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去芙蓉鎮的人在臘八節那天趕了回來,隨同一起回來的,還有邱家的那位三少爺,邱少風。
紫蘇得了消息,略一沉吟了,便讓人將邱少風請到了清水苑外的涼亭說話。
邱少風在報信的人嘴裡大致瞭解了邱燕竹的事情,在對上紫蘇時,只想着紫蘇是邱燕竹的救命的恩人,是故,並未多打量她,只是以君子之禮相待,長長一揖,說過一番感謝的話後,便低眉垂眼的在原處坐了。
“三公子,你我乃是舊識,不必這般拘謹。”
邱少風一怔,便擡頭看向紫蘇,這一看,才驚覺確實是似曾相識。但既便覺得眼熟,還是想不起紫蘇是誰,訕訕笑道:“請問姑娘芳名?”
紫蘇呵呵笑道:“你可還記得芙蓉鎮的柴老闆?我便是柴老闆店裡幫過工的陶紫蘇。”
邱少風怔了怔,目光細細的看過紫蘇,在紫蘇笑吟吟的眉目間定了定後,恍然大悟道:“哎,真的是你啊!我原瞧着有些像,可又不敢認。”
紫蘇笑了笑,她自是知曉邱少風對她其實已無印像,這般說只不過是順着她的話搭個梯罷了。紫蘇持了茶壺替邱少風續了杯茶,稍傾,笑了笑道:“三公子,五公子他爲何會隻身來大華?”
邱少風似是不曾想到紫蘇會突然發問,頓了頓,方回道:“不瞞姑娘,其實我也不知道。”
紫蘇脣邊的笑便僵了僵。
見紫蘇神色僵在臉上,邱少風嘆了口氣,似乎覺得自己這話實在沒有說服力,想了想後,方繼續道:“其實我也有四年不曾見過他。”
“爲何?”
“四年前他忽然說是要去京都一趟,我們原當他是出門遊學,便也不曾多想,但他自去京都後,突然就與我們失去了聯繫。我族伯一家更是託人至京都尋訪,然卻遍尋沒有他的消息。”邱少風撩了紫蘇一眼,輕聲道:“若不是姑娘使人來報信,我們至今尚不知族弟的消息。”
紫蘇半響說不出話,若是依着邱少風之言,那就是說邱燕竹是同她同一年離開芙蓉鎮的,只不過她來的是大華,而他去的卻是京都。
只卻不知邱燕竹去京都又是爲了什麼?在京都那幾年又發生了什麼事?他又怎會突然一個人來到大華,並且半途遇害!害他的人是無心還是有心?
紫蘇的眉頭緊緊的蹙在了一起。
“陶姑娘,我能不能見見他?”
紫蘇恍然回神,看了邱少風道:“自是可以的,我這就讓人送你過去。”
“那就多謝姑娘。”
紫蘇笑了笑,喊了身後侍候的秀蘭,“你送三公子去秋濤院。”
“是。”
待得邱少風由着秀蘭領了走出去,紫蘇轉而對竹枝道:“你去看看,梅先生可在,我想見見他。”
“是,姑娘。”
竹枝退了下去。
不多時,梅聖俞跟在秀蘭身後走了前來。
紫蘇上前迎了他。
“怎樣,邱公子的事可有眉目了?”
待坐定,梅聖俞便看了紫蘇問道。
紫蘇搖了搖頭,將邱少風的話說了一遍,又將自己的疑惑也說給梅聖俞聽,末了,輕聲道:“先生,您在京都相交甚廣,看能不能使人幫忙查查,邱公子他在京都都遇到了什麼事?”
梅聖俞當即應可,“沒問題,我立刻修書一封,使人送去。”
“那就多謝先生。”
梅聖俞笑笑擺手,稍傾打趣的看了紫蘇道:“紫蘇啊,鶴玉那小子可是爲了抗婚,被他爹打了二十板子,趴牀上動彈不得。若是讓他知道,你一番心思全在一個邱燕竹身上,怕是不妙哦!”
“蕭鶴玉被他爹打板子了?”紫蘇錯愕的看了梅聖俞。
梅聖俞點頭,呵呵笑道:“你沒看他寫給你的信?”
紫蘇臉上一紅,當即撇了頭不語。
梅聖俞看了她窘迫的樣子,不由便哈哈笑道:“紫蘇啊紫蘇,你讓我怎麼說你呢!”
“先生,”紫蘇眉眼微垂,輕聲道:“既然他已經定了親,我便不應該再也他欠扯不清,不然,這豈不是對另外一個姑娘的傷害。”
梅聖俞略一愕,很快便凝重了神色看向紫蘇道:“難道你對鶴玉,從不曾動過心思。”
紫蘇笑了笑,“我與他雲泥之別,我不希望站在低處對人仰望,特別這種仰望需要一輩子的時間。”
“唉!”
