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蕭弘文都是久居高位之人,過了這麼久,經歷了生死分離,此刻雖然心頭火熱想要衝上去把那個女子揪起來問個明白,但是他也知道時機不對,只是一雙手卻握得咯吱作響,分明是骨節的聲音。
遠處的侍衛筆直的站着,耳朵裡聽着這種聲音,心裡涼涼的,忍不住猜測是不是自家王爺和這青樓女子有什麼jianqing是不是?
蕭立軒不知道身後的侍衛在怎麼想,即使知道又能說什麼?說沒關係?誰信啊?沒關係能站在這裡看那個女人出嫁看了兩個時辰,一直到花轎消失在巷子,望着滿天飄落的花紙一陣出神,就連九王爺來了都沒發現?
一直到了街道上的花片都已經被風吹走了不少,喧鬧的人羣也散了,怡紅樓門前也恢復了白日的安靜,蕭弘文才緩緩收回了目光,轉身從窗子旁走到了桌前,卻見蕭立軒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幾碟小菜,一壺清酒,吃得不亦樂乎呢。
“是她,韓玉,沒錯。”蕭弘文輕輕吐出了三個詞彙,接過蕭立軒遞過來的酒杯,一飲而盡,苦澀的酒液順着喉嚨滑下。
知道蕭弘文心裡難受,但是兩個男人總不能摟在一起哭哭啼啼安慰對方吧。蕭立軒一個下午都在爲蕭弘文的酒杯裡不住的添酒,而蕭弘文也不嫌棄酒杯小,酒滿則飲。
暮色漸漸包圍了客棧,小二點燃了牆角的燈盞,昏黃的屋子讓人眼前朦朦朧朧的,蕭弘文知道自己醉了,可是想到韓玉,心口就像是被萬箭穿心一樣難過,連帶着酒意也不禁清醒了幾分。
“我沒事,你回吧。”蕭弘文站了起來,衝着蕭立軒擺了擺手,卻是一個人慢慢下了樓梯,本來那侍衛也想跟隨,卻被蕭弘文拒絕了。
離開了酒樓以後,蕭弘文一路就想着王學士的府邸疾奔而去,空氣中清涼的空氣將他有些發暈的酒意也衝擊的七零八落。
到了王學士門前,蕭弘文低着頭順着參加喜宴的人流走了進去,前幾天他還送了封銀子祝賀王學士納妾之喜呢,只是沒有想到那個新娘竟然是他鐘愛的女人。
避過了守衛和僕人,蕭弘文來到了新房前,望着那紅色的喜字,似乎是帶着無盡的嘲笑凝望着他一般,他想娶的女子竟然是別人的新婦了,這種落差縱然貴爲王爺,又有什麼特權可以不失落?不難受?
相比前院的熱鬧,新房則是很清靜,丫鬟和喜娘這會已經去前廳忙活了,透過窗子上的孔,可以看到女子單薄的背影端正的坐在牀上,大紅蓋頭遮住了容顏。
蕭弘文心頭一蕩,忍不住推開了門,牀上的女子聽見了動靜,嬌弱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靜靜的坐在牀前一動不動。
屋子裡的火燭燃燒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的分明,許是時間太久了,女子感覺到屋子裡有人,但是那個人卻沒有動靜,忍不住問道:“大人,不給妾身揭了這蓋頭嗎?”
如果說之前的猜疑,確定,以及疑惑都是蕭弘文爲自己找的藉口理由以及爲自
己的逃避而做的選擇,那麼現在女子的聲音卻像是一個重重的耳光將他敲醒了。
這分明就是韓玉的聲音!縱然這麼久過去,但是他怎麼會忘了?當初耳鬢廝磨,你儂我儂,韓玉這帶着軟糯的聲音就像是銷魂的魅音將他的骨頭都融化的酥了。
忍不住,再也忍不住,也不想再忍了。蕭弘文一個健步就走到了女人身前,右手一把掀開了那繡着比翼鳥的大紅蓋頭揭開,更是粗暴的將女子頭上的鳳冠珠簾掀了起來,左手捏住女子的下巴,擡了起來。
韓玉!果然是她!
蕭弘文一顆心再也沉靜不起來了,冷聲說道:“新娘子,本王是該恭喜你呢還是該殺了你塞回墓地裡呢?”
女子脣角一勾,笑得嫵媚,像是一隻妖精,“七王爺厚愛,妾身不敢領受。”
蕭弘文一怔,他沒有想到韓玉居然這麼爽快的應了下來,她不是應該哭泣嗎?述說她的無奈嗎?怎麼會這樣?
“爲什麼?”被韓玉的直白所震驚,蕭弘文有些悲傷的情緒,這會忍不住問道,他想不明白,難道做當今王爺的寵妃不比做一個學士的小妾要強嗎?
韓玉從牀上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幾步,避開蕭弘文的身子,突然幽幽的問道:“七哥哥,你真的不記得玉兒了嗎?”
