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母女相見

這一夜,玉壺山被火把照的亮如白晝,幾波人馬,數不清的人在山中搜尋。

壁血崖下幾乎被掘地三尺,每一寸山石都被無數人踩踏過,山中野獸驚嚇奔逃,林鳥驚飛,整整一夜,山中都是慌亂的腳步聲。

南宮恕和南宮碧兩兄妹聞訊趕來,也跟着在山中找了一夜。

兩日後

玉壺山脈落葉谷內有一山莊,山莊臨崖而建,前是山崖,後是竹林,周圍綠樹參天、花木穠華,春可賞十里桃花,夏可聽溪水潺潺,秋有楓葉漫山,冬有梅林似海。

山莊內樓閣亭臺,朱窗迴廊,山石玲瓏,水似蓬萊,日出雲繞飛檐,暮晚霞落琉璃,瑞氣人間清濁,丹筆難瞄此處仙境。

莊外一條青石修往山下的路,上了官道後,行一個時辰便到盛京。

莊內少有人來,平時只幾個下人打掃,靜謐安然。

然而如此清淨的莊子,前日主子突然來了,而且脾氣異常的暴躁,這兩日莊子內的下人都在惶恐之中,連走路都謹慎小心,怕驚了蟬鳥,又惹主人發脾氣。

臥房內,顧神醫少有的一臉沉重,“我已經盡力了,丫頭傷的太重,如果不是本神醫醫術高明,你現在已經在給她燒紙錢了!”

“本公子不想聽你說這些!”男人坐在牀邊,用熱布巾給牀上的昏迷的女子小心的擦臉,他清俊白皙的手背上被山石劃了一道道血痕,一直往手臂深處蔓延,大概一直沒顧上清理上藥,如今已經結成暗紅色的痂。

他眼中只有牀上的女子,陰鬱而幽暗,冷聲道,“我只問你,她爲何還不醒?”

“她被傷了心脈,身上多處重傷,流血過多,不要說現在不醒,以後能不能醒,本神醫都不敢保證!”顧老頭無奈的聳肩。

“你不是向本公子保證她不會死!”男人氣息陰沉。

“本神醫保證她不死,可沒保證她一定能醒。”顧老捋着剛剛蓄起來的鬍子,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男人一雙鳳眸深諳,目光掃過來,語氣狠厲,“本公子之前爲你解決了十一樁情事,你有五個兒子三個女兒,如今被安置在什麼地方,本公子一清二楚!蘇九若不醒,本公子就殺光了他們!”

顧老頭撫須的手一頓,臉色大變,氣道,“小子、你敢威脅我?”

男人動作細緻溫柔,語氣波瀾不驚,“對,威脅!”

顧老頭氣急敗壞的看着男人,他當初就不該被他溫和無害的外表矇蔽,爲了銀子把自己賣給紀府。

男人絕美的側臉讓人看着恨不得上去揍一拳,但是他不敢!

他是神醫,但萬一被紀餘弦捅上兩刀,他可救不了自己!

“行,我一定救醒她,但是你要給我時間!”顧老頭憤憤道。

“多長時間?”男人沉聲問道。

“七日之內!”

“好!”紀餘弦擡眸掃了他一眼,眼神立刻從溫柔變成如雪寒涼,“七日之後,她若不醒,顧神醫做好燒紙的準備!”

顧神醫氣哼哼的看着他。

突然,門被敲響,門外傳來錦楓的聲音,“公子!”

“看好了她,沒有本公子允許,任何人不得入內!”紀餘弦起身往外走。

等男人走了,顧老頭氣極反笑,坐在椅子上給昏睡的蘇九把脈,臉上的褶子擠在一起,嘆道,“丫頭,你說這是何苦,離家出走,弄成這樣回來!可不許再走了,你都要了紀餘弦的命了!你都不知道那日紀餘弦抱着你回來,是什麼樣子?”

顧老頭又是重重一嘆,擡手將錦被拉過來給她蓋上,“放心吧!本神醫一定把你救回來,我可是敢從閻王手裡搶人的神醫!我剛纔就是嚇唬他,誰讓他也嚇唬我!”

