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富商站起身,急急問了一句:“可是……金陵雲錦的那個鍾家?”
金陵雲錦?
姜清漪突然想到墨璟淵送給自己的那件衣裳便是由陛下賞賜的雲錦製成,數量極少,便是宮中的皇后、娘娘們每人也只能得一批。
姜清漪側着頭,看向墨璟淵的眸子裡帶上了幾分詢問。
墨璟淵看着她,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這鐘衍之身後的鐘家竟是皇商?怪不得唐令如此看重鍾衍之,也能解釋鍾衍之的性格是如此的張揚跋扈,這唐令居然也能笑嘻嘻、淡然處之的原因了。
若是他能跟皇商搭上關係,再在上供的布匹中做出點手腳,那無論是謀反叛亂,便都是囊中取物了。
“小生不才,這金陵雲錦是家中產業無錯。”墨璟淵對着那富商笑着道,笑容裡還含着些屬於鍾衍之的不可一世。
可那富商卻沒管這麼多,他咧着嘴拍了拍手,喜悅道:“善,這真是大善吶!若是有鍾少的加入,那我們這———”
“李朗!”唐令忽然提高了音量,打斷了那富商的話。
那富商才意識到自己差點說了什麼,他訕訕坐了回去,面上有些不好。
“既然你們都已經認識,那便開始上歌舞吧,這歌舞是我特地爲鍾賢弟準備的,是極妙,極妙!”唐令眯着眼眸看着墨璟淵,意味深長道。
“衍之還未曾認識席前的這幾位前輩,倒是想認識一二……”墨璟淵盯着席前的這些人,眯了眯眸子。
若是認識了眼前這幾位關鍵人物,日後做事、算賬都會方便些。
“哦?那便讓我爲你介紹一番。”唐令捋了捋鬍鬚,含笑開口。
剛剛說話的那位,長得肥頭大耳的,看起來油光滿面的便是李朗,他是魏莊數一數二的米商,一整個魏莊米價便是由他一家控制。
李朗旁邊的那位,身材清瘦,衣着簡單的便是魏莊的鹽商,名叫虞衡,他身上倒沒有商賈的銅鏽味,看起來像是個讀書人。
墨璟淵看着虞衡不動如山的模樣,倒是想起些其他事情。
這虞衡他從前見過,分明就是廢太子的幕僚,這虞衡極年輕便待在了太子身邊,鮮少出現在人前,他數年前也不過是偶然在人羣中看了一眼。
這唐令果然是廢太子的人,而他如今密謀的事情,便是爲了他日篡位而早做準備。
想到這裡,墨璟淵微微閉了閉眼眸。
誰是皇帝,墨璟淵根本不甚在意。忠君這一套對他來說根本不起作用,更何況根據夏狄的話,那日斑渡之戰的大敗,便既有可能是皇帝動的手腳。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嘉桓帝猜他,疑他,卻又不得不用他,相信他承了姜大將軍的遺志,忠君愛國,便覺得他不可能叛變,纔將他派來了這裡。
他來這裡的原因不過是要找尋那軍醫的蹤跡,又聽聞這魏莊發生瘟疫,纔來的這裡。
若是廢太子復辟的計謀,牽扯上了這魏莊的瘟疫,牽扯上了姜上清身邊的軍醫,他便是必須去管了……
想到這裡,他微微睜開眸子,便看見唐令含笑着又對他開口道:“既然介紹完了,那便——上歌舞!”
唐令的話音剛落,古琴泠泠的聲音便應聲響起。
數個赤腳的舞女踏着鼓點緩緩入場,她們身着輕薄的白紗,清晰可見雪白的胸脯,隨着舞步時而露出不盈一握的纖腰,裙襬下的小腿也若隱若現。
藕臂似玉,皓腕似雪,每一個眼神都像是要勾了在場男人的魂。
殿內燃着極重的香料,聞的叫人是口乾舌燥的,就連姜清漪都忍不住端起席上的茶水,一飲而盡。
她握緊了握緊冰涼的白瓷杯,身上的燥熱才漸漸消退了下去,姜清漪眯着眼眸盯着如嬌似玉的舞女。
眼前的舞蹈不似她從前在宮中看的那樣端莊,淡雅。反而是——帶着些露骨似的媚,能夠勾起人的無限慾望。
在這極爲保守的古代,這種舞蹈恐怕是連青樓都是不多見的。
席對面的那些男人,早已被這頹靡又豔麗舞蹈勾的神魂顛倒,姜清漪轉頭望向了墨璟淵。
其中的舞女一個側身,便到了墨璟淵的身前,她一揮水袖,便將水袖甩到了墨璟淵的身前。
墨璟淵含笑的抓住了眼前的水袖,臉上似有陶醉,可姜清漪卻看見了他低垂的眼眸裡,有的是一派清明。
姜清漪輕笑了一聲,這墨璟淵倒是演的一出好戲。
她剛這樣想着,便覺得墨璟淵的眼神一變。
原來是墨璟淵聞見了那舞女水袖上的異香,那香味濃重,像是由多重香料組成,裡面混雜着檀香又有迷迭香和蘭花的味道。
這香味就連在墨璟淵身邊的姜清漪都聞了個一清二楚。
姜清漪蹙了蹙眉,低垂的眼眸裡有着與墨璟淵相似的凝重——
這香氣有異,表面上聞到的是濃重的檀香以及迷迭香的味道。
可實際裡卻是爲了掩蓋其中曼陀羅花粉的氣味,曼陀羅花粉有麻醉、致幻的作用。
而除了這曼陀羅花粉,姜清漪還在裡面聞到了依蘭花、白麝香的氣息。
依蘭花起的是暖情的功效……想必這是味道,纔將席上的男人迷的是三魂不見七魄。
姜清漪冷笑一聲,明明只是個宴會,唐令卻在這裡面做些不入流的腌臢事情,恐怕背後裡的勾當會是更加的不堪。
她從空間裡拿出兩粒薄荷羽青丸,不動聲色的將其中一顆塞到了墨璟淵的手裡。
墨璟淵極爲默契的知道了姜清漪的意思,迅速的將那薄荷羽青丸丟到茶杯裡。
小小的藥丸遇水溶解,墨璟淵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才感受到熬一股清涼之氣順着喉頭到了五臟六腑,讓原本混沌的大腦都陡然清醒了不少。
就在這時,衆人耳畔的琴聲卻是陡然的一變。
姜清漪吞了那薄荷羽青丸,擡起頭一看,便見那些舞女早已經變了舞步。
一道琵琶的聲音緩緩響起,從殿外踏入了一個衣着素雅的女子,手裡捧着琵琶,嘴裡還在低聲唱着歌。
姜清漪側耳仔細聽,才發現她唱的是金陵的小調。
那女子一步步的走到舞女的正中間,在舞女的舞步中,又一步步走向墨璟淵。
姜清漪微微擡頭,便看見她似水的眼眸正一動不動的凝望着墨璟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