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杭州城, 西十里,長亭外林下。”
“爲什麼是杭州城?”
“龍嘯雲就死在杭州城外的長亭下,這一場決鬥輸的人不論是誰, 龍小云都已算是爲他的父親報仇。”
“他就這麼恨李尋歡?”
“恐怕他對上官金虹、荊無命的恨還遠遠抵不上對李尋歡的萬一。”
“爲什麼?”
孫小紅實在難以弄懂龍小云這個十來歲男孩兒的心思, 殺死龍嘯雲的人明明是荊無命, 幕後主使者是上官金虹, 而李尋歡雖然受盡了龍嘯雲的傷害卻從沒有想過報復, 甚至處處照顧他們一家人。可是龍小云最恨的人卻是李尋歡。
這樣的恨未免太不公平,也太過奇異!
孫小紅不僅不懂龍小云這個小男孩,也不懂阿飛這個大男孩, 她以爲自己已明白了他與李尋歡之間的關係,卻沒料到他爲了護住林仙兒的安全, 竟然將李尋歡一個人拋下, 讓他獨自去面對即將到來的搏命決鬥。
“你爲什麼不喜歡阿飛?”
孫小紅站在林仙兒的身邊, 悄聲問她。
“我爲什麼要喜歡他?還是你以爲他留下只是爲了我,他真正喜歡的人是我?”林仙兒抽出帕子在臉旁扇了起來, 希望能有一點風——懷孕的女人總會比別人更覺得熱一些——玲玲見她這樣立刻拿出團扇給她扇涼。
林仙兒放下手絹後看了孫小紅一眼,笑道,“李尋歡和阿飛都走了,誰來護着興雲莊的安全?”
孫小紅本就是極其聰明機智的女孩,經人稍稍提點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心道難怪李尋歡在得到阿飛的答覆後不見難過, 反而更高興起來。
只是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卻反而讓她心裡更加的不舒服起來, 孫小紅不禁垂下了頭, 被掩藏的神情既懊惱又難過。
林仙兒見她不說話,便扶了扶腰, 轉身準備離開。孫小紅卻忽然又擡起頭:“可是李尋歡這一次去了也許就回不來了,阿飛難道就不擔心?如果我是他,我是一定要跟去的,李尋歡就是死我也要親眼看着他死。”
林仙兒腳步頓了一下,卻沒有迴轉身,只是說道:“那你就去吧,這一戰必會是武林近百年中最負盛名的一戰,你既是江湖說書人當然要親眼看一看纔好。”她忽然輕笑一聲,“到時候我一定第一個給你捧場。”
孫小紅已覺得說不出話來,她跟在爺爺身邊見過的怪人也已很多,可是心思像林仙兒這樣怪異的卻還是第一個見到——你根本一點也猜不到她在想什麼,你甚至不敢肯定她是站在李尋歡這一邊的。
這個世界上也許只有一個人能夠猜透林仙兒的心思。
這個人是不是那個和她來自同一個時空的人?
李登恩來時天色將近黃昏,他的手中挑着一盞燈籠,燈籠裡的蠟燭沒有點燃,冷冷清清的就像他的人一樣。
李登恩長得極其英俊,即便是李尋歡年紀輕輕的時候也未必有他好看。這個英俊的男人渾身上下最好看的要數他的眼睛,刀削的面容上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不論是哪家的姑娘看到了都要心動的。
林仙兒看到這個美男子的時候,眼裡卻立刻閃出一抹陰狠的冷光,手裡喝了一半的補湯也被她擱在了陳舊的木桌上。她看着李登恩走進了雞毛小店,看着他就近坐在了她的面前。
林仙兒拿出手絹擦了擦嘴角,最後看向屋外昏昏的天色:“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但我想不到你竟會在這時候來找我。”
“若不是知道了你的秘密,或許我們一輩子也不會再碰面的。”李登恩將燈籠挑到桌上放了下來,然後看了一眼林仙兒身後站着的可愛少女——玲玲。
他爲什麼要看玲玲?
林仙兒知不知道他在看她的貼身婢女玲玲?
林仙兒似乎真的不知道,一點察覺也沒有,她甚至還問他知道她的什麼秘密,模樣天真極了可愛極了。
看着她這副天真可愛的模樣,李登恩心裡就止不住地泛出生冷的寒意。他不禁咳嗽了一聲,說道:“兩年前突然出現在興雲莊的姚明月,還有她所掌控的一直潛伏在臺面之下,實力不輸金錢幫卻是處心積慮想要一舉替代金錢幫在江湖上的霸主地位的美人閣。”
“要是在這個時候我將這些事情告訴了上官金虹,你會怎麼樣?或是告訴李尋歡、阿飛,你又會怎麼樣?”
當看到林仙兒的瞳孔因爲他說的話而驀然收縮時,李登恩那雙薄厚相宜總似含着溫柔笑意的脣不禁微微地向上揚起,露出一點諷刺的意味:“林仙兒,你做了那麼多殺人害命的惡毒勾當,難道就不怕夜鬼纏身嗎?”