顧老頭自得一笑,走到桌案旁寫藥方。

紀餘弦出了房門,沿着迴廊往外走,錦楓立刻跟上。

“公子,袁祿已經被屬下殺了!不過玉瓏郡主一直在睿王府,雲南王派了侍衛過去,守衛森嚴,屬下需要機會!”錦楓淡聲稟道。

“蕭冽呢?”紀餘弦眸色清寒。

“睿王那夜跳下山崖,之後在山裡呆了一夜,現在已經知道蘇姑娘在莊子裡,大概很快就要找來了!”

紀餘弦冷笑,“他還找蘇九做什麼?先不要動玉瓏了,讓她和睿王殿下相愛相殺,比一刀殺了她更有意思!”

何況,蘇九還沒醒,她的仇人,死也要死在她的面前!

“是,屬下明白了!屬下在山莊內已經佈置好,睿王就算帶精兵來,也闖不進來!”錦楓語氣一頓,繼續道,“伏龍幫的人已經來了,現在都在莊外,公子下命任何人都不許進,所以屬下沒有放他們進來!”

“嗯!沒有保護好主子,他們有何臉見她,讓他們繼續等吧!”紀餘弦脣角彎起清冷涼薄的弧度,紅袍一拂,剛要離去,突然想起一事,吩咐道,“你親自進城,把蘇家大夫人和奶孃全部接來!”

“是!”錦楓恭敬應聲。

伏龍幫的人已經全部到了,在門外站了一個時辰,人人面色沉重。

四人幾乎都已經兩日兩夜沒合過眼,眼底青紫,使本來難看的臉色看上去更加猙獰。

長歡跪在地上,面色慘白,山風肆虐,將少年單薄的身體吹的搖搖欲墜。

胡大炮臉色發青,突然一把將長歡拎起,紅着眼睛咬牙道,“這天下人背叛大當家,你都不能背叛她!你是怎麼在伏龍幫活下來的,大當家救過你多少次命,你還知不知道!”

長歡被猛的扔出去,砰的一聲撞倒在地上,他臉色白的可怕,一動不動。

“滾,你給老子滾!雲南王府纔是你的親人,做的世子去吧,從今以後,你和伏龍幫再沒有任何關係!”胡大炮嘶聲大罵。

長歡伏在地上的身體抖若風中落葉,嘴脣輕顫,整個人似都僵在了那。

阿樹冷冷的看着他,啞聲道,“大當家若有事,我們伏龍幫就算殺到滇南去,也要讓雲南王府雞犬不留!”

喬安亦是臉上一片青白,深吸了口氣,轉身看着緊閉的莊門,憂心道,“兩日了,大當家現在到底怎麼樣?爲什麼紀長公子不讓咱們進去?”

他們心裡明白紀餘弦對蘇九的感情,知道蘇九在這裡是安全的,才一直忍着沒闖進去,可這般等待又實在難熬!

胡大炮道,“不行咱們就闖進去,再怎麼說大當家也是咱們的人,爲什麼不讓咱們見?”

“對,不等了!我現在就要看到大當家!”阿樹上前一步。

喬安伸手將兩人攔下,“別,長公子不讓咱們見自然有他的用意,大當家是長公子救的,咱們不能唐突!錦楓說大當家還在昏迷,咱們耐心等着就是!”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阿樹焦急的跺腳。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向着山上飛奔而來,還不到跟前,蕭冽翻身下馬,縱身而來。

兩日的時間,男人模樣大變,眉宇間似突然間添了十年的滄桑,目光慌張,完全沒了之前親王的尊貴和氣質,他疾步上前,問道,“阿九他在這裡?”

阿樹死死的盯着蕭冽,雙拳緊握,似隨時都準備衝上去。

胡大炮用力的按着他的手臂,冷着臉不回話。

喬安神色冷淡,點頭道,“是!”

蕭冽臉色青白,擡步要推開門。

此時忽然門被打開,錦楓走出來,在幾人面上掃過,淡聲道,“蘇姑娘身受重傷,還在昏迷中,現在不能見你們任何人!顧神醫正在救治姑娘,你們任何舉動都可能影響救治的效果,所以各位請回吧!姑娘醒了以後,我會通知你們的!”

