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大夫的解釋往往沒有視覺衝擊來的猛烈,衆人看着孫奶孃這悽慘的模樣,連忙捂住了嘴,站起身往後退了幾步。
就連柳婉芳摟着泮哥兒的手臂都情不自禁的緊了緊,她也往後退了幾步,心中有的無不是慶幸。
若是當初她沒有選擇相信姜清漪,恐怕如今變成這副模樣的便會是她的泮哥兒了。
孫奶孃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臂,甚至瞬間僵硬了起來,她現在覺得全身都是又腫又癢,情不自禁的想要扭動身子。
她一邊使勁的抓着自己的手臂,腦子裡回想着姜清漪剛剛的話,一雙含着淚的美眸裡盛滿了擔憂和驚慌。
她近日是覺得身上有些不適,可這細微的不適完全被她內心的狂喜和謀害泮哥兒的擔憂所掩蓋。
因此,即使她看見自己的手臂有些紅腫,便也以爲是被蚊子咬了,卻萬萬沒有想到咬人的不是蚊子,而是蜱蟲?
無力迴天的竟不是泮哥兒,而是她自己?
不行,不行……前頭還有榮華富貴在等着她,她怎能在現在死了?
明明陳姨娘在之前並沒有提到那小瓶子裡看不見的蜱蟲,會害得她變成了這副樣子。
姜老夫人看着孫奶孃的兩條手臂,原本纖細的手腕現在卻腫的變成了平日的兩倍大,她不禁眉頭緊鎖。
“這是怎麼回事,怎的泮哥兒身上沒有紅疹,反倒是這孫奶孃身上有了被蜱蟲叮咬的痕跡?”姜老夫人捏了捏眉心,臉色凝重。
“正如廖大夫所言,這蜱蟲長自鄉下,京城裡的人一般是接觸不到這蟲子,敢問這孫奶孃日日待在府裡伺候着泮哥兒,她身上的蜱蟲痕跡到底是如何而來的?”
廖大夫嚥了咽口水,眼神有些閃爍,他訕訕的看了陳姨娘一眼,又迅速垂下了頭,嘴裡低聲道:“這孫奶孃我又不認識,我如何知道?”
“那你總該知道泮哥兒身上明明沒有蜱蟲,你卻一口咬定他是被人下了蜱蟲這件事情吧?”柳婉芳實在是氣不過了,氣沖沖的開口道。
聽了柳婉芳的話,陳姨娘的身體晃了晃,她死死的握住了姜老夫人椅子上的扶手,咬着脣,盯着姜清漪,目光裡帶着是滔天的恨意。
她現在才意識到姜清漪風雨不動的模樣,甚至連柳婉芳聽見自己的孩子被大夫診斷爲無力迴天,卻沒有任何反應。
想必她們早就知道了她今日的計謀!將計就計等着她,往陷阱裡跳!
柳婉芳素日裡看着柔柔弱弱,沒想到竟然能如此心狠!
陳姨娘想着,舌尖抵着後槽牙,險些咬碎了牙齦,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頭,水蔥長的指甲被她硬脆生生的捏斷了,她也是渾然不覺。
姜老夫人聽了廖大夫的回答,也似乎看出了什麼,她眼眸深了深,卻還是沒有吭聲。
姜清漪看着姜老夫人這副模樣,便知道沒有直接的證據擺在姜老夫人的面前,逼她處置陳姨娘,她便不會秉公處理這件事情。
姜清漪雖然早就料到會變成這副模樣,可當她眼見着姜老夫人沉默的模樣,心裡卻還是有些難過。
她環視着衆人,高聲開口道:“三日前泮哥兒見了我,便啼哭不止,那是他便已經被有心之人下了蜱蟲。而他靠近我,而啼哭不止,便是因爲我身上的衣裳薰了艾草,艾草對蜱蟲有刺激作用。”
姜清漪神情嚴肅的解釋道,眸子卻一直看着姜老夫人。
“那個早晨後,嬸孃覺得泮哥兒有異,便抱着泮哥兒找到了我,我便在他身上發現的蜱蟲。”
姜清漪從布包裡面掏出了一次透明的瓶子,裡面裝着的便是從泮哥兒身上取下來的蜱蟲屍體和爲泮哥兒清創時剜下來的一塊肉。
“祖母,您可知這蜱蟲的身上長滿了倒刺,爲了從泮哥兒身上取下蜱蟲,是要硬生生從泮哥兒的身下剜下一塊肉!”她講到這裡,回憶起那日泮哥兒悽慘的模樣,聲線顫着,不禁捏緊了手中的透明瓶子。
吳莉如盯着姜清漪手中的瓶子,那瓶子裡有的是從泮哥兒身上硬生生剜下來的一塊肉,她眼眸閃了閃,卻也不敢說話。
柳婉芳卻是抱着泮哥兒直直的跪在了姜老夫人的身前,“請母親——”
她一開口,便哽咽住了聲音。“泮哥兒是兒媳的一塊心頭肉,求母親爲泮哥兒做主!若是沒有清漪,泮哥兒現下早就沒了!”
柳婉芳懷裡的泮哥兒卻是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歪着腦袋在她的懷裡手舞足蹈的。
“婉芳……你先起來吧。”姜老夫人嘆了一口氣,也沒扶陳姨娘的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伸手攙了柳婉芳。
柳婉芳卻咬着牙不起身,她情緒爆發,連日來的委屈和心驚膽戰,終於讓她哭出了聲:“我如何能看着泮哥兒去死啊,娘!”
柳婉芳哭了,連着她懷裡的泮哥兒也哭,整個大堂變得鬧哄哄一團,孫奶孃聽着柳婉芳的哭聲,便也意識到了只有眼前的姜清漪才能救自己。
她慌亂的朝着姜清漪膝行了幾步,就要去扯姜清漪的襖裙,她惶恐的搖着頭,泣不成聲:“二姑娘,求求你救救我,二姑娘!”
她一靠近姜清漪,身上的蜱蟲聞到了姜清漪身上的艾草味,在她身上慌亂的逃竄着,孫奶孃便感覺渾身是一陣刺痛。
“啊——”她尖叫出聲,情不自禁的後退了幾步,卻又忍着痛,又往姜清漪的身上撲去:“我不是有意誣陷你的——都是陳姨娘,陳姨娘叫我做這些腌臢事,我都是不知情的!求求你,救救我,二小姐!老夫人——”
她精神有些恍惚,神情幾近癲狂。
原本鬧哄哄的大堂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卻又陡然沉寂了下來。
她說了什麼?
陳姨娘叫她做的這些事情?
可無論孫奶孃是說了什麼,她靠近姜清漪後,又不得不後退的模樣,卻是驗證了姜清漪的說法。
蜱蟲聞到了她身上的艾草味,便是會慌亂的逃竄,使她不能近了姜清漪的身子。
孫奶孃現在的樣子與當日泮哥兒碰見姜清漪的模樣,是一模一樣。
所以那日的泮哥兒身上是真的沾了蜱蟲,現在卻又被姜清漪治好了?
姜清漪垂着頭站在原地,聽見這句,嘴角微微揚起,眼眸裡有的是晦暗不明的東西。
她沒說話,卻把目光投到了陳姨娘的身上。
陳姨娘咬着牙,穩住了身形,她跑到了姜老夫人的身前,直直的跪了下去,對着老夫人搖着頭解釋:“盼蘭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三房的奶孃爲何要來陷害我!表姑姑,求您相信盼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