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襲淡雅素衣,薄紗潺潺掩風流。到底是醉春樓最大的花魁,單單是出場的這副氣場,就已經讓整個青樓變得鴉雀無聲。
天生冰清玉潔的狐媚子!
宛若星辰的眸子!
這就是醉春樓名譽滿長安的花魁!
因爲胸口白絨荷花的原因,所以哪怕是秦澤他們居高臨下,能夠看到的也不多。頂多也就是比其他人,多看了幾分脖頸肌膚。
這若柳也好似知道樓上雅間有人一般,行至壓臺之上,卻是莞爾擡頭衝着秦澤等人嫣然一笑。
盛開在雪原上的臘梅,千嬌百媚自冰清的一次回眸!
合衣衝衆人施禮,待衆人自其嫣笑之中反應過來。卻見若柳已經端坐在了古琴之前,而後纖纖素手撫弦而動,自有曼妙之音流轉。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輕擡急落之間,若柳已啓朱脣,唱了這第一句。
哀思千轉,只這一句就盡顯相思苦。
“相去萬餘里,各在天一涯。”
若柳出場的時候,全場都是寂靜無聲。所有人都是一臉陶醉的看向若柳,或享受其沉魚落雁之姿色,或陶醉其百轉千回之哀思。
“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
秦澤也是靜靜地聽着,不得不說這首相思訴離別的《行行重行行》,經過若柳的吟唱,的確是讓人聞之頓生悲切之情。
“胡馬依北風,越鳥朝南枝。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
若柳的琴音到此一轉,已經由哀怨,變得低沉起來。而她的聲音也是變得如同呢喃一般。
“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反。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棄捐勿複道,努力加餐飯。”
最後一字吐出,琴聲卻是依舊。只是聲音已經愈發低沉,只聽得讓人身臨其境,頓覺眼眶溼潤。。
一曲唱罷,若柳也是和琴而坐。擡眼看向臺下衆人,一雙眸子裡也是滿含柔情。
“小女子雖說落入勾欄之中,卻也對這紅塵之事多有覬覦。只是不知在坐諸位,能否攜小女子入那紅塵遊歷。”
若柳這麼一說,臺下的衆人也頓時喧鬧了起來。可是秦澤卻發現並沒有人往壓臺之上扔梅花,不由也是有些好奇。
“若柳姑娘向來賣藝不賣身,而能夠入她閨房之中的賓客,自然是要才識過人。而且每次壓臺,若柳姑娘提出的條件都不同,所以直到現在,真正進入若柳姑娘閨房之中的,也不過才廖廖數人。”
程懷亮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是撇了一眼一邊的長孫衝。
秦澤也是跟着望過去,卻見長孫沖沖他聳聳肩道:“當時有幸入了若柳姑娘的閨房,但也只是待了片刻。終究是未能獲得若柳姑娘的芳心。”
這下秦澤也就知道程懷亮爲什麼會這麼哀怨了,合來也是在羨慕長孫衝。也是這若柳姑娘生得如此動人,能夠與她深閨一敘,想必也能成爲長安佳話。
想到這裡,秦澤也是嘴角微微揚起。隨後就湊到程懷亮身邊笑道:“如何?可是動了心思?”
程懷亮回頭酸酸地看了一眼秦澤,而後又將目光放了回去。
“四書五經尚且是吃摸不透,就算有心思又能如何?難不成入了閨房之中,與若柳姑娘赤膊相鬥。”
這話聽得秦澤瞬間就想到了別處,只不過看程懷亮一臉認真的樣子,就收回了心神,挖苦道:“我還以爲你只對戰場殺敵感興趣,原來也是有兒女情長的。”
“某雖然志向在戰場,可是卻也是真正的男兒,如何就不能有兒女情長?”程懷亮聽秦澤這麼說,頓時就急了,拍着自己的胸脯就辯解道,生怕秦澤懷疑他好男風。
秦澤見他這麼激動,也就伸手拍了拍他以示安慰,而後才又說道:“憑你這榆木腦袋是進不去,可是不要忘了我是誰?”
“沒用的,若柳姑娘每次提出的要求都不一樣,而且也是隻有一柱香的時間。”程懷亮還沒有出聲,那邊的房遺愛又是湊了上來解釋道。
果然和他說的一樣,此時青樓之中已經出現了兩個大漢。正擡着一個小鼎上了壓臺,而若柳也是笑着拿出一隻細香給插了上去。
“若柳的規矩諸位公子都懂,那也不用多說。今日便以先前吟唱的《行行重行行》爲題,情應是恨離別,景應是中元佳節。”
說着就不等衆人反應,就將香給點燃,隨後就等看着臺下衆人。
秦澤也是在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一首詩,隨後就是又對着程懷亮:“你當真不想試試?我這裡倒是真好有一首詩與其對應,你可千萬要決定妥當。”
“你有了!”