“我現在就要見到阿九!”蕭冽面色一冷,擡手推開錦楓就要往裡面闖。

“睿王殿下!”錦楓錯身一步攔住,冷冷開口,“請恕草民無禮,您現在不能進去!長公子不會讓您見姑娘的。”

“如果本王一定要見呢?”蕭冽目光冷鷙。

“那您只有殺了草民才能進去,不過您一定要在姑娘昏迷的時候在莊裡大打出手嗎?姑娘現在還在昏迷,您見了姑娘又能如何,不管殿下想和姑娘解釋什麼,請等姑娘醒了以後再說吧!”

蕭冽停在那,闔上一雙驚慌的雙目,啞聲問道,“阿九她怎麼樣?”

“傷的很重!顧神醫救治需要時間和精力,所以請各位不要打擾了!”錦楓淡聲道。

“那我在這裡等着!”蕭冽道。

“殿下請便!”

這時,車輪滾滾,有馬車向着山莊而來。

雲南王和王妃從馬車上下來,看到跪在地上的長歡,王妃心疼的撲身過去,“桓兒,你這是做什麼?”

長歡低着頭,將王妃推開,“不要再叫我桓兒,我是長歡,和你們沒有關係!”

“桓兒,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母親做錯了什麼,你又要拋棄母親?”王妃也跟着跪在地上,掩脣痛哭。

胡大炮瞥眼過來,冷笑道,“長歡是大當家給你的名字,你還有什麼臉面叫這個,回去做你的夏桓吧!”

雲南王眉頭緊皺,沉聲道,“有什麼事咱們回家再說!”

“我不會再回去!”長歡面上覆着灰色,“我要跪在這裡等着老大!”

“桓兒!你別這樣,不是你的錯!”王妃淚流滿面,哭聲哀求,“和我回去吧,我失去你十二年,如今失而復得,你怎麼還忍心讓我再失去你!你這是要母親的命啊!”

長歡緩緩搖頭,“我不夏桓,也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不會害了老大,如果你們真心疼我,就不要再讓我做你們的兒子了!”

“桓兒,這只是個意外!我們回去再說好不好?”王妃捂着胸口,泣聲哭求。

雲南王見自己妻子臉色不好,似心疾發作,眉頭越皺越緊,擡手往長歡脖頸上一揮,隨即抱住他倒下去的身體,大步往馬車上走。

王妃忙起身跟上去!

雲南王府的馬車剛下山,又有馬車上來,看車伕的穿着便知是宮裡的。

馬車走近,一公公從車轅上下來,跪地道,“奴才參見睿王殿下,太后和皇上招您進宮,請殿下和奴才回去吧!”

蕭冽似未聽到,站在那一動不動。

錦楓道,“不管是宮裡還是睿王府,都有很多事等着殿下去處理,等把事情都理清楚,殿下再來見姑娘吧!”

“皇上有急事召見殿下,還請殿下和奴才下山吧!”公公上前一步勸道。

蕭冽臉色白了白,回眸深深的看了一眼山莊,轉身大步而去。

也未上馬車,直接騎了馬下山。

回到盛京,蕭冽沒進宮,徑直回了睿王府。

自從成親那日他從宮裡離開,這還是第一次回府。

府裡的人見蕭冽如此狼狽的模樣,紛紛大驚,跪地叩拜。

蕭冽一身殺氣,直接往內院走去。

內院中,玉瓏已經在等着他。

天色陰沉,似山雨欲來,花枝被刮的颯颯亂響,女子脊背挺直,不見任何慌張,鎮定的等着蕭冽出現。

風急雲涌,空氣中瀰漫着壓抑弒殺的氣息,男人幽深的眸子裡都是難測的怒氣,緩步走過來。

玉瓏雙膝一彎跪下去,淡定道,“在殿下殺玉瓏之前,請給玉瓏幾句話的時間,讓玉瓏解釋清楚。玉瓏說完,殿下就算讓玉瓏血濺三尺,玉瓏也無話可說!”

蕭冽冷鷙的看着她。

風吹過女子蒼白的臉,她擡頭看着男人,淡聲道,“我並沒有讓袁祿殺了蘇姑娘,只是聽說蘇姑娘突然回京,所以想讓他去攔截住姑娘。我知道殿下對姑娘的感情,也和殿下說好等事情解決就和離,所以並不想讓姑娘進京後看到我們成親,誤會殿下!”

玉瓏停了一下,繼續道,“大概是袁祿誤解了,或者在山上情況有變,才造成現在的局面。那晚袁祿來向我稟告,他剛說完,桓兒就來了,他聽了袁祿的話,以爲我要殺蘇姑娘,也對我痛恨不已!”

