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季禮捏着信紙，感覺呼吸有點急促，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鎖住了一樣，半晌說不出話來。
馬叔明伸手輕輕拍了拍小弟的背，“季禮，我們一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了的，不是麼？”
馬季禮眼圈泛紅，用手背輕輕揩去溼潤的眼角，哽聲道：“三哥，有句話叫沒有期望就沒有失望，我以爲......”
小弟的話，馬叔明十分認同。
沒有期望就沒有失望！
“娘當時那麼說，現在想來應該是唬老宅那些人故意說的話。”馬叔明若有所思道。
馬季禮點頭。
他覺得三哥說的有道理，除了這個原因，他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三哥，這個消息，咱要告訴娘麼？”馬季禮問馬叔明。
馬叔明沉吟了兩息後，搖了搖頭，“先不要告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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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王大人已經查實爹在從軍第二年就犧牲了，可咱一直都沒有收到爹犧牲的消息，朝廷應該派發給咱家的撫卹金也無影無蹤。
我想託王大人再幫咱查一查，看看咱爹的撫卹金到底去了何處，還有，咱爹的屍首，又葬在了何方。
事情沒有徹底水落石出之前，還是先瞞着家裡人吧！”
馬季禮乖覺的應了一聲，“好，我知道了三哥。
娘現在專注於做生意，精神有了寄託，生活有了盼頭，我也不願意讓娘因此備受打擊，傷心失意。”
馬叔明嗯了聲，他也是這麼想的。
兄弟倆又說了會兒話。
因馬叔明下午還有課，也沒打算逗留太久，交代小弟好好做事，便進了書坊，去叫在裡面看書的陳紹明一起離開。
恰在此時，墨趣書坊外面來了一輛馬車。
馬車停穩後，一個丫鬟率先出了車廂，踩着馬凳下車後，站在車轅邊伸手去扶鑽出車廂來的小姐。
書坊裡有夥計一眼就認出了這對主僕。
無他，王小姐如今可是他們墨趣書坊的常客，隔三差五就會來書坊選各種書籍和名畫。
書坊的二樓是特意闢出來給貴客歇腳看書的雅室。
王小姐每次過來都會直接上二樓。
那兒有茶水、果脯和糕點供應，看上半天書，偶爾推開窗戶看看外面的街景，半點不覺得枯燥乏味。
一名叫德福的夥計猜拳贏了，上前去招待王小姐，引着主僕二人去樓上雅間。
“王小姐這次要挑些什麼書籍？
小的直接幫您取了送上樓。”德福殷勤的詢問道。
王惜筠示意婢女鶯鶯把事先列好的書單交給德福。
鶯鶯從袖袋裡取出書單，遞了過去：“除了上面的書籍，要是書坊來了什麼好的字畫，也一併給我們家小姐送過來。”
德福忙應聲道好。
走到樓道拐角的時候，兩撥人一上一下正好碰到。
往下走的是馬叔明和陳紹明。
往上走的是王惜筠和婢女鶯鶯，以及夥計德福。
樓道並不算寬，自是要有人先禮讓。
馬叔明的目光匆匆從貌美的王惜筠身上掠過，內心奇異的，並未有一絲波瀾。
倒是陳紹明有點小激動的扯了下馬叔明的袖子，眸底本能的閃動着驚豔的光彩。
馬叔明輕輕掙開了陳紹明的手，聲音清冷沒有溫度：“我們禮讓一下。”
說着，馬叔明便將身子貼在樓梯的牆面上，將樓道讓給王惜筠一行人。
陳紹明見狀，也忙跟着照做，還笑盈盈的衝王惜筠揚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小姐先行！”
王惜筠早已經習慣了被人捧着讓着的感覺了。
陳紹明的笑臉並沒有讓她覺得如何，反而是一旁神態冷淡，不苟言笑，甚至是有些漠視自己的馬叔明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黛眉微微一挑，腦中飛快的閃過馬叔明剛剛看她時毫無波瀾的目光，不由有些懷疑起自己今日的魅力來。
王惜筠性子驕傲又有些霸道，那些爲她美貌所傾倒，成日裡圍着她打轉的豬哥男她輕視鄙夷，一個也看不上眼。
可一旦遇到了馬叔明這樣對她無知無覺的，她又覺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王惜筠微笑頷首，邁步走到馬叔明跟前的時候，腳下不慎，踩到了自己的裙襬，整個人往馬叔明身上撲了過去。
馬叔明腦海深處下意識的閃現過《勾漢秘籍》的一個案例。
他看撲過來的王惜筠瞬間猶如洪水猛獸，身形迅速的往一側偏移，非但沒有如其他人所料那樣接住了王惜筠，反而躲開了去，露出了背後的牆壁。
王惜筠驚呼一聲，額頭咚一聲撞上了那堵牆。
疼痛傳來的時候，王惜筠才猛地醒過神來。
她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有人拒絕她的‘投懷送抱’，將她避如蛇蠍。
“小姐，你沒事吧？”鶯鶯手忙腳亂的上前去扶起王惜筠。
陳紹明親眼目睹整個過程，都看傻眼了。
原本這位王小姐朝馬叔明撲過去的時候，他心裡還暗自羨慕這小子豔福不淺呢。
誰能料到，馬叔明會不按常理出牌，居然敏捷如兔，直接跳開了，眼睜睜看着美人去撞牆。
可以的，馬叔明，你牛啊！
“王小姐，你沒事吧？小的要不要請個大夫過來給你瞧瞧？”德福也很緊張。
陳紹明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原來是王小姐啊！
舉辦鬥詩大會的那個王員外的千金呀！
陳紹明衝馬叔明擠了擠眼。
馬叔明卻神色複雜的看了王惜筠的背影一眼，一言不發，快步下了樓。
陳紹明見狀，也只能貼着牆，帶着滿臉尷尬的微笑，挪着步子追了下去。
王惜筠狼狽得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捂着額頭的包，美目含淚，卻強忍着沒有讓眼淚掉下來，咬牙道：“回府！”
鶯鶯忙應了聲是，扶着王惜筠轉身下樓。
德福滿臉愁容跟在主僕身後去相送。
王惜筠臨上馬車前，總算是回頭看了眼惶惶的德福，問道：“剛剛那兩位學子，是何人，你可知道？”
“回王小姐的話，一位是馬叔明馬秀才，另一位是德運商號的五少爺陳紹明。”
“那個面無表情的是馬秀才吧？”王惜筠向德福確認。
德福點了點頭，“正是。”
王惜筠冷笑一聲，踩着馬凳上了馬車。
鶯鶯伸手問德福要回了那張書單，也提着裙襬進了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