秦澤這話一出,在場的衆人都是齊齊出口。哪怕是向來反應慢半拍的尉遲寶琪,也是跟着驚道。
“什麼叫我有了,倒弄得像有喜了似的。”秦澤撇撇嘴,故作漫不經心地說道。
一邊的房遺愛卻是一把抓住了秦澤的手臂,一臉難以置信地問道:“這詩題剛落,秦兄就已做出了詩?”
“若柳姑娘向來眼光獨到,尋常的詩詞是入不了她的法眼。”
秦澤還沒來得及回答房遺愛,一邊的程懷亮就又酸酸地冒出了這麼一句。
言下之意,無不是對秦澤能力的不信任。
不信任秦澤可以,可是怎麼能夠不相信貴爲唐宋八大家,號稱千古文章四大家的歐陽修呢!
“你只管說想不想?”秦澤也是不樂意,直接就甩了這麼一句。
不是程懷亮不相信秦澤,只是這作詩終究要個時間吧。哪能那邊剛出完詩題,這邊就作出了詩?
當初長孫衝能夠得到若柳姑娘青睞,也是費勁腦汁才成功。而在程懷亮的心目裡,對秦澤的界定也就是和長孫衝差不多。
論真才實學秦澤的確比不上長孫衝,可是論肚子裡的墨水,秦澤可不輸給大唐任何一個人。
“秦兄可否願意成人之美。”一邊的房遺愛卻是搶在程懷亮之前說道。
“宿主是否願意接受房遺愛得到若柳姑娘青睞的心願任務,完成此任務可以獲得兩點心願值。”
唉,原本是想着給程懷亮一個機會,結果他卻如此平白作賤……
當下秦澤也是拍了拍房遺愛的肩膀,附在他耳邊就將歐陽修那首《生查子·元夕》給唸了出來。
這首詩可是數千年來,膾炙人口的中元情詩,如何不能夠滿足是若柳姑娘的要求。
衆人見秦澤這般模樣,再看房遺愛也是一臉的興奮,頓時也是來了興致。
而此時那柱香已經是燃燒了一半,可卻還是沒有一人獲得若柳姑娘青睞。其中也有數人吟唱了自己所作,可是這中元節原本就是才子佳人相會的佳節。
所以哪怕是之前有所準備,那也是訴說情緒的詩詞,真要讓他們作一個恨別離的詩來,卻也是困難無比。
而這個時候,也正是房遺愛表現的機會。當下就是輕了輕嗓子,就衝着樓下的若柳姑娘說道:“在下倒是有一首,不知可能入了若柳姑娘法眼?”
他這麼一說,也是直接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上來。只是衆人一看說話的不是長孫衝,而是沒有多少本事的房遺愛,頓時就是失望地哀嘆一聲。
反倒若柳姑娘,卻是仰着俏臉笑道:“公子請講。”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溼春衫袖。”
房遺愛的聲音算不上深沉,但好在也有些渾厚。所以吟唱出來,也是頗有幾分意境。
而再看先前竊竊私語之人,此時無不是低頭頌唱着這首元夕詩。
就連若柳姑娘也是目露驚喜地跟着吟唱,末了也是施施然衝着房遺愛施禮道:“單一句: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就足夠證明公子才識,房公子還是請二樓一敘。”
說着就有人入了這三樓,然後帶着房遺愛就去了若柳姑娘的閨房。
這一幕也是看得程懷亮呆在了原地,過了半響之後纔是猛然反應過來。而後就在秦澤震驚的目光裡,對着窗臺就是死命砸去。
見他這樣也是嚇了秦澤一跳,心說這又是哪根筋不對了,要這麼自我作賤。
心裡想着秦澤也是連忙伸手攔住了程懷亮,道:“這般又是如何?某這裡還有幾首小詩,定能讓你入那閨房。”
卻不想秦澤這話一出,程懷亮的表情就變得更可怪異起來。
“秦哥兒,你莫不是存心消遣於我?”
程懷亮一臉死灰地說道。尤其是當他低頭看見樓下走路姿勢極其浮誇的房遺愛,表情就變的更加怪異。若是剛剛自己信了秦澤,這會兒這麼得意可就應該是自己呀!
“這……”秦澤一愣,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一邊一直沒有說話的杜荷卻是突然開口,笑着解釋道:“若柳姑娘的閨房一次只能進一人。哪怕秦兄再有詩詞,也是沒了機會。”
“額~”
秦澤這下也是呆住了,他哪裡知道這個規矩。還以爲只要作出詩來就能進入,卻不想是這般模樣。
當下也是隻好鬆開了程懷亮,故作隨意地說道:“來日方長,程兄若是有意儘管來尋便是。”
說這話的時候秦澤又何嘗不是心裡滴血,尤其也是看到房遺愛站在若柳姑娘門前,那副得意的模樣,頓時心裡就更加堵了。
壓臺上若柳姑娘又開始了吟唱,只不過這一次秦澤等人誰都沒了興致。甚至連聽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目送着若柳姑娘回了閨房,心裡只要一想到等下房遺愛會與其把酒言歡,就覺得心裡十分難受。
不過好在秦澤是個樂天派,所以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樂趣。
樓下不還有一個風度翩翩的俏公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