記憶這個時候像是一個大榔頭一把撬開了蕭弘文的腦海,畫面確實落在了兩個小女孩一個小男孩在雪地裡打雪仗的那一幕。
“你是玉兒,司徒綺玉。”蕭弘文眉頭皺起,微微搖着頭,但是目光卻緊緊的盯着眼前的女子,“玉兒你不是掉進了河裡……”
“哈哈,”韓玉突然冷笑了起來,張狂無比,“是啊,當年我是掉進河裡了,順着河流沖走了,那冰那麼冷,那水那麼冷,可是你的眼裡呢就只有司徒綺月!”
“玉兒,不是這樣的,當時我顧不上,而綺月離我比較近……”蕭弘文想要解釋,話沒有說完卻被打斷了,“哼!你不用再說了,當年的事情我一清二楚,只是你們都沒有想到我會沒有死吧!”韓玉猙獰的笑着,一張粉嫩的俏臉現在也變得扭曲了。
原來當年,還是他們小時候,蕭家和司徒家還沒有決裂,當時先皇還在,司徒雲峰還沒有謀篡的念頭的時候,兩家的孩子在一起也交往的很好。
司徒綺月和司徒綺玉年歲差不多,但是綺玉是一個婢女所生,所以在府裡也就沒有多少地位,但是同齡的孩子在一起,就沒有那麼多計較。
蕭弘文當時已經是一個英俊的小男孩了,兩個小女孩都喜歡和他在一起,但是他卻更喜歡司徒綺月多一些,因爲綺月會彈琴,會背詩,而玉兒因爲是婢女的女兒,很多時候都被拉去做活,或者繡花,根本就不會這些。
但是小女孩那種虛榮的心思就像是野草一樣瘋狂的長了起來,雖然韓玉小時候不懂那些文雅的東西,但是她比圈在閨閣裡的綺月要活潑,所以總是會用一些新奇的東西吸引蕭弘文的視線。
他們一起結伴去賞雪,路過河邊,韓玉提議去滑冰,司徒綺月比較柔弱,自然是不想去,但是蕭弘文卻躍躍欲試。
於是韓玉拉着蕭弘文便去河面上滑冰了,而司徒綺月一個人呆在馬車上很無聊,看着河面上兩個身影傳來的嬉笑聲也受了感染,便走到了河面上。
因爲司徒綺月並不會滑冰,只是小心翼翼在河面上散佈,蕭弘文怕司徒綺月害怕,便跑了過來,但是韓玉卻想着去遠一點的河面上玩,拉了蕭弘文幾次,都不去,只好一個人悻悻的去了,很大一部分是帶着賭氣的成分。
因爲入冬沒有太久,河面上的冰也不穩定,三個人雖然身子輕,但是架不住在冰面上玩的時間長,很快冰面就有了鬆動的跡象。
司徒綺月是最先摔下河裡的,隨後就是遠處的韓玉,但是蕭弘文距離司徒綺月比較近,他總不能捨近求遠,先去救韓玉吧?所以就第一時間跳進水裡把司徒綺月撈了上來,再回頭,已經沒有了韓玉的影子。
懷裡溼淋淋的抱着一個女孩子,蕭弘文也才只有十來歲,有些吃力,好不容易爬上了岸,卻是趕緊將被驅到一邊的僕人喊了過來,會水性的都被他趕下了河去救韓玉了。
不管如何,韓玉雖然不受寵,可也是司徒家的女兒啊。一連過去了一個時辰了,水下的人都已經被凍的麻木了,可是就是沒有韓玉的影子,而司徒綺月還穿着溼衣服,發起燒來,蕭弘文便將司徒綺月送回了府,將事情說了一遍。
司徒家很快就派出了人手來尋找,但是一連三天過去,仍然是死不見屍活不見人,那麼冷的河水,就是找到了也活不了了,慢慢的就放棄了。
先帝知道後,極爲震驚,從此蕭弘文便被關了三年緊閉,幽禁在了王府裡,倒是司徒綺月時不時的會偷偷送點小點心來,還會在王府附近彈琴唱歌。但是蕭弘文卻因爲內疚,不僅不搭理司徒綺月,反而漸漸討厭起來。
雖然年幼的司徒綺月並不知道英雄救美是怎麼樣的英雄和怎麼樣的美人,但是她卻清楚的記得那一雙和她柔滑的手將她從冰冷的河水裡撈出來的一幕,所以不管蕭弘文如何對她,她都是一樣的溫和的笑。
這也是爲何穿越來的司徒綺月面對蕭弘文的暴虐,有些反抗卻莫名的沒了脾氣,反而風輕雲淡的接受着,這具身體留下的記憶太強烈,漸漸影響了她。
“玉兒,既然你沒有事,爲何不回司徒家?”蕭弘文問道,當年的事情對蕭家和司徒家不是沒有影響,不管如何,司徒家失去一個女兒都是因他而起吧,但是先帝總不能殺了自己的兒子賠償司徒家一個女兒吧,所以這事就成了司徒雲峰的疙瘩了。
“回去?回去做司徒綺月的小丫鬟,小跟班嗎?”韓玉冷笑,就因爲她的母親是婢女,所以她這個婢女的女兒哪怕身上有司徒雲峰的血,但是在很多僕人眼裡,她還不如一根草。
“綺月不是這樣的人!”蕭弘文眯起眼,“你這些年到底去哪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