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佛和喵喵商定了很久,才確定了這個以德語老師過來的方案。
爲了不讓芷雲起疑他爲何要這樣裝扮纔過來,喵喵甚至沒有事先告知芷雲這件事。
只想着先斬後奏,讓杜佛過來再說。
“芷雲,多多生病以後,你見到過嗎?”杜佛問她。
芷雲抽泣着;“翰墨不讓我見她,他也不讓我出去。”
杜佛滿是憐愛地注視着芷雲。
幾個月不見,她比從前更多了一絲成熟的風韻,然而此刻卻是憔悴得厲害。
“好了,不要哭了,言芷雲什麼時候變成愛哭鬼了?”她可是那個無論發生了什麼都能擁有燦爛笑容的女人。他伸手,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我會去想辦法的。”
“杜佛,”芷雲依然哭着,拉着他的手,“你能不能讓我見到多多,我現在又聯繫不到楚翰墨,我的心好亂,總覺得要出事。”
“聯繫不到楚翰墨?”杜佛眉尖皺了一下。
芷雲抹着淚;“聽說是突然有工作上的任務,所以離開了。”
喵喵也擡頭看着杜佛:“是啊,從前翰墨叔叔每天都要給媽咪打電話,可是現在都三四天了,一點音訊都沒有。”
杜佛略有所思……
楚翰墨有任務離開了?
爲什麼他聽到的消息卻是,他一直都在C市,沒有離開呢。
房門突然被敲響了,外面保鏢在詢問着:“芷雲小姐,你們談得怎麼樣了?”
“我先走了,”杜佛把假髮戴上,絲巾繫好,“我先去看看多多,然後再看能不能帶你去看吧。”
“拜託了哦杜佛,”喵喵牽着杜佛的手,“還有,C市有不少楚翰墨的手下,你要多注意小心纔是。”
杜佛摸了摸喵喵的頭。
小喵喵,儘管和楚翰墨那麼親密了,卻依然是站在他的那一邊的。
“杜佛,”見他走到房門口,喵喵又上前,拉住了他,他遲疑了片刻,這才說道,“杜佛,如果你能幫到多姐的話……我、我會給你畫很多畫的。”
杜佛聽到喵喵這樣許諾,不由得微微笑了笑,他摸了一下喵喵的小臉蛋;“白癡,我會關心多姐,和畫的事情,一分錢關係都沒有。別胡思亂想了,照顧你媽咪吧。”
他是看着芷雲懷胎十月,看着她生下了兩隻可愛的寶寶,看着寶寶們一點點長大。
喵喵第一次叫媽咪,多多第一次學會走路……到後來慢慢地成長起來。
他又何嘗不是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寶寶,當成自己的家人。
……
這個時間,馬思暢和護士們都去吃飯了。
楚翰墨打開了治療室的門。
他將從馬思暢那裡拿來的藥劑注射到了輸液瓶裡,調了調比例,然後接通自己手背上的留置針。
今天的治療比昨天要輕鬆一些。
馬思暢告訴他是因爲他的身體已經逐步適應了藥劑。
但是楚翰墨知道,馬思暢撒了謊。
他很清楚,人在說謊的時候會有什麼微表情和臉部肌肉活動。
所以,並沒有馬思暢所說的適應,他不過是調小了藥劑量而已……
楚翰墨知道自己如今是在地獄的邊緣踩着界限而行,但他別無選擇。
如果多多不能得救,他根本無法原諒自己。
所以還不如拼死一搏,如果不行,就雙雙殞命,如果可以,那就一起活下去。
那是他的女兒啊……
他都不能救她的,誰會救她呢?
藥劑輸入靜脈,血管壁受到刺激,立刻收縮了起來。
不到一時片刻,肌肉也開始有反應,劇痛如同海浪一般,陣陣席捲而來。
“女人生孩子的痛是醫學最高級別的十級,但其實男人****碎裂的疼是生孩子的十倍,但是你接下來要承受的痛……是蛋碎的十倍,你確定你能受的下來?”
治療之前,馬思暢已經提醒過他。
但是他有什麼辦法呢?
哪怕是挫骨揚灰,他也要承受。
在病房裡,有一個小生命需要他去拯救,在家裡,有一個女人在癡癡的等待。
他生爲父親,生爲男人,就要去承受這樣的責任。
痛到恍惚,楚翰墨甚至有靈魂出竅的感覺。
有一度,他以爲自己死了。
黑暗中,有死神冰冷的鐮刀在他的脖子上滑過,溼滑的蛇從黑色的輸液瓶盤繞着而下,順着管子爬到了他的手上,再慢慢繞到他的頸部,用力緊纏。
翰墨……翰墨……
很遠的地方,有個女人在哭着喊他。
言芷雲……
他想要叫她,那一團模糊的光影中的女人,彷彿已經和他相隔了一條冥河,而他站在對岸的河邊,水慢慢淹沒他的腿,他的胸膛,直到他的咽喉……
突然間,頭頂彷彿有一團光照了下來,照在他的身上和河面上。
這光有魔力,因而水漸漸褪了下去。
纏繞着身體的蛇也順着河水遊走了。
他現在覺得自己又能夠呼吸了,身體也重新開始有了知覺,一波接一波的痛楚又開始襲來。
但這痛從襲來的地方,在一步步退回它原本所在的地方。
黑色的液體從他的手臂倒退回了輸液瓶,他開始覺得如釋重負,身體的各項機能又開始重新運轉。
然而與此同時,死神手中的鐮刀卻換成了一把明晃晃地手槍,指着他的額頭。
這是一種危險的殺氣,不是來自冥界,卻是來自人間。
而楚翰墨看得清楚,這把手槍,竟然是他自己的。
下一秒,他猛地睜開了眼。
治療室裡燈光半明半暗,輸液的針管已經從他的手背上取下去了,此時藥液正順着管子不斷的滴在地上,已經積攢了一小灘——告訴他管子取走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而半生半死之間幻覺地那一把槍,卻真實地指着他的額頭。
有人把針管從他手背上取走了,並順帶摸走了他的槍,還用來指着他的頭。
而這個人,這個既在鬼門關前救了他,卻也想要取他命的人。
是杜佛。
此時,見到楚翰墨睜眼,他笑得很是親切:“這麼快就能醒來?我還以爲你已經腦死亡了呢,沒什麼上帝的奇蹟,恐怕是睜不開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