“袁祿已經死了,沒人替我作證辯白,所以我知道這次如何也解釋不清楚了!”

“蘇姑娘救了桓兒,對我們雲南王府有天大的恩情,我怎麼會要殺了她?”

女子聲音由淡定到微微哽咽暗啞。

天色越來越暗,風中已經有了溼氣,似暴雨將至。

蕭冽站在風中,眸色銳利如刀,沒有半分動容,抽出長劍,上前一步。

玉瓏猛然擡頭,“我知道殿下不會信我!不管怎樣,此事我難推其咎,蘇姑娘因爲我受了重傷,那玉瓏就把這條命還給姑娘,以向殿下謝罪!”

玉瓏面上一片決絕,手中突然刀光一閃,一把匕首自袖子裡滑出來,她毫不猶豫的向着自己胸口扎去。

血噴涌出來,玉瓏雙目直直的看着蕭冽,喘息道,“玉瓏無意之失,和雲南王府沒有關係,還請、”

她脣角涌出鮮血,聲音漸漸虛弱無力,“請殿下,不要牽扯到雲南、王府!”

玉瓏說完,眼睛一閉,身體向一旁倒去。

“郡主!”

身後一聲驚恐的大喊,和玉瓏陪嫁過來的奶孃和丫鬟晴蘭都衝了過來,將玉瓏摟在懷裡,看着她扎進胸口的刀大驚失色。

“晴蘭,快去請御醫!”奶孃慌張喊道。

“是!”晴蘭顧不上向蕭冽請示,慌忙跑出去。

蕭冽眉頭一皺,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玉瓏,眸中滑過一抹思索的深色。

玉瓏爲什麼要殺蘇九?

她若要想做睿王妃,爲什麼還要同意成親以後和離?

這個女人是虛僞透頂,還是真的無辜?

冷聲一笑,蕭冽看也不再看地上的玉瓏,轉身而去。

剛一入夜便下了滂沱大雨,睿王府內下人忙了一夜,據說兩個太醫輪流守着,纔將玉瓏郡主的命保下來。

剛剛成親,玉瓏突然重傷,皇上本欲立蕭冽爲太子的事也只好暫時推後,和容貴妃兩人親自冒雨到睿王府看望昏迷中的玉瓏。

看着面容憔悴的蕭冽,容貴妃又心疼又心酸,勸道,“發生了這樣的事,誰也不曾預料!母妃知道你喜歡蘇姑娘,可是玉瓏又何其無辜?”

蕭冽站在廊下,看着外面依舊不停的大雨,背影寒冷而蕭瑟。

“母妃,兒臣要同玉瓏和離!”

“即便要和離,也不是現在。昭王謀逆剛剛被剿,你成親兩日便提出和離,雲南王府怎麼可能答應?你要世人說你過河拆橋,忘恩負義嗎?何況玉瓏身受重傷,如今生死不明,你父皇也不會同意的!”

“冽兒,你聽母妃的話,先讓玉瓏養傷,等她傷好以後,找機會和再談此事!”

蕭冽閉上眼睛,任冰涼的雨水濺在臉上,“母妃,你要我如何去見阿九?”

“蘇姑娘深明大義,會理解明白的!”

大雨一直下了三日,盛京城積水成河。

玉瓏醒了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和雲南王妃說自己受傷是要賠罪,和蕭冽無關。

容貴妃也在,聽了感動不已,握着玉瓏的手溫和道,“好孩子,母妃知道這件事你是冤枉的,是冽兒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不,是玉瓏的失誤!”玉瓏含淚搖頭。

“別多想了,你剛剛醒,身體還很虛弱,先把身體養好要緊!”

玉瓏卻堅持的道,“母親,請你一定要告訴父親,不要遷怒殿下,我的傷真的和他無關!”

蕭冽知道容貴妃來了,正走到門外,聽到玉瓏的話,手放在門上,眉心微微一蹙。

“好,我會告訴你父親的!”王妃心疼的道,“不要說了,休息吧,你流血過多,御醫說要好好養一段時間纔會恢復。”

玉瓏說了幾句話,已經筋疲力盡,握着容貴妃的手道,“母妃,是玉瓏不好,讓殿下傷心,請您不要怪我!”

“不會的,冽兒他也會想明白的!”

