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雲綺特意爲韓夫人和夏玉崢留了一些糕點,她仔細包裝了一番以後,交給鬱修道:“這一包給懷郡王,這一包給我娘,告訴我娘,這是我親自做的,可好吃了,叫她千萬不能分給別人。”
鬱修笑着接過兩包桂花糕,“好好好,屬下一定會對韓夫人千叮萬囑,就說這是小姐從牙縫裡擠出來給她留的,一定不能讓別人貪嘴吃了!”
韓雲綺這才滿意地收回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個重任就交給你了,要是出了差錯,我讓你日日做桂花糕給我娘吃!”
鬱修哭笑不得,“夫人,我知道了。”
“去吧!”韓雲綺罷了罷手。
鬱修寶貝地抱着兩包糕點,生怕線不牢實,糕點掉了下來。
韓雲綺看了看韓府,神色感慨,三日不見,娘一定非常想念她了吧?記得她出嫁的那一日,娘還強忍着淚,她一走,娘肯定是哭了。
此時已是傍晚,夕陽灑落在這片繁華的京都上,讓一切都看起來那樣溫暖、寧靜、平和,彷彿所有的陰謀和罪惡,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久而久之,便以爲這一切都離自己十分遙遠,忘記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凌雲軒中的夕陽美景,格外動人,內院裡的山茶花紅得耀眼,爭相怒放着,一簇又一簇,一叢又一叢,開得紅紅火火的,美得讓人嫉妒。
昨日女兒才嫁了出去,韓夫人今日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獨自一人來到凌雲軒,睹物思人,不能看女兒,就算看看這些花草也好。
她在竹林對面的亭子裡坐下,望着這院子,彷彿想起了女兒大婚前,那一屋子人的熱鬧,有夏世子,有文世子,有文小姐,有王小姐,還有清平郡主。
她坐了一會兒,又起身走進了內院,發現這些山茶花雖然開得茂盛,可也凋零了不少。
山茶花不比尋常的花兒,它們有些剛烈倔強的性子,就和她的綺兒一樣,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就算要凋零,也是整朵隕落,絕不允許自己的花瓣一片片剝落。
她往花樹下看去,只見一朵一朵隕落的山茶花,凋落在地,枯萎腐爛,觸目驚心,讓人生憐。
她拾起一朵山茶花,一想到女兒的性子,彷彿如遭電擊,山茶花瞬間脫離手心掉在了地上。
以前綺兒,好像並不喜歡茶花......
“娘,綺兒不喜歡它們,以後綺兒的院子裡都不要種它!”
“爲什麼呀?”
“因爲有一天,娘也會和這些花一樣,不再美麗,可綺兒希望娘好好活着,就算老了,不漂亮了,也不能像這些山茶花一樣,突然離開綺兒!”
......
韓夫人雙目瞪大,渾身顫抖,驚恐不已。
她的綺兒,是誰?!
她心中一懷疑,便開始聯想到了,韓雲綺自從上吊自殺以後,性子大變,不但如此,行爲習慣全都變了,就連她的喜好也更改了!
如果現在這個人不是她的女兒,那她又是誰?!她的綺兒又在哪裡?!現在是死是活?!
她不敢再想下去,雙腿更是抖得厲害,她顫巍巍地進了韓雲綺的屋子,彷彿突然想起什麼,她慌忙跑了出去,衝進正屋旁的一個耳室。
這間耳室,是用來堆放雜物的庫房,這裡面全都是韓雲綺小時候的東西,裡面久久沒有人打掃,灰塵已經堆了厚厚一層。
她大致看了一眼,迅速開始翻找起來。
她找了一會兒,一眼就看到了在最裡面的一個大箱子,她挪走障礙物,將那口箱子拖了出來,砸開鎖,拼命找着什麼。
突然,她停了下來,捧着一個破舊的小匣子,放到一旁慢慢打開,只見一枚紅色的朱雀玉佩正靜靜地躺在裡面,耳室簡陋,夕陽的微光照射在上面,折射出一層神秘昏暗的紅光。
看着這枚玉佩,她眼眶一紅,熱淚盈眶。
老爺,你將綺兒抱給我之時,我就不該將這枚玉佩偷偷藏起來,如今綺兒不是綺兒,她死而復生,究竟是人是鬼,是神是妖,我已無法分辨!我該怎麼辦?
她緊緊握着玉佩,韓雲綺的好,一幕幕又重新出現在了腦海中。
最終,她猶豫了,將朱雀玉佩放入懷中,將小匣子重新合上,正打算放入大箱子裡面時,眼睛卻突然看到了另一個陳舊的匣子。
這個匣子雖然陳舊,卻十分乾淨,與佈滿灰塵的雜物完全不同!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這個匣子,打開一看,雙目一驚!
匣子摔到了地上,發出“碰”的一聲響,她身子一抖,瞬間回神。
錦囊.......
