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驍從來沒有這麼惱怒於形過。
坐了三個小時,周鎮長和皮村長就翻來覆去的說了三個小時,說得越多,就越聽出很多不堪入耳的事。
他很慶幸江筠聽不懂陵城方言。
沒有哪個女孩子受得了這樣的污言穢語,就連黃琥珀都氣得直掉淚,若是江筠聽懂了,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
此刻他是真後悔,非常的後悔自己不該帶江筠到金沙灘村來。
事情的走向他可以掌控,但是江筠的反應,卻不在他的可控範圍之內。
他現在深深地明白了家族長輩對女孩子的嚴格教育,那不是保守,而是一種保護——有些事情,或許,從來也沒看到過,還會對這個世界心存美好的幻想。
到後來,秦驍實在聽不下去了,就抱着胳膊閉目養神。
小方伸手製止周鎮長:";秦主任奔波了一天,明天還要趕回去開會,縣以上的幹部都要參加的。";
皮村長看着秦驍冷淡的神色,似乎是對他們的說辭予以同意,以爲萬事大吉了,偷偷拽了拽周鎮長的衣服。
周鎮長如坐鍼氈,在這萬籟俱寂的村子裡,他們的說話聲音是唯一的動靜,要壓着嗓子說話,聲音小了怕秦驍聽不清,又怕聲音大了傳出去讓人聽見,他做鎮長的沒面子,只得派親信在門外守着不讓村民靠近。
利害關係,周鎮長可是明白得很,別看秦驍手裡沒有人事任命權,但是秦驍在人事上可以呼風喚雨,只要跟下面打聲招呼,他這個鎮長分分鐘可以丟掉烏紗帽啊!他還想進縣委呢!本以爲這是個接近秦驍的好機會可以拉近關係,差點砸在皮老萬的手上,真是氣死他了!
";秦主任,您休息一會兒,我去村口看看派出所的同志來了沒有。";周鎮長畢恭畢敬地退出去。
這個時候,只怕派出去喊人的人剛到鎮上,是否找得到願意出警的公安還很難說,在村口根本就迎不到誰。
皮村長悄悄的追上來,看看四下無人,小聲說:";周鎮長,我看這個什麼主任,就是走走過場嚇唬嚇唬人,明天一早就走了,您這麼緊張做什麼?";
開會有什麼了不起,換了好幾任的縣長,從來也沒見過哪個縣長來他們村!
周鎮長咬着牙小聲交代:";這個癩子還知道什麼事?讓他嘴巴閉緊點!該關就關幾天,一個傻子你那麼護着他,又不是你親兒子!";
皮村長變了臉色:";周鎮長,我就是看着癩子可憐沒人管,才......";
周鎮長呸了一口:";別以爲你們村裡那些荒唐事我不知道!我跟你說,等會兒公安來了,你就讓癩子老老實實的進去,派出所那邊我會找人打招呼,要是你再幫着癩子說一句話,人家發狠把你們幹過的事兒都查出來,我可保不了你!";
在皮老萬的眼裡,周鎮長就是僅次於主席和縣長的大官,說的話都是鐵板釘釘的,當下就嚇得差點尿褲子:";以前的事都過去了,知道的人都死了,誰還查得出來?";
周鎮長一瞪眼:";你以爲人家都跟你一樣閉上眼睛假裝不知道就真的不知道了啊?你不知道他們的厲害,刨你的祖墳也得讓死人說出來!";
皮村長嚇懵了:";那我該怎麼辦?";
周鎮長比了個手勢:";癩子要是管不住嘴,就把他,咔!";
皮村長一哆嗦:";這麼狠?";
周鎮長又呸了一口:";你又不是第一次幹,裝什麼裝!";
皮村長還抱有一絲希望:";要是癩子啥也沒說,就沒事了吧?";
周鎮長踢了皮村長一腳:";你他孃的搞不清是我重要還是癩子重要是吧!";
皮村長頓時就蔫了:";是,是,我明白!";
周鎮長瞪了皮村長一眼:";這事完了之後,把癩子打發到農場去呆着。";
皮村長沒神沒氣的:";是。";
周鎮長喘了一口氣:";記住啊,等會兒公安來了,不許替癩子求饒!一定要讓秦主任滿意的離開!";
萬一秦驍不滿意,回去開會之後還惦記這個事情的處理,多問幾個人,總是會出事的!
之前村裡有知青寫信反映金沙灘村的情況,都被他給壓下了。
只有儘快地把秦驍打發走了,才能保住塵封的事不被挖出來。
在這窮鄉僻壤不通道路的地方,有些事情的發生,就像一顆小石子扔到湖裡,還沒來得及冒個水花,就沉到了水底,永不見天日。
就如周鎮長預先估計的那樣,鎮上派出所的民警,是在晌午十一點多鐘才慢悠悠的到達金沙灘村的。
派出所的民警還覺得自己來的很及時:";我們一大早還沒到上班時間就馬上出來了!周鎮長,我們來的路上看到一輛小汽車,就是你陪同的領導坐的?";
要不是聽說是周鎮長領了上級領導視察,他們還不出警呢。
秦驍讓小方拿出工作證給民警看,小方是便衣,也屬於公安系統的編制,使用的工作證上蓋的戳都是鋼印。
那兩個民警這才嚴肅起來,給秦驍和小方敬禮:";我們馬上就把犯人提出來審問!";
秦驍讓小方去把江筠叫過來。
小方打個轉身就回來了:";秦主任,江副組長在忙着做調查,現在沒時間過來,她說過來看審問結果就行了。";
秦驍點點頭,跟民警說:";開始吧!";
周鎮長心虛,猶如驚弓之鳥,聽到小方的話,覺得不對勁,就給皮村長打了個眼色,讓他找個人去看看黃琥珀家來了什麼人,江筠又在調查什麼。
皮村長朝兒子遞了個眼色,他兒子又捅了捅媳婦兒小琴。
小琴這纔不情不願地朝黃琥珀家走去,一邊走一邊琢磨着要怎麼跟江筠再求求情。
黎老二打招呼:";小琴,你也聽說知青點的人都來了,是吧?";
小琴呆了:";啥?";
黎老二哼了一聲:";都來了,在那兒排着隊,都等着跟工作組的人彙報情況呢!";
小琴頭皮發麻,腦子裡嗡的一聲,只有一個念頭:完了,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