玉瓏脣角抿了一抹欣慰的笑,緩緩閉上眼睛,安心的再次睡過去。

次日早朝上,昭平帝宣佈,睿王蕭冽救駕有功,仁德恭謙,立爲太子。

蕭敬謀逆造反,弒父殺兄,私結黨羽,被貶爲庶人,關在昭王府,無昭不得入宮,不得離開盛京城,府中家眷全部驅散變賣爲奴。

同黨戶部尚書於憲,侍郎謝士筠,禁軍統領靳晟等人,同昭王勾結,壓入刑部大牢,等候秋後處決。

商人朱和城,行賄官員,哄擡物價,私扣賑災糧款,罪無可赦,抄家入獄,秋後同於憲等人一同問斬。

……

大雨連接下了幾日,這日放晴後,錦楓進了蘇家,求見大夫人。

大夫人在宮變的前一日便被容貴妃送出了宮,今日聽到下人議論,才知道宮裡出了這麼大的事。

一早剛剛用過早飯,錦楓上門,道長公子有請。

兩家婚事已斷,大夫人自然疑惑紀餘弦爲何要見她?

出了門,馬車已經備好,上了車,裡面奶孃也在。

兩人相見,俱是驚訝不已。

大夫人也聽說過奶孃在蘇月秋進京被搶劫時活了下來,和山匪一起欺騙蘇家和紀府,後來被戳破,奶孃便同那些山匪一起走了。

沒想到今日會在這裡見到。

奶孃也已經知道蘇九出了事,這幾日焦慌着急,此時突然看到大夫人,只覺胸中千萬種情緒涌來,竟不知如何開口,只跪下去,泣道,“奴婢見過夫人!”

“原來你一直在盛京!”

“是,奴婢一直都在!”

大夫人卻突然想起一事,問道,“我在阜陽收到讓我進京的信,是你寫的是不是?”

剛入京時她還一直困惑到底是誰給她寫的信,後來這人一直不出現,自己便也淡忘了,見到奶孃,突然想起那封信,她立刻便猜了出來,信是奶孃寫給她的。

“是,是奴婢寫的!”

馬車已經啓動,穿過長街,向着城門駛去。

“爲何要我來京?”大夫人問道。

奶孃仍舊跪在地上,低着頭道,“奴婢想讓夫人見見小姐!”

“哪個小姐?”

“蘇九,之前嫁到紀府的少夫人!”

大夫人眸子一轉,冷笑道,“聽說她是個山匪,你寫信入京難道想讓我幫她繼續哄騙紀府?”

奶孃忙搖頭,“不是,奴婢不敢!”

“那爲何你後來不來見我?”大夫人繼續問道。

奶孃聽到這話,只覺心痛如錐,蘇九從幽州回來以後,便和睿王在一起了,她怕紀府再糾纏蘇九,纔沒敢找大夫人來認蘇九。

如今想來,真是大錯特錯!

如果蘇九不和蕭冽在一起,也許也不會有此一劫。

“說啊,爲何不見我?爲何要我見那個叫蘇九的人?”大夫人皺眉問道。

奶孃悔恨痛心,沉聲道,“錦楓護衛便是帶夫人和奴婢去見蘇九,見到她,也許大夫人就明白了!”

大夫人皺了皺眉,越發的不解,

“你到底賣什麼關子?”

馬車一路上了玉壺山,在山莊門外停下,已經是午後申時了。

錦楓帶着大夫人和奶孃進入山莊,突然有下人來報,之前長公子讓尋找的那個姓陳的婆婆也已經找到帶來了。

此時到是正好!

錦楓讓人將那位陳婆婆一起帶過來。

大夫人見此,越發的心中生疑。

沿着抄手遊廊過去,在一處雕花樓口木門外停下,錦楓稟道,“長公子,蘇府大夫人和奶孃都帶來了,還有之前派人尋找的婆婆也已經到了!”

“進來!”

“是!”

錦楓應了聲,將門打開,“大夫人、奶孃,請吧!”

房內佈置的雅緻,燃着對病人傷口癒合有效的沉香,隔着一道半透的珠簾,隱隱可見一紅袍男子坐在牀邊,牀上躺着一女子。

奶孃哽咽一聲,撲身過去,心疼喊道,“小姐!”

