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撥雲見日，破開了一層籠罩在眼前的迷霧，鳳秋終於看透了所有埋藏在眼底深處的憐憫和嘲諷。
她攏在袖袍下的拳頭不斷攥緊，指尖生生掐進了掌心的軟肉裡，她死死地盯着唐卿，然後轉動着僵硬地脖子朝着四周看了看，終於看到了一直被她忽略的不對勁的地方。
所有人，都對這一次廷議的主題太過淡漠了，原本被大理寺卿提起來的靜安，除了最開始時候還被人提過，到了後來，卻根本就沒有人再想起來她了！
就連張太妃，看着她的眼神……都是嘲諷而冰冷的……
一切，就像是……就像是……早有定論！
如今發生在這裡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已經蓋棺論定之後的宣判！
王太后，根本從始至終都在看她演戲，或許還爲她的掙扎和辯解而嘲諷不已！
原來……她們根本早就認定了她的不慈！
更甚至於張太妃，或許也已經被她們收拾過了！
鳳秋後知後覺地喘息着，渾身顫抖。
她，竟然真的敗了，還是敗在一個小賤人手中，而且還是這種丟盡了臉面的慘敗，更是在她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她竟然就已經敗了！
“太后，皇后，肅王殿下，這些，就是這一次清水庵主持靜安謀害駙馬府唐卿的證據和口供。根據人證物證所示，長公主曾經買通了靜安，讓她故意編造所謂從古籍中找出的，能夠解開血祭的法子。
實際上，靜安所說全部都是子虛烏有，那些所謂古籍也是胡編亂造，清水庵中並沒有此等古籍，她本人也已經承認，單純是爲了用這個法子謀害唐卿性命。”
大理寺卿說罷，將一系列整理好的證詞正午全部整理好，然後交給陳嬤嬤呈送到王太后處，供王太后王皇后等人一一查看。
“秋兒，你還有何話說？”王太后面上露出怒其不爭之色，定定地看向了鳳秋。
“我無話可說！”鳳秋揚着頭冷冷地說道，她面色蒼白，雙拳緊握，看着所有人的目光中都隱含着一絲怨毒。
既然已經看清楚了形式，她自然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再多說，只會徒增笑話罷了！
“你沒話說更好，免得哀家還要拿出更多的證據來，讓所有人都看到你的不慈。”王太后沉痛地搖了搖頭，無聲地看了她半晌，才緩緩地道：“秋兒，你也是先皇曾經最喜歡的公主，如今，卻變了。”
鳳秋渾身一抖，面色更加蒼白，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幾分扭曲之色。
她知道王太后說的是什麼意思。
在她栽到唐天德這個男人身上之前，她的確是大齊最尊貴，也最有才名的公主，也更是宮中最討先皇喜歡的公主。
可是一切都在她遇到唐天德之後變了。
她就像是被拽下神壇的仙女，落下凡間之後，便徹底沒有了原屬於仙子該有的尊嚴。
她爲了那個男人茶不思飯不想，爲了那個男人開始學會了嫉妒，學會了惡毒，更甚至未婚先孕，受盡了別人的嘲諷。
若非當年她的母妃還算受寵，若非先皇當真心疼她這個女兒，她又如何能被封爲長公主，還平平安安地嫁給了唐天德，甚至至今都沒有人敢在她面前說三道四？
可是再深沉的愛，在受了那麼多罪之後也會變得腐朽爛掉吧？
再優秀尊貴的女人，在經受了那樣的情殤之後，也會徹底失去屬於自己的驕傲吧？
她的確是變了，在一日日的後宅生活中被腐敗，在一次次庶子庶女的出生中扭曲，如今，連她自己都想不起來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長公主是什麼樣子了？
可是那又如何？
她就是恨唐卿，恨唐肅，恨那個搶了自己東西的昆氏！哪怕，當年唐天德娶昆氏是經過她同意的，她也仍舊恨毒了那個賤人！
“沒有人不會變！鳳秋已經不年輕了，自然不會跟年輕時候一樣單純不知世事，自然……是會變的！”
鳳秋閉了閉眼睛，再睜眼的時候，面上已經恢復了一片平靜，臉上沒有一絲一毫悔過，更沒有被拆穿了僞善面孔的慌張或者內疚。
她向來有恃無恐，就像是她說的那樣，她始終都是皇朝的長公主，就算是虐待了繼子繼女又如何呢？
誰敢因此而動她？可笑，便是在大齊律法中，也沒有寫繼母捧殺了繼女繼子，或者是錯待了他們，需要受到什麼責罰的。
“太后的教誨鳳秋記下了，只是鳳秋就是不喜歡唐卿這個繼女，說實話，我也實在是厭煩了哄着她的日子了。
她算什麼東西？一個江湖女子生的孩子，還死了母親！若是長得好也就罷了，偏偏還是一個又胖有蠢的，每一次看見了她，都叫我心中惡心至極！
若非太后教誨，我還一時想不明白呢！我是一朝長公主，爲何要對這麼一個小孤女忍讓再三？娘娘放心，日後，我收拾她也收拾得光明正大，再不會玩兒這些小家子氣的把戲了！”
她淡淡地，嘲諷地轉頭看了唐卿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隻自己飼養長大，卻不好好聽話的牲口。
“卿兒，你如今也算是攀上了貴人了，又是肅王殿下，又是雲陽郡主的，甚至連宮裡頭的嬤嬤都這麼喜歡你……呵呵呵，這可是你天大的福氣，日後，就算是沒有了母親的照料，想必你也會過的很好的！”
鳳秋充滿了惡意地看着唐卿，若非地方不對，或許她此時已經直接上手打人解氣了。
唐卿清楚地感覺到，在鳳秋說到肅王這兩個字的時候，一直高高在上的王太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的探究，竟是極深。
不過唐卿卻並不在意，她朝着上面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鳳九離看着鳳秋的眼神，冰冷，而充滿了殺戮。
即便鳳秋口出惡言，也不會傷到她分毫，再難過再痛苦，還能有上輩子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悲慟絕望嗎？
她只是衝着鳳秋淡淡的笑了笑，人認真的地肯定了她的話：“是，唐卿一定好好聽母親的話，過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