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澤雙手插在褲袋裡,走得很慢,修長的身材有些佝僂。
望着前方的路,自嘲一笑。“領結婚證的時候沒和你走這條路,離婚了卻是第一次走。很諷刺,不是嗎?”
他們的結婚證是律師處理的,婚禮也沒有辦,悲劇開始的婚姻,也註定以悲劇結束。
冥冥中,這一切早已安排好。
每天都有無數情侶懷揣着對婚姻的憧憬從這條路走過,然而他們卻是去結束婚姻。腳上像灌了鉛,每一步都很沉重。
她低頭望着自己的腳尖,“對不起。”
除了這個,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這話應該是我說,我以前那麼人渣。”
回想起來,唐澤都想狠狠抽過去的自己幾耳光。
但說實話,程安妮現在不怪他了。他們之間存在太多誤會,孰是孰非已經無法判斷。
要說有錯,當初在他不愛她的情況下仍強行嫁給他,她也有錯。
但人生總是如此,沒有一帆風順,每個人都會做錯。每走一步,都會改變人生的方向,就像蝴蝶效應,影響一生。
退一步想,如果不是他的“人渣”,她也不會遇到陸禹森,人生的道路就是這麼曲折,誰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她努力想讓氣氛不那麼沉重,玩笑道:“知錯能改就好,以後別那麼渣了。”
“如果我改了,你能回到我身邊嗎?”他忍不住問。
“……”
“我開玩笑的。”
可每一句玩笑都有認真的成分,而她無法迴應,心裡酸酸的。世上沒有感同身受,可是看到他難過,她的心情也會隨之不好。
“你還年輕,值得更好的女人。”到頭來,只有這樣一句蒼白無力的安慰。
“我不知道什麼是更好的,我只知道我想要什麼。但我這個人大概是命不好吧,明明遇到了卻把握不住,只能眼睜睜失去。”他自嘲着。“如果不曾遇見,是不是更好?沒有嘗過幸福的滋味,也就不會知道失去幸福的痛苦。”
可如果未曾擁有她,他的人生就會像白開水一樣平淡,沒有愛沒有很,也很無趣,不是嗎?
很矛盾。
“唐澤……”
“什麼都別說,我懂的。”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民政局門口。
他停下腳步,執着地望着她。
她的心顫抖着,難以承受他眼中的深情。
“能不能答應我,如果有下輩子,成爲我的妻子,和我在一起,好嗎?”他哀求着,眼眶都紅了,彷彿她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程安妮不忍心拒絕,“好。”
他笑了。“謝謝。”
即便是謊言,也謝謝她願意騙他。
年關工作人員很少,只有幾個人在自己的位子上心不在焉地上班。
替他們審覈的是一位中年大媽,大概是不忍心看這麼好的一對“金童玉女”就這麼分開,忍不住問了幾次。“你們確定要離婚?”
“真的到非要離婚不可的地步?”
兩人都不說話。
“現在的年輕人啊,真不把結婚當回事,尤其是結婚兩三年離婚的最多。像我們那個年代啊,沒有離婚,只有喪偶,你們太兒戲了。”
“你們這才結婚三年吧?有什麼這麼過不去的?誰的婚姻沒有幾個坎兒?熬過去了就好了,這婚,是這麼容易離的嗎?有沒有想過你們的將來?”
“要離婚的時候吧,都恨透了對方,光想着對方的不好,但你們也冷靜地想一想對方的好。你們當初結婚的時候,也是奔着過一輩子,奔着愛去的,不是奔着離婚去的吧?別讓一時的恨意矇蔽了愛情。”
“姑娘啊,你更要考慮清楚。男人離婚了,再找容易得很,尤其你老公條件這麼優秀,大把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等着搶。但女人離婚了,那就像折價的水果一樣,就算再好,想找個好的也難了,你……”
“你別再說了。”程安妮打斷她,“我們已經回不了頭。”
她的語氣淡淡的,但態度很堅定,大媽搖了搖頭,無奈地嘆了口氣。
……
紅色的離婚證書,一人一本。
兩人站在民政局門口,相對無言。
程安妮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平靜。
沒有法庭上的爭鋒相對,沒有媒體的圍追堵截,沒有撕逼沒有爭吵,只是兩個疲憊不堪的人處理後事。
離婚證紅得刺眼,刺得唐澤眼眶痠痛不已。
程安妮卻是重重鬆了口氣。
終於離了,解脫了。
“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想自己一個人走走。”她笑笑,“你也趕緊回去吧?快過年了,家裡應該有很多事情要忙。”
結婚三年,他們是一家人,卻沒有一起過過一次春節,這也是唐澤永遠的遺憾。可他不想在她面前表現的太不灑脫,於是也笑笑。“嗯,那我走了,自己小心點。”
他離開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漸行漸遠,曾經那樣驕傲的一個男人,從十歲就迷戀到現在的白衣少年,就這樣漸漸離開了她的生命,程安妮百感交集,好一會兒才轉身朝他相反的方向走。
她第一個就打電話給陸禹森,但他掛斷了,她想也許他不方便吧。
他知道她離婚一定很高興,還是等見面的時候和他一起慶祝好了。
……
手機在桌上震動。
麗莎望着王文君,她看了眼號碼,掛斷了電話,並且刪除了通話記錄。
表情很冷淡。
這樣淡漠的神情讓麗莎有些害怕。
對方是誰?爲什麼太太要掛少爺的電話,她很討厭那個人嗎?
“太太,午飯準備好了。”
“知道了,去叫少爺吃飯。”
陸禹森從書房出來,先看了一眼手機,沒有電話也沒有短信。
“兒子,吃飯了。”王文君喊他。
那晚他和程安妮在一起,整晚關機,以爲回來王文君會和他大吵一架或者冷戰,然而沒有,她的態度很平靜,只是陸禹森能感覺到,母子之間多了一層隔閡。
他落座,女傭給他盛了飯。
王文君往他碗裡夾了一塊雞肉,問道:“過兩天就過年了,要叫小慈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