蘇九依舊昏迷着,墨發散下,精緻的面孔因失血過多有些蒼白,紀餘弦剛剛給她餵了藥,正用絹帕小心擦她脣角淌下來的藥汁。

“小姐她怎麼樣?”奶孃跪在牀邊,急聲問道。

“還好,已經沒有性命之憂,只是還沒醒!”紀餘弦淡淡道了一聲。

大夫人還站在外室,看着奶孃焦慌心疼的樣子,突然心中一跳,有個念頭在心底升起,緊張的全身都僵硬,又覺得荒唐。

紀餘弦起身,將藥碗放在一旁,探手一撩珠簾,“大夫人請進吧!”

大夫人目光閃爍,緩步進了內室,向着牀邊走去。

待看到牀上的女子

,她面色一變,渾身忍不住輕輕顫抖,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奶孃,她是誰?”

奶孃淚流滿面,哽聲道,“夫人,她叫蘇九,是個孤兒,在玉壺山裡長大。”

大夫人在牀邊坐上,雙目呆滯,伸手輕撫少女的臉頰,顫聲道,

“蘇、九”

蘇九沉睡的面孔和她記憶中五歲孩童的面容重合,大夫人眼淚涌出,呆呆的看着她,身體因爲緊張而麻木,胸口內沉寂了多年的心有重新劇烈的跳動起來。

這會是她的玖兒嗎?

十二年了!

她的玖兒要回來了嗎?

“公子,陳婆婆帶來了!”錦楓敲門道。

“帶進來!”

“是!”

門被打開,一穿着樸素,五旬上下的女人被帶進臥房,女人頭髮已經花白,臉上滿是褶子,有些惶恐侷促的打量四周。

紀餘弦淡聲道,“大夫人,蘇九五歲的時候到的玉壺山,之前她是被一位叫陳婆婆的婦人撿到,後來被送給婦人的親戚,因爲這親戚的虐待,蘇九跑了出來,被一乞婆帶到了玉壺山。再之後,那乞婆病死,她便進了匪幫。”

紀餘弦頓了一下,繼續道,“這些是蘇九能夠想起來的,至於她是怎麼到的陳婆婆家裡,她父母是誰都已經不記得!”

大夫人驚愕的看着紀餘弦。

男人轉頭看向那位陳婆婆,“十二年前,你撿了一個孩子,是個女童,還記得在哪撿的嗎?”

婦人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紀餘弦,惶惶點頭,“是,十多年前老婦撿過一個孩子,就我們村子的河邊,我去洗衣服的時候看到她躺在岸邊上,應該是被水衝過來的。後來我家實在是太窮,就把她送走了!”

紀餘弦淡淡點頭,“當時酌江上有一條船翻了,船上的人大部分都死了,我找到一個當時活下來的人,他說船上的確有個女童,被一婦人抱着上的船,醒了以後哭鬧着要找孃親,再之後船翻了,船上所有的人都被衝散。船是從阜陽上河的,船上的女童就是蘇九。”

說到此處,奶孃已經泣不成聲,緊緊的握着蘇九的手,“是,是我們家小姐,是我們玖兒小姐,是奴婢把她弄丟了!”

大夫人卻似傻了一樣,愣在那,雙目恍惚。

“蘇九雖然不記得自己落水,但她幾次睡夢中做淹水的噩夢,而且她在夢中喊過,一個叫秦嬤嬤的人!”

奶孃一把抓住大夫人的手,“是她,是秦嬤嬤,當時和奴婢一起出門的就是秦嬤嬤!”

“大夫人還記得你的女兒走失的那一日穿的什麼衣服嗎?”紀餘弦問道。

大夫人驚怔擡頭,幾乎沒有回想便道,“玖兒那日穿了一件鵝黃色的繡梅花的綢緞裙子,因爲天快冷了,那日我還給她穿了一件狐毛鑲邊的蘇繡坎肩。”

紀餘弦立刻轉頭看向姓陳的婦人,“你撿到的女孩,穿的什麼衣服?”

那婦人仔細想了一下,道,“是件鵝黃色的裙子,頭上還用綠綢子梳了兩個總角,當時看她穿的富貴,老婦所以記得清楚一些!”

