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如瑜扭過頭去偷偷地笑了,他家江雪果然有趣。
旁邊的容雋看見靳如瑜在笑,一副見了鬼的模樣。不笑不怒,不悲不喜,那纔是天機老人的關門弟子靳如瑜的特色。從來不在面上露出真正情緒的靳如瑜,竟然被這樣無聊的戲碼逗笑了。
相較於衆人的喜氣洋洋,李媛媛和靳彥兩人卻半點也笑不出來,看到昔日被自己蔑視的人如今這般神采奕奕,着實讓人不爽。
靳禍站在楚江雪的身後,目光掃過李媛媛和靳彥的神色,眼底深了深。
“楚相,貴千金方才救了老身一命,老身必須報答她。她沒有做錯什麼。”李老夫人將是非黑白分得很清楚,該回報的必須回報,這會兒別人都笑了,她還在正正經經地說事。
楚紹元聽得李老夫人的話,面色詭異,楚江雪有什麼本事還能救李老夫人一命。
“李老夫人客氣了,江雪沒冒犯到老夫人就好。”
“江雪丫頭,你想要什麼告訴老身,老身說過的話全都算數。”
四下裡又安靜了下來,衆人等着看楚江雪會開口向李老夫人要求些什麼。
“算了,我沒什麼想要的。既然你是壽星,我救你也是應該的。”楚江雪知道自己要是真敢跟李老夫人開口要點什麼,楚紹元肯定又要教訓她了。
“不能就這麼算了!”李老夫人卻不依不饒,硬是要將這個恩報上。
楚江雪看向楚紹元,乾脆讓楚紹元做決定。
楚紹元瞪了回來,竟又要她自己做決定。
“那就請李老夫人給家弟江流介紹一門好姻緣好了。”楚江雪隨口道。
“這個容易,老身答應你了!”
楚江流羞憤欲死,楚江雪這個坑弟狂魔,他幾時需要別人家的老太太給他介紹對象了!
一場鬧劇落幕,衆人都散了,楚江雪準備退回屏風的另一頭,經過容雋身旁時,她正要道聲謝謝,便聽得這個面上掛着溫文爾雅的笑容的男子,傲慢地開了口。
“楚小姐,行醫不是兒戲,今日你是救了李老夫人,改日說不定就害了人。像你這樣的閨閣小姐,少自以爲是地賣弄那點醫術!”
這話,只落進了楚江雪的耳朵裡,其他人誰也沒聽見。
楚江雪詫異地擡眸看向容雋,容雋卻已經錯身走開了,只是她分明看見他氣質依舊溫潤優雅,就似方纔那番冷嘲熱諷的話都是她的錯覺。
容雋,似乎很討厭她。
靳如瑜看見楚江雪,立即朝着她這邊走來,楚江雪注意到靳如瑜一直盯着自己,一臉嫌棄地回看了他一眼,繞開他走向了屏風的另一頭。
靳如瑜抿了抿脣,好像哪裡不對。
“王爺,你該不會是看上她了吧?”容雋走到靳如瑜的身旁,便見靳如瑜又盯着楚江雪看。
靳如瑜沒回頭看容雋,自顧自地道:“本王感覺江雪她好像不怎麼喜歡本王,是本王的錯覺嗎?”
容雋的面上暗自閃過一抹陰鬱之色,:“不是,她確實不喜歡你。”
靳如瑜皺起了眉頭:“爲什麼,今日本王還特地帶了靳禍來,以爲她會高興。”
“你居然打着這樣的主意,說起來,六皇子人呢,剛剛還在的。”容雋不願再和靳如瑜多聊楚江雪的事,轉移了話題。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他都十二歲了,難不成還能走丟?”靳如瑜見楚江雪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終於收回了目光,半闔起了眼皮子,涼薄地道。
楚江雪回到屏風後,摘下了手帕,貴女們立即迎了上來,圍着她問屏風那頭髮生的事。
李媛媛站在外圍看着被衆星捧月的楚江雪,氣得咬碎了一口銀牙,她家祖母的壽宴,風頭竟然全被楚江雪這個小賤人給搶了!
楚江雪應付了貴女們一番,隨即目光越過人羣,看向了外邊的李媛媛。
“李三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楚江雪可沒忘她和李媛媛之間的賭約,雖然之後發生點事,衆人的注意力都被轉移了。
李媛媛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方纔那樣怎麼能作數。有本事便與我堂堂正正地再比一次!”
“李三小姐你非要耍賴,我自然也拿你沒辦法。那你說,你想幾時再比?”楚江雪也不跟她爭執什麼,李媛媛這一反悔,在千金小姐裡的名聲定是要打個折扣了,她自然樂見其成。
“七日之後,是中秋佳節。邀月酒樓屆時會有一臺中秋詩會,你可敢前去與我比一比!”
“當然要去,只望到時李三小姐不要像今日一樣出爾反爾,失約於我!”
李媛媛來一次,她收拾一次,多來幾次,她也不嫌收拾她累!