竟然是那個丟失的錦囊!
大約兩個月前,綺兒和百里公子隨着衆人,一同前往淮南寺求子,當時韓雲綺離開淮南寺時,淮南寺的高僧,即懷郡王的師父普善大師,特意爲韓雲綺卜算了一卦,並當面親手交給了綺兒。
可韓雲綺回到凌雲軒,剛褪下衣衫沐浴,那衣衫中的錦囊突然不翼而飛,整個凌雲軒的人都成了兇手。
這個事情,最後春婆婆被認定成了兇手,因爲她在洗衣服的時候,起了貪戀,以爲錦囊裡裝了財物,結果不小心將錦囊丟進了水井中。
當時鬱修派人在水井中打撈一陣,果然發現了那打溼的錦囊。
韓夫人心思一轉。
難道那錦囊早已被人掉了包,水井裡的是假的?真正的錦囊而是被兇手藏在了這裡?!
她的心跳得飛快,伸向錦囊的手,瑟瑟發抖。
一把握住錦囊,她慌忙打開,取出裡面的紙條,展開一看,臉色大變。
出大事了!
她慌忙將紙條放進錦囊中,來不及整理屋子,起身就往韓烈風的書房趕了過去。
她跑出凌雲軒,一路狂奔,臉色蒼白,途中沒有半刻停留,府中的下人皆以爲出了什麼大事,紛紛退讓一側。
此時,韓雪姿正好回府來取銀子,近日她在太子府打賞了不少人,想要重振旗鼓,提高自己的地位,就得靠這些財物來疏通關係。
她剛一進府,就見韓夫人神色慌張地一路狂奔,她來不及細想,當即尾隨着她,一路小跑着跟到了書房。
見韓烈風的書房前有侍衛,她便繞過大門,抄着小路,蹲着身子從花叢裡悄悄來到了書房的窗臺下,這裡偏僻,無人經過,她便大膽地將耳朵貼到了牆根下。
書房裡,韓夫人急匆匆地來到韓烈風的身邊,一邊走,一邊驚慌失措地說道:“老爺!”
韓烈風見她神色慌張,趕緊起身來到她身邊,一臉疑惑,“出什麼事了?”
韓夫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焦急地拿出錦囊,交給他道:“老爺你快看,這是普善大師寫給綺兒的讖語!”
韓烈風也是一驚,顯然也知道普善大師被刺殺的事情,於是趕緊打開錦囊,拿出紙條一看,輕聲默唸道:“朱雀族,朱雀血,三世魂,三世人,朱雀出,天下變,起死回生,人鬼亂。”
唸完,他沒有絲毫驚訝,而是閉上眼,沉重地嘆了一口氣,面容痛苦無奈。
韓夫人看着他的臉,難以置信地倒退了一步,癡笑道:“你原來知道?你原來都知道?原來一開始你就騙我!”
韓烈風靠近她,抱住她的肩膀,神情複雜,“對不起。”
韓夫人一把推開他,“綺兒究竟是誰的孩子?你說!”
當初韓烈風將一個尚在襁褓裡的韓雲綺交給了她,只說這是他攻打南遼國的途中,無意撿到的一個孩子,看她可憐無辜,而他們只有一個昭兒,這個孩子又是個女兒,剛好收養爲自己的孩子,就當是積點德。
韓夫人沒有懷疑,將韓雲綺視爲己出,可在她給韓雲綺洗澡的時候,竟然發現了一塊價值不菲的朱雀佩玉。
她當時就有了疑心,但也沒有多問,直到韓烈風一去邊疆不歸,她便覺得這個孩子的來歷不再那麼簡單。
她兩行淚水淌下,啞着嗓子問道:“烈風,綺兒是不是你和別的女人生下的?”
韓烈風頹然地坐到椅子上,只重重地哀嘆了一聲,“造孽啊!”
“那個女人在邊疆?你就是爲了她,怕被我發現,所以纔將我和綺兒拋在這韓府,對嗎?!”韓夫人歇斯底里地問道。
韓烈風紅了眼眶,“夫人,對不起,是我該死!當初我被灌了酒,一時迷了心竅......”
“我不想知道過程,我如今只要你告訴我,那個女人究竟是誰?!”韓夫人抓着他的衣領,淚流滿面。
他們是從小長大的青梅竹馬,他說過,長大後一定會娶她爲妻,絕不鍾愛其他的女人。
老丞相威逼,他迫於無奈取了呂夫人,她都沒有絲毫怨言,因爲他的心依舊在她身上。
可如今,他不但毀了他親口許下的誓言,還將他和那女人的孩子,交給她撫養,他到底有多殘忍!
“她已經死了,這一切都是冤孽,是我對不起你!”韓烈風將韓夫人摟進懷中,萬分懊惱,“如今這一切都不重要了,綺兒她是我們的孩子,你對綺兒如親生女兒,她也對你孝順如母,這纔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