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安和老黃寒暄了幾句,但因爲兩人年紀、經歷和性格全然沒有重合,聊了幾句便有些無話可說的感覺,聽到小志的喊聲,兩人同時扭頭看過去。
“啥?在哪?”
老黃巴着脖子四下張望,但是大海茫茫,哪有小鬚鯨的影子?
“那邊!就在那邊!”
小志急得臉紅,他覺得父親不相信自己,拼命指着一個方向,跳着腳喊道。
張子安也望過去,但小志只指了個大概的方向,距離有多遠完全不清楚。他專注地凝視了一會兒,盯得眼珠都發僵,卻沒有看到什麼小鬚鯨。
老黃也是如此,同樣沒有看到,懷疑地問道:“哪有?不會是你看錯了吧?”
小志自從救了小鬚鯨之後,整個人都處於一種亢奮的狀態,把事情的經過跟母親唸叨了好幾遍,吃飯時念叨,睡覺前也要念叨,就連做夢時還會嘀咕幾句,但是很遺憾小鬚鯨就那麼遊走了,今天一大早就嚷嚷着要再來海邊。因此老黃懷疑兒子是太想看到小鬚鯨,眼花看錯了。
“真的!剛纔就在那邊!誰讓你們光是顧着說話?”老黃的質疑小志很受傷,於是憤然說道。
張子安也沒看見,但他沒有急於否定,而是一邊掃視着海面一邊問道:“小志,你看清楚了嗎?是浮出水面又沉下去了?”
小志搖頭,“我看見噴水了。”
“是鯨魚噴水的水柱?”張子安追問。
“嗯!”小志點頭。
張子安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向老黃使了個眼色,把他叫到一邊。
小志仍然執着地盯着大海,試圖等着鯨魚的第二次噴水。
“老弟,有什麼事?”老黃看出張子安有話要說,而且是不想當着小志的面說,於是跟過來低聲問道。
張子安也低聲說道:“老黃,你覺得小志真看到鯨魚了?”
老黃嘶了吸了一口氣,爲難地說道:“小志這孩子,平時很少撒謊,我是不太願意認爲他撒謊的,但是……我確實沒看到什麼氣柱啊,你看到沒?”
“沒。”張子安沉吟道:“其實我也不認爲小志在撒謊,但是有個問題……如果是那頭半成年的小鬚鯨,它噴水的氣柱咱們都看到過,氣柱比較稀薄,只有離得很近時才能看到,但如果離得那麼近,按理說咱們附近的海牀比較平緩,它是潛不了太深的……”
老黃聽懵了,完全沒理解張子安的意思,只得苦笑道:“老弟,你到底是想說什麼?不妨直說,你這麼說我聽不懂啊!”
張子安只得用淺顯的話解釋道:“我是說,要麼小志眼花了,要麼……他看到的就不是那頭小鬚鯨,而是一條更大的成年鯨魚。”
他儘量不去懷疑小志在撒謊的可能。
爲了進一步確認,他走到小志身邊,蹲下來問道:“小志,你看到的氣柱,距離咱們站着的海邊有多遠?”
“很遠,快到頭了。”小志遙指海天交界之處。
張子安聽了,更傾向於後者——小志看見的可能是另一頭鯨魚。那麼遠的距離,小鬚鯨噴出來的稀薄氣柱恐怕很難被看到,除非小志長了一雙戰鬥機飛行員的眼睛纔有可能。
“哥,小鬚鯨是不是回來看咱們啦?”小志期待地問道。
“這個嘛……還不好說,我覺得可能是另一頭鯨魚。”張子安坦言,“小志,你知道最近有很多鯨魚來到了咱們市的外海,雖然大部分的是生活在東北太平洋的小鬚鯨,但其中可能也有其他種類的鯨魚。”
“是哦……”小志有些失望,不過旋即又好奇地問道:“是什麼種類的鯨魚?”
“暫時不清楚,得看了才知道。”張子安回答。
於是,小志和老黃也不放風箏了,反正那風箏似乎做的有缺陷,總是飛不高,與張子安一起坐在礁石上,眼巴巴盯着大海,尋找鯨魚的蹤跡。
幾分鐘過去了……
十幾分鍾過去了……
“怎麼不噴水了?鯨魚是不是遊走了?”小志焦急地坐立不安,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坐下。不過也難怪,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向來是火燒猴屁股——坐不住。
老黃也是等得有些不耐煩,大部分時間低頭玩手機,偶爾擡頭望一眼。
一望無際的大海上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若不是海浪還在起伏,真會令人懷疑眼前的是一副巨大的畫。
“想看鯨魚就耐心點兒吧。”張子安勸說道,“鯨是慢吞吞的動物,一次下潛要好久纔會上來換氣。”
話雖如此,但一般小鬚鯨的下潛時間沒這麼長,令他更加覺得如果小志沒有眼花看錯,那海里的肯定不是小鬚鯨。
小鬚鯨的深潛時間可以達到20至25分鐘,但通常情況下不會潛這麼久,大概只會潛10分鐘出頭。
小志就像是專程去動物園看老虎,結果老虎總是躺在虎舍裡不出來一樣既焦急又失望。
老黃又看了看錶,拉了一下小志,說道:“小志,咱們走吧,別等了,你該去上英語興趣班了。”
“可我對英語沒興趣!”小志扭動身體鬧着彆扭說道,“我對鯨魚有興趣!”
“咳!這不是有沒有興趣的問題!”老黃板起臉孔教育道:“別人家的孩子都上,你要是不去上,就會被別人落下,咱們不能輸在起跑線上!”
張子安沒有發表意見,只當沒聽見。
“我不想上興趣班,我想看鯨魚!”
小志一屁股坐在沙灘上耍賴、裝肚子疼,千萬百計不想去上英語興趣班,但老黃在這點上堅決不讓步,說什麼也要讓他去。
鬧騰了半天,張子安心裡還是很同情小志的,但老黃其實做的也沒錯——我大清自有國情在此,小志現在不理解,將來一定會感謝父親的。
於是他說道:“小志,這樣吧,我在這裡等着,你去上興趣班。如果鯨魚出現,我會拍張照片發給你父親——隔這麼遠,無論是用眼睛看還是通過照片看,其實都沒什麼區別,你說好不好?”
小志仍然不太情願,但也沒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