這樣一說幾乎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蘇九就是那個被帶上船的女童了,落水後被陳婆婆救回家裡,之後輾轉到了玉壺山。

而船上的女童就是蘇家大小姐,蘇月玖。

大夫人已經滿面淚痕,哽不成聲,伏在蘇九身側,嚎啕大哭。

十二年!

整整十二年,一個母親對於女兒的想念,幾千個日夜的煎熬,在此刻終於崩潰爆發。

奶孃亦跟着痛哭不止。

從把小姐弄丟了那一日開始,她胸口便壓上了一塊大石,這一刻,終於拿下來了。

紀餘弦俊顏微白,喉中梗塞,起身出了內室。

讓錦楓派人把陳婆婆送回去,紀餘弦站在長廊上,聽着屋子裡傳來催心的哭聲,一時心虛翻涌,無法平靜。

蘇九就是蘇月玖!

這是如何無法讓人相信的事!

若不是他自己一點點抽絲剝繭查到蘇九的身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

和她有婚約的蘇家大小姐蘇月玖,五歲的時候被人拐賣,幾番周折到了玉壺山,做了十年的山匪,最後劫了冒充她進京成親的蘇月秋,於是扮成進京的新娘,仍舊嫁給了他!

這是怎樣的天定姻緣,纔會促成這樣的巧合?

所以,蘇九註定是他的妻子!

他雖恨蘇家讓蘇月秋冒充大小姐進京成親,可是若不是如此,蘇九又怎麼會扮成她自己,嫁進紀府。

此時他終於相信,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只是他的蘇九,這十幾年受的苦,誰又來補償她?

被人拐賣落水,遭人虐待,從阜陽乞討到千里之外的玉壺山,因爲捱餓進了伏龍幫,又在伏龍幫那種弱肉強食的環境中活下來……

如果她不堅強,如何熬過這種種磨難?

門吱呀一響,奶孃拭淚走出來,雙膝一彎,跪伏在紀餘弦腳下,痛哭道,“奴婢對不起長公子!”

紀餘弦似沉了雪的雙目冷冷看着婦人,“你一早就知道蘇九是蘇家的大小姐對不對?”

所以她纔會對一個要挾她的山匪忠心耿耿,真心相護。

奶孃低着頭,哽聲道,“奴婢懷疑過,但是不能確定,所以一直不敢說!”

“可你若將你的懷疑告訴我,蘇九她又怎麼會受這麼多的苦?”

奶孃擡手給了自己一巴掌,“當年奴婢弄丟了小姐,如今又差點害死她,是奴婢糊塗,奴婢罪該萬死!”

紀餘弦鳳眸掃了她一眼,道,“蘇九夢魘中喊過秦嬤嬤,我也是後來纔想到她喊的不是紀府中的秦嬤嬤,應該是你們蘇家的。蘇九不會平白無故被人拐賣,定和這個秦嬤嬤有關,她是誰的人?”

奶孃臉上帶着明顯的一個五指印,淚痕滿面,驚愕的看着紀餘弦,

“秦嬤嬤,她是二夫人院子裡的人!”

可是二夫人怎麼敢將嫡小姐賣了?

若是被蘇文謙發現,她被休出蘇家都是輕的,她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做這樣的事!

除非,蘇文謙知道!

兩人是合謀將小姐拐賣走的。

奶孃滿臉震驚,緩緩道,“奴婢好像明白了!”

“爲何?”紀餘弦問道。

奶孃道,“說起來此事還和紀府有關。”

紀餘弦妙目一眯,“什麼意思?”

“十二年前,紀家落難,大夫人不顧老爺反對,旨意要帶着月玖小姐回京支援紀府。老爺和二夫人定是怕這樣會連累蘇家,纔會把月玖小姐送出去。只要月玖小姐不在了,那這婚事也就沒有了!”奶孃緩緩道。

她相信蘇文謙也一定是被蘇林氏矇蔽了,他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兒賣了。

是蘇林氏心思歹毒,欺上瞞下,賣了蘇家嫡小姐,卻沒想到,天網恢恢,有一日終是報應在她自己身上。

自己的女兒被山匪所強,嫁給山夫,卻親手將真正的蘇家大小姐嫁進紀府,這不是報應是什麼?

真是可恨又可嘆!

聽了奶孃的話,紀餘弦深邃的長眸中又添了幾抹墨色,原來,當年蘇家悔婚的背後還有這樣的隱情,原來,蘇九受的這些苦難,和他也是有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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