎,在衆人的眼中,不可思議的一幕正在上演,那一記理論上根本打不到人的勾拳竟然打在了柳周臣的右眼上。
“啊……”柳周臣慘呼着向後跌倒,慘呼聲並不悠長,因爲他在身體摔在地面以前就陷入了昏迷,直到昏迷,他都沒能搞懂,這一拳究竟是怎麼打到他的眼眶上的。
不僅柳周臣沒能看懂,場周他人也沒能看懂,即令是本書讀者也可以試想,一記勾拳縱使打得再高,也是拳鋒向上的,打下巴是理所當然,但如何能夠打中眼眶?
這就是靈蛇拳法的妙處了——手臂可以任意扭曲。而李智雲的操作卻又更勝靈蛇拳法一籌,他的手臂不僅能夠任意扭曲,還能在很大的幅度內拉伸收縮。
在出拳之初,他的確是將勾拳打到了柳周臣眼眶的高度,卻在那個高度上扭曲手臂改成了一記直拳,靈蛇拳法之毒蛇尋穴!
這場面若是擱在南宋時期或許還有西毒北丐能夠看懂,但在眼前這個時代,那是真的沒有人能夠看懂,就連修煉瑜伽變形術更勝李智雲一籌的崑崙奴都看不懂。
“無恥小人,膽敢偷襲!”
“無恥小人,偷學我家武功!”
兩聲叱責幾乎同時響起,說到後來卻又內容不同,前一個喝罵的是賈潤甫,後一個卻是長孫無忌。
有了柳周臣的前車之鑑,賈潤甫當然會吸取教訓,發出叱責的時候已經欺身近前,打出一招伏虎拳法,名爲“油錘貫耳”,直取李智雲的太陽穴!
前文有述,賈柳樓的夥計跟隨連明練拳,所以賈潤甫這伏虎拳法也是跟連明學的。
他這伏虎拳雖然是一門外家拳法,但若是練到高深境界,拳鋒所至,同樣能令敵人骨斷筋折,老虎的骨頭有多硬?這拳法既然叫做伏虎拳,顧名思義就是打老虎用的,其威力豈同泛泛?
沒有人認爲這個小孩子的太陽穴會有老虎的骨頭那樣堅硬,太陽穴本來就是人體最爲薄弱的要害之一,更何況被打者只是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
這孩子完了!人羣之中發出一陣嘆息之聲,人們的嘆惋不是因爲這個孩子將被打死,而是因爲人們不知道大夢神功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若是這孩子沒有帶在身上,就這麼死了豈不是斷了線索?
人們認爲李智雲必死,並不是因爲賈潤甫這一拳有多高明,而是因爲此時李智雲的拳頭剛剛離開柳周臣的眼眶,根本來不及收回格擋,而他的另一條手臂卻攬在尤翠翠的腰間,同樣無法抽出迎敵,似乎唯一的選擇就是躲。
然而躲也是不可能的,因爲賈潤甫這一拳不比李智雲那一拳晚多少,所以此前李智雲出拳時的重心還沒有做出調整和變換,要想移動腳步躲避,首先要把重心調整過來才行。
不能移動,就只能矮身,但是矮身也不行,因爲他抱着一個比他還高的少女,這種情況下,不論是迅速下蹲還是低頭都無法做到,更無法施展“鐵板橋”——空身施展鐵板橋都極爲不易,何況他懷裡抱着一個人?
擋又不能擋,躲也沒法躲,這不是束手待斃麼?
衆人嘆息之中,萬宣道甚至已經衝了出來,姐姐就這麼一個兒子,豈能讓他這樣被人打死?他知道自己衝出去也來不及了,但是衝上去揍賈潤甫一拳也是好的,然而他剛剛衝出半步,就被李世民拉住了衣襟,沉聲道:“你去幹什麼?那不是你外甥!”
李世民和萬宣道之間的動作與對話都是滯後於賈潤甫和李智雲的交手的,在李世民說話的時候,場中的形勢已經出現了令人無法想象的變化。
賈潤甫那一記油錘貫耳橫掃而至之時,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他橫掃的不是一隻拳頭,而是一把快刀。
爲什麼賈潤甫的拳頭能夠給人以快刀的錯覺?因爲在他拳頭堪堪掃到對手太陽穴的時候,那孩子的腦袋突然掉了!
沒錯,不論從那個角度看上去,都好像李智雲的腦袋被人用刀削掉了一樣,因爲他的腦袋是向後仰下的,但是脖子和上身卻沒有隨之後仰,這不是腦袋掉了又是什麼?
既然是腦袋掉了,那就只有一個解釋——賈潤甫這一拳的效果堪比快刀。
人們因此發出一陣驚歎,但是下一瞬,當賈潤甫的拳頭橫掃而過之際,人們駭然發現,這孩子的腦袋居然又回來了,重新長在了脖子上,所以他們只能認爲此前這孩子腦袋掉了是一個錯覺。
沒等人們相通這錯覺是怎麼產生的,卻見這顆剛剛回到脖子上的腦袋竟而追向了賈潤甫的拳頭!沒錯,不是這孩子的人在追那隻拳頭,而是隻有一顆腦袋在追拳頭!