梅聖俞不由便嘆了口氣,他自是沒有告訴紫蘇,他曾經寫過一封信給蕭鶴玉的父親,試圖爲蕭鶴玉保下他和紫蘇的大婚。但蕭鶴玉父親的信卻明白無誤的告訴他,蕭冢不缺銀子,蕭家缺的是權勢。
在得知與蕭鶴玉定親的是京中晉陽公主府中長史魏家嫡出的四小姐後。梅聖俞只能長嘆一聲,他自是明瞭,蕭家在經過十幾年前的那場禍事後,做出這樣的聯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原還覺得自己有些愧對紫蘇。
但眼下看來,卻是自己剃頭擔子一頭熱,人根本就沒那個心思!
“先生,還是多勸勸他吧。”紫蘇笑了對梅聖俞道:“他因着是幼子,許是被寵壞了,總覺得很多事都應是以他的喜惡爲主,卻不知,男女之間,門當戶對,真的是猶爲重要的。”
“好,我知道了。”梅聖俞嘆了口氣,對紫蘇笑道:“難得你這年紀卻能說出這樣深透的話。”
紫蘇笑了笑,並不是她早慧,而是前世看過太多門不當戶不對有愛情悲劇。愛情的偉大在於它可以超越生死,但愛情的渺小,卻是它經不起歲月的沉澱。嫁和或娶,很多時候都不是一個人的事,它實際上是兩個家族之間的事。由此可見,門當戶對是如何的重要!
“另外還有一件事,想跟先生討個主意。”
“哦?”梅聖俞看了紫蘇,驚覺紫蘇正在向他打開那扇他一直想要窺探卻不得其門的秘密。他肅沉了神色,看看紫蘇,“你說。”
“我這有門生意,不知道先生有沒有興趣。”
梅聖俞眉眼間飛快的掠過一抹驚喜,但卻也只是一瞬間的事,下一刻,他便斂了情緒,神色溫和的看了紫蘇,“姑娘請說。”
紫蘇自是沒有忽略他眉目間的那抹喜色,但見他這般快的便恢復了原有的神色,還是對梅聖俞有些佩服的!
“我這些日子也在夷州城逛了逛,卻是走遍全城也沒找到什麼好的酒水。”
“姑娘的意思是?”
紫蘇笑了笑道:“我從前在芙蓉鎮的時候便聽客人抱怨,喝不到好的酒,這有個釀酒的方子,我想試着做做酒水買,不知道先生有沒有興趣!”
“當然有。”
這次梅聖俞卻是絲毫不曾壓抑自己心中的歡喜,立即道:“姑娘有這想法,爲何不早言,白白浪費了這幾年的時間。”
紫蘇笑了笑,輕聲道:“到也不曾浪費,先生知道,我不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事。”
“如此說來,姑娘心中可是已有乾坤?”
“到是談不上乾坤,只是略有把握而已。”
“好!”梅聖俞當即一掌拍在桌案上,對紫蘇道:“姑娘且說說,需要我做些什麼。”
紫蘇呵呵一笑,看了梅聖俞道:“先生都不問問我打算如何行事?”
梅聖俞眉目微挑,重新坐回礅子上,看了紫蘇道:“原聞其詳。”
“我只負責釀酒,而這酒,我只賣先生一人,先生賣給誰賣給何人,我不管。但先生必須保證每年從我這裡訂多少酒,而且必須先交納足夠的貨款。”
梅聖俞先時聽到紫蘇說只賣他一人時,先是一喜,待其後聽到說要交納足夠的貨款時,便怔了怔。仔細這麼一想,便道:“姑娘,這貨款是提貨時交還是提貨前交。”
紫蘇淡淡一笑道:“自先生加盟日起,便要交足。”
“那……”梅聖俞愕了一愕,一時間覺得想問卻又不知道自己想問什麼。
紫蘇笑了道:“先生可以再仔細想想,或者等我的酒釀出來後,再做決定。”
“這自是更好。”梅聖俞點頭。
紫蘇呵呵一笑,她自是沒有告訴梅聖俞,錯過這個機會,到時,她便會放出消息,價高者而得。只望,梅聖俞屆時可別後悔纔是。
“老爺。”
涼亭外,響起福伯的聲音。
梅聖俞不意福伯上前,“什麼事。”
福伯撩了眼紫蘇,對梅聖俞輕聲道:“明月樓那邊出了點事,請老爺過去一下。”
“明月樓出什麼事了?”紫蘇起身看了梅聖俞道。
福伯心知明月樓紫蘇也是做得一半主的,便垂了眉眼,輕聲道:“明月樓來了一人,說那是他家的房產,要求我們將明月樓歸還回去。”
紫蘇與梅聖俞飛快的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來人,可是姓蕭?”
福伯搖頭。
紫蘇與梅聖俞不由怔了怔。
還是梅聖俞道:“既是如此,過去看看吧。”
紫蘇自是沒有二話。
想着邱少風尚在府裡,便對秀蘭道:“你留下,若是邱公子那邊有什麼需要,好生招待。”
“是,姑娘。”
這邊廂,二人急急的朝明月樓趕去。
路上,紫蘇不由猶疑道:“難道是蕭家的那位小小公子?”
梅聖俞搖頭:“也有可能是蕭小公子呢?”頓了頓又道:“我們也別瞎猜了,呆會自然就知道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