楚江雪離開花園的時候,意外地在假山後頭看到了靳禍的身影。
其他的貴女已經先一步走了,這會兒四下裡只剩她一人,顯然,靳禍在等她。
“楚……小姐。”靳禍走上前,攔住了楚江雪的去路。
“六皇子,今日多謝出言相助。”楚江雪對靳禍的態度柔和了一分。
“關於那一天,我們被下迷藥的事。我有話想和楚小姐說。”
靳禍手裡有線索,楚江雪自然也知道。只是下迷藥的兇手是誰,她已心中有數,不是淑妃就是靳彥,還可能是兩人合謀。就是她現在拿到證據把兩人的罪行捅到老皇帝那裡去,也不可能讓兩人被治罪,所以她暫時也消了揭穿那對母子的心思。
比起下迷藥的兇手,她更想知道給原主下毒藥的兇手。那人恐怕是知曉淑妃和靳彥的行動,才借了兩人的手,這案子怎麼查也只能查到淑妃母子頭上,而查不到那人身上去。
“六皇子請說。”既然靳禍都主動來找她了,她還是要聽一聽的。
“是淑妃身邊的小太監,我認得他,叫做小榮子。他直接灌暈了我,等我醒來時,便被與楚小姐關在一起了。”
“如今再找小榮子盤問,定也什麼都盤問不出來。”楚江雪答應過靳禍,會把真相揭露出來,但不是現在。
聽得楚江雪的話,靳禍神色黯淡地低下了頭。
“等着吧,靳彥那個小心眼,遲早還會對我出手,到時候老賬新賬一起算,總能治了他!”
她可以不就下藥一事找靳彥和淑妃的麻煩,但這件事對於這對母子而言卻始終是一根刺,他們總還會再來找她的,到時候參與其中的人,說不定還會多一個李媛媛。
“這樣,楚小姐豈不是會有危險?”靳禍沒有忽略這一點。
“死肯定死不了,大抵會被污衊成殺人犯,或者水性楊花之類的。我怎麼說也是楚家的嫡小姐,我要是死了,楚家不可能善罷甘休,定會徹查,到時候靳彥和淑妃也算完了。”
楚家嫡長女這個身份,除了被楚紹元教訓時,都十分的好用。
“不能不用你自己做誘餌嗎?”靳禍擡起小臉,一臉擔憂之色。
“怎麼,如果我成了殺人犯,或者水性楊花,你便不願意娶我了?”楚江雪調侃道,她自然是不會讓靳彥和淑妃得逞的,該來的總會來,她要考慮的只是如何破局,讓那對母子偷雞不成蝕把米。
靳禍拼命地搖了搖頭,生怕自己有一點點猶豫,就會爲楚江雪所不信任。
“楚小姐是我現在唯一的朋友,除了你以外,我已經沒有別人了。所以,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想娶你。”
聽得靳禍的後半句,楚江雪斂起了笑容,“你是覺得,我真的會去殺人,真的會水性楊花?”
“不……不是……”瞧見楚江雪變了臉色,靳禍嚇得慌了,又開始拼命地搖頭,把小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楚小姐不是那樣的人,我說錯話了。”
楚江雪無奈,她怎麼可能會真的生氣,不過看着靳禍手足無措的模樣,倒也有幾分意思。這個孩子,她覺得自己似乎看透了,又似乎根本沒看透。
她和靳禍見過總共也就兩次,第一次被賜了婚,第二次他站出來爲她說話。她沒有主動爲靳禍做過什麼,可是靳禍卻似乎很看重她,這顯得不太真實。
靳禍是怎樣長大的,母親雲貴人從他出生起便一直在冷宮裡,老皇帝不待見他,小太監都欺負他,他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一個人孤零零地長大。
在那般孤苦無依的情況下,他都能活下來,那簡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這樣的人,心裡孤獨不說,定然很難去相信別人,哪怕別人對他好,他也未必敢接受。就算他只有十二歲,歷經艱辛之後,心思應該會比別人更細膩一分,心智也得比同齡人成熟上許多才能讓他有能力活下去。
靳禍真的會因爲他們兩人之間那層不牢固的婚約關係,把她當作真正的友人嗎?
“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你別在意。如果你沒有別的話,我先走一步。”孤男寡女地待在假山後面,就算是婚約對象,被人看見了也麻煩。
“楚小姐,下一次我能出宮,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像靳禍這樣地位卑微的皇子,哪裡會有出宮的機會,今天若不是靳如瑜忽然帶上了他,他永遠也別想出來。
“你可以進宮來看我嗎?”靳禍一雙清澈的眼眸看着楚江雪,眼裡是滿滿的期待。
進宮?皇后姑媽在宮裡,靳彥也在宮裡,以後肯定會有再進宮的時候。
“我會去的。”楚江雪答得毫無壓力。
楚江雪和靳禍說完後,轉身走出假山,一道人影便擋在了她的前面,那一身月白透着金色的衣服,除了靳如瑜,她想不出壽宴上還有誰是這麼穿的。楚江雪趕緊後退了兩步,離靳如瑜遠點。
靳如瑜看見楚江雪後邊還走出了個靳禍,半闔的眼皮子擡了擡,看來,今天帶靳禍出來是個錯誤。
“錦王殿下有何貴幹?”被靳如瑜抓到和靳禍幽會,楚江雪毫不驚慌。
“你與六皇侄躲在這假山後頭做什麼?”靳如瑜聽着楚江雪疏離的語氣,心裡有些愁,他以爲他做的事能讓楚江雪越來越親近他。
比如見到他會主動貼上來什麼的,衝他盈盈一笑欲語還休什麼的,再不濟也該把他當朋友了。
可結果變成了什麼樣,看見他朝她走過去,她繞過他走,他來找她,她一句“有何貴幹”,這冷漠的態度他怎麼也無法想成楚江雪是喜歡他的。眼見着他侄子得到的待遇都比他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