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宿舍裡嘰嘰喳喳。
從不同的地方來了好幾撥新兵,女兵加起來有三十一人。
宿舍極其簡單,一間大宿舍,一左一右兩排炕,像停車場畫停車格子一樣,每人劃分出一米二寬的位置來,每個人的位置前,放了一個牀頭櫃。
江筠把剛領來的物品往牀頭櫃上一放,繼續攤在土炕上闔眼歇息。
她要把今天看到的情況全都過一遍。
根據剛纔集合時觀察到的環境,她大致判斷了一下東南西北的方向,加上來時在大卡車上估算的大致路程,她得出了一個結論:如果沒有卡車進來運送給養,把他們扔在這裡,就算是想跑,也跑不出這片大草原。
她初來乍到,對這片草原再好奇,也不能輕易發問,以免成爲重點防範對象。
從連長譚魯晉的表現來看,他們這些新兵除了要聽指揮就是要聽指揮,想要自由活動的機會應該是不可能的。
關鍵的是,她沒有指南針,只能靠天上的太陽星星月亮來分辨方向。
沒有方向指示,在草原上或者沙漠上一直前進的話,最終會走回原點。
上次在姥家的時候,她和六兒在老林裡踩着雪地故意走,最後又走回原點,區別就是圈大一點和圈小一點。
草原上有狼,這附近有沒有?
這個季節不知道有沒有沙塵暴……
算了,關於她熱愛的探險,還是先放在一邊吧。
她是來當兵的!
既來之,則安之。
對於即將到來的新兵訓練,江筠決定把這當作橫穿草原探險極地的拉力熱身訓練。
他們所在的軍營,就是一個最好的熱身訓練場所。
江筠越想越美,閉着眼睛,嘴角都帶上了微笑。
何向東把自己的牀位一層氈子一層褥子鋪好,把被子疊好,過來推江筠:“小筠醒醒,你起來坐一下,我給你把牀鋪好。把軍裝換上,一會兒要去打飯了。”
江筠睜開眼跳起來:“我自己來吧。”
鋪好褥子,何向東抓緊時間摟着江筠的肩膀附耳說悄悄話:“小筠,我有點後悔了,這裡啥也沒有,上廁所都麻煩,我想回家了。”
江筠握住何向東的一隻手,輕聲道:“沒事,你就當陪着我吧,幾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何向東眼圈紅了:“我帶的牙膏肥皂都不夠,一個月就用完了,後面幾個月怎麼辦?”
別看何向東人高馬大性格爽快,在家裡被白秀貞照顧得細緻着呢,突然離開家就已經有點小委屈,這會子更是難過得想當逃兵了。
江筠安慰道:“我有的是辦法,你不用擔心!”
是什麼辦法?她也不知道,反正她知道只要說了有辦法這句話,任何事情每次到了最後,都真的會有辦法!
新兵的個人物品極簡,是將必備用品壓縮到最小化,計有:四斤棉被一張,墊氈一張,褥子一張,牙缸一個,臉盆一個,揹包帶一條,夏服軍裝兩套、冬裝一套、軍用水壺一個、軍用挎包一個。
因爲邊防連地處偏僻,考慮到實際情況,女兵比男兵多了一項福利,每個月可以多領兩卷手紙。
對江筠來說,雖然條件簡陋了些,可還是能定時補給,已經相當不錯了。
江筠換上了肥大的軍裝。
冬裝是可以套在棉襖上的卡其布外套,抽掉棉襖,穿起來顯得特別寬鬆。尤其是軍褲,把皮帶扣到了最裡面的扣眼兒,還是往下掉。
王愛平走過來,連軍帽都戴好了。
“小筠,向東,你們看我,好看嗎?”王愛平摸着身上的軍裝:“我怎麼覺得像穿別人的衣服似的。”
江筠點頭:“好看,你穿着比我合身多了。”她把拳頭塞進褲腰裡比劃:“你瞧,我這麼走出去,褲子肯定會掉。”
她堅持做平板支撐,小細腰可平實了。
王愛平不發愁了,轉而替她想辦法:“那找個剪子來,把皮帶上多剪個窟窿眼兒就行啦。”
何向東轉頭看了一下宿舍裡其他換好了軍裝的女兵,總結到:“穿軍裝還管什麼好看不好看呢?只要能看出來你是個女的就行,別讓連長把你當男兵往死裡下訓練任務,負重跑都跑死你。”
噗嗤,有人笑出聲。
是江筠左邊牀位的女兵,叫劉春,是椰城人,講話時帶着濃重的口音:“你們幾個原先都認識的嗎?你們講話好好玩哦!”
江筠笑着回過頭:“你是南方人嗎?”
劉春點點頭:“是的啊,我好怕你們聽不懂我講話。連長那裡有錐子,昨天我們都把皮帶紮了洞的。你們去找指導員借一下,可以請他幫忙,因爲有人不小心弄到手出血了。”
劉春很熱心,一連串的說着。
口音加上語序,除了江筠以外,其他人都沒有聽得太明白。
江筠笑着道謝:“好啊,我這就去。”
何向東立即跟上:“你去哪兒?我也去。”
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何向東恨不得就拴在江筠的皮帶上。最可惜的是她們倆的牀位沒挨在一起,她又不敢提出來。
其實,宿舍的牀位安排,是連長和指導員刻意安排的,故意把她們同一個地方來的女兵的牀位分開,這樣熄燈之後,她們也沒辦法湊在一起講悄悄話。
還怕她們想家,影響訓練的情緒。
江筠拒絕了,她看出來連長不喜歡女孩子們太黏糊,她還是自己去比較好:“向東,你幫我把杯子洗一洗,等我回來咱們就該去打飯了。”
到了軍營裡,牙缸就是萬能的,除了用來刷牙,用來喝水之外,吃飯喝湯都是它!
不洗乾淨的話容易串味兒。
何向東找到了事情做,立即就踏實了:“那我把臉盆也洗一洗,順便把衣服搓了。”
江筠去找教導員郭和平借錐子。
連長和教導員,是單獨一間宿舍,也是他們共同的辦公室。
屋子裡乾淨簡單,就像陳列室。
譚魯晉正在跟幾個排長安排事情。
江筠站在門口喊報告,她記得陳忠的警衛員每次進門前都是這麼做的。
郭和平等江筠拿了錐子走出辦公室,對譚魯晉道:“這個叫江筠的兵,是不是有什麼來頭?”
譚魯晉輕描淡寫的:“不管什麼來頭,現在就是咱們手下的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