這怎麼可能?我是不是看錯了?十個人裡面倒有九個人這樣想,卻見那顆腦袋上的嘴陡然張開,一口就咬中了賈潤甫的拳頭!
蛇吞象!
此情此景之下,衆人所能聯想到的事情就是蛇吞象,賈潤甫生得白白胖胖,一隻拳頭雖然不至於大若鉢盆,卻也不是普通人一張嘴能夠咬進去的,卻被這個孩子給吞咬住了。
“啊……”比先前柳周臣更加悽慘的一聲哀嚎響在賈潤甫的口中,賈潤甫踉蹌倒退,捧在左手中的一隻右腕鮮血飆射,右拳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噗!”李智雲甩頭將口中那一隻拳頭噴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賈潤甫的前胸,冷冷說道:“你想一拳打死我,我卻只廢掉你一隻手,夠不夠公平?”
此時場周衆人已經震撼的無以復加,再無一人發出聲音。這孩子的應變如此詭異,下嘴如此狠毒,實是武林中前所未有之舉,且不說他武功究竟如何,只說這機變和兇狠便不是一般人所能招惹的存在。
賈潤甫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卻忙不迭拿着右手往右腕上對接,一旁秦安也走了過來爲他點穴止血上金創藥,李智雲不再理會賈潤甫,轉頭看向了長孫無忌:“我就問你一件事,這招呂洞賓咬狗是不是你家的家傳武功?”
如此狠人面前,長孫無忌已經嚇得兩腿發軟,屁都不敢放一個。衆人卻不禁疑惑的面面相覷,很想從別人的眼裡看到這一招的出處和來歷。
說起這招呂洞賓咬狗,在這個時代同樣是無人能識,只因這一招創自北宋時期,乃是號稱“江南一陣風”的風波惡所創。
其時風波惡憑藉此招破解了丐幫長老陳孤雁通臂拳的必殺一招,更有包不同爲其當場解說,說這“呂洞賓咬狗大九式”,每一式各有正反八種咬法,總計八九七十二咬,風波惡以十載寒暑的苦練之功,咬死了一千八百條白狗、黑狗、花狗,方始小成。
此招後來被黃裳收錄在《九陰真經》之中,又被西毒歐陽峰習得,於華山絕頂憑此招大破黃藥師的彈指神通;歐陽峰後又有繼承者楊過,咬斷趙志敬的指骨以及李莫愁的拂塵;至於再往後的殷離學了這招在張無忌手上咬了一個印章就是徒具其形了。
上述兩段純屬趣聞,只供讀者一笑,書歸正傳,李智雲這一招呂洞賓咬狗卻比風波惡厲害多了,不僅是瑜伽變形術能夠擴張口脣,更有第十一層的龍象般若功爲基礎,其齧合之力何等巨大?又豈是江南一陣風可比?
同時也正是因爲他這駭人聽聞的一咬,才把場邊衆人嚇得老實了許多。見長孫無忌不敢嗶嗶,便懶得繼續理睬,轉過頭來看向張轉說道:“你看啥呢?你不是也想殺死我麼?對,就是說你呢,別跟沒事兒人似的!”
張轉已經心膽俱寒了,雖然他自忖比賈柳二人武功稍高,但是此時賈柳二人都是一個照面就被這小子給廢了,這若是把這小孩換成自己,則自己根本做不到這一點。
只要懂得這個對比方法,就能夠得出結論,自己根本就不是這個小孩子的對手,更何況自己資質愚鈍,就連自家祖傳的上乘武功沾衣十八跌都沒學會,如何還敢上前挑戰?
柳周臣廢了一隻眼,賈潤甫廢了一隻手,自己若是不知深淺還要上去,那麼多半就是送去一條腿了,傻子纔去送!
張轉開始裝暈,李智雲便不再理會,畢竟場上對自己抱有敵意的大有人在,沒必要按住一個懦夫去欺負,他目光從張轉這一夥人依次掃過去,在看到賈菁菁和柳依依的時候,賈柳二女已經低下了頭,連對視都不敢了。
其實李智雲此時已經不打算再打這兩個少女了,一方面已經重挫了她們兩人的兄長,另一方面,以他現在的武功去打這兩個女子已經無法收穫任何成就感了,太弱。
張轉這一夥人是以秦安爲首,而當李智雲的目光看向秦安之時,秦安也剛剛爲賈潤甫包紮完畢,四道目光碰在一起,秦安卻出人意料地發話了:“你是不是覺得你很厲害?打得我們山東好漢都沒人迎戰了,秦某倒想領教一下你的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