“不怕。”震驚過後,林仙兒面色恢復如常,一臉平靜道,“鬼有什麼可怕的,我學的是馬列主義唯物論,神都不怕還怕什麼鬼?只是我不明白,你怎麼會知道這些——難道你的本事比上官金虹還要厲害?”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
“你的渠道是不是我的婢女?”
李登恩話還沒說完卻已被林仙兒打斷,而玲玲更是被嚇到立即向前一步,雙膝跪地,伏在林仙兒的腳邊,痛哭:“小姐,我對不起你,我……”
“你不要再說下去了。”林仙兒出聲喝止玲玲,雙眼卻沒有看她貼身丫鬟一眼,只冷冷說道:“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但要是說破了就什麼情分也不能留了。”而後,她對李登恩冷冷一笑,那笑中已滿是嘲諷之意:“看來你穿越到這個世界上並不只想做個爲李尋歡治療咳嗽病的神醫外掛。”
李登恩卻好像並不在意趴在地上的小情人,也並不介意林仙兒說的話,他依舊閒適地拿起茶壺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地咂了一口,然後才道:“你若以爲我想走王霸之路那就錯了,我從來都對這些事情毫無興趣。”
“我只希望好好地過完我的一輩子,看着自己憧憬的大俠們走完他們傳奇的一生,若能爲他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那就再好不過。”說到這時,李登恩的雙眼中不禁露出夢幻一半的憧憬,可是下一刻他整個人又驀然變得痛苦難堪起來。
他不禁恨恨地瞪向林仙兒:“可是你這個腐女,卻讓李尋歡和阿飛成了gay!”她怎麼能,怎麼能這樣做?
李登恩只覺得恨,真的好恨,從兩年前與李尋歡再遇看到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堂弟的轉變他便一直恨到了今時今日!
作爲古龍最忠實的粉絲,他已恨不得撕爛林仙兒好看的臉毒啞她動人的聲音,讓她再也見不了人禍害不了人,就像原著中的林仙兒一樣悲慘地老死!
林仙兒卻是一愣,而後掩住脣角笑了起來:“我是腐女沒錯,但是你堂弟喜歡上男人,可不關我的事。”這件事情上她可無辜了,“他們是兩情相願,我也就是湊個熱鬧,你可不能怪我。”
李登恩卻不爲她豔麗的笑容所打動,將手中茶杯重重放到桌上,他道:“事已至此,我就算再恨你也於事無補,我找你只是想要你一個承諾。”他知道現在的自己絕對無法與眼前這個女人敵對,此時也只能就這一點把柄要挾她一二。
說完話李登恩看向被拴在桌腳邊上,咿咿呀呀撥弄着撥浪鼓的胖孩子,目中飽含憐憫。他明白李尋歡與阿飛已保不住,但他至少還能保住葉開保護這些即將成長起來的孩子,讓他們不致遭受腐女的荼毒。
林仙兒順着李登恩的視線,也看向那個渾然不知自己已成爲焦點的胖小子,而後對李登恩說道:“你是想要我放過葉開?其實你可以放心,我本就沒有想過要把他變得像他師傅一樣的……”
“你休想騙我。”李登恩恨恨地打斷林仙兒,“玲玲已告訴我,你每天晚上都要在小開耳邊唸叨傅紅雪三個字,而且一定要念足九十九遍才肯讓他安穩睡覺!”
林仙兒的臉頓時紅了起來,她突然伸出腳露出紅色的繡花鞋輕輕地在玲玲的手上踢了一腳:“這個丫頭我不要了,你帶走吧,她的嘴已經不能替我保守秘密了。”
李登恩一愣,而玲玲的身子則微不可見地顫抖了一下。
玲玲最後還是乖巧地站到了李登恩的身後,低垂着頭既不敢看舊主,也不敢看新的主人,但一雙粉嫩的拳頭卻握得很緊,似隨時都要揮出去。
但是沒有人去看玲玲,李登恩只想要林仙兒的承諾,而林仙兒就像一根頂級的老油條,每一句話都是左右而言似是而非。
李登恩最後是惱了,也不再管林仙兒的耍賴行徑,徑自說道:“我要的不僅是要你不去影響葉開的性取向,更是要你的女兒做葉開的妻子。”
李登恩的話大出林仙兒的意料,她不禁困惑地問出口:“你說什麼?”
“我要你的女兒上官小仙做葉開的妻子。”李登恩回答道,當他將這句話說完時嘴角竟情不自禁地重新掛有了笑意,那是一種極靦腆極容易讓人心動的笑意:
只要一想到葉開和上官小仙能夠在自己的左右下成爲一對兒,李登恩就忍不住心馳盪漾——誠然,如林仙兒這樣的腐女有其CP,而像李登恩這樣的忠實讀者也會有着不忠實於原著的CP執念,有時這樣的執念連腐女都要望而卻步。
李登恩的神情變化又怎能逃過林仙兒的眼鏡?她不禁彎了彎脣角,但卻並沒有答應李登恩,而是用雙手輕輕柔柔地撫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許久她才淡淡道:
“我的女兒是不會拆自己老媽的CP的,你要是實在不喜歡丁靈琳做侄媳婦,那……傅紅雪也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