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鬢微霜下

章五 鬢微霜 下

東海之濱,風起雲涌,濁浪滾滾,無數黑雲自海天相接處一排排升起,緩緩向海岸線上壓來,遙遙望去,如山巒欲傾,天地將合。

羣山逶迤橫亙數百里,重巒疊嶂,其中,四名修士正披荊斬棘,在密林中穿行。雖然行路艱難,每每要從糾結盤錯的藤蘿根鬚中闢出路來,但四人仍是衣冠端正,光鮮無塵,身上則寶氣隱隱流轉,肌膚滑嫩若嬰兒,顯然修爲已頗有所成。他們走走停停,不時在溪水、山岩、溶洞徘徊探索,爲首是個看上去三十餘歲的男子,手中捧着乾坤盤,每走一段路,就觀察天色地勢,再細看掌中乾坤盤,方定下向哪個方向行進。

轉過一道石樑時,那人手中乾坤盤忽然嗡的一聲響,通體發出淡淡的毫光來。那人精神登時一振,看過周圍山川地型,再潛心推算一番,猛然擡頭,眼中真真切切地映出了一座孤傲插天的絕峰!

那人向絕峰一指,喜道:“張師弟、趙師弟,羅師妹!稀世奇珍看來就在那裡了,大家再加把勁!”三人聽得此言,登時大喜過望,連日來的疲累皆一掃而空。

絕峰距離三人尚有數十里,但這點距離對修道者來說,實不算什麼。四人各祭法寶,竟然一一升起,搖搖晃晃地向那絕峰飛去。

一個時辰之後,四人逐一在絕峰峰頂落下,模樣都有些狼狽,看上去峰頂絕高處的罡風令他們吃了不少苦頭。

這一片絕峰峰頂並不大,只有裡許方圓的樣子。爲首男子又拿出乾坤盤,剛剛注入真元,乾坤盤忽然光芒大放,錚的一聲長鳴,竟然炸得粉碎!

那男子左手被炸得血肉模糊,面上卻是震驚中帶着狂喜。要什麼樣的寶貝,寶氣纔會濃郁到將師門秘傳的定寶輪也給炸了的地步!?

好在峰頂也不大,失了定寶輪,四人搜上一遍也花不了多少時間。果然四人剛在峰頂搜了小半圈,張姓師弟向前一指,叫道:“那是什麼!”

衆人忙聚了過來,只見面前一片平整如鏡的地面,一個青年道士仰臥望天,躺得寧定安然。

四人不曾想在這絕峰之巔居然會看到人,均驚得後退。但那青年道士動也不動,似已在這峰頂上待過千年。

四人膽子逐漸大了些,慢慢靠近,凝神望去,這時才發現那青年道士心口處端正插着一柄古劍,身側則放着一根通體黝黑的三尺鐵根。他們這才明白,這青年道士原已死去多時。可是他的肉身爲何不腐,面目栩栩如生,而那仰望蒼穹的目光卻是如此清澈,微笑又是如此輕鬆淡定?

四人中那羅姓女子心思更細密些,拉了拉師兄的衣袖,輕聲道:“看這人的服色,似乎是道德宗的弟子。”

此時四人逐漸從最初的驚慌中恢復,再走近了幾步,果然見那青年道士道袍一角繡着道德宗的標記,當下面色均是一變。其中一人即道:“這人怎地死在這裡?他屍身都未腐爛,想必是新死不久,附近可不要有道德宗之人,萬一被他們撞見,我們可說不清楚。道德宗的真人剛剛大敗天下羣修,氣勢正猛,我們別觸了黴頭。”

爲首那男子仔細觀察一番,搖頭道:“不怕,他應已死了不少時候,肉身不腐,必是因爲左近有寶物,肉身被寶氣浸淫所致。”

張姓男子忽然倒吸一口涼氣,指着那根毫不起眼的鐵棍,結結巴巴地道:“地……地極……神鐵!”

剎那間,六道火辣辣的目光都落在那根鐵棍上,炙熱得幾乎在棍上激出火花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峰頂冰寒的罡風纔將泥塑木雕般的四人凍醒過來。羅姓女子道:“好大一塊鐵……”那聲音乾澀沙啞,如同剛自沙漠中走出一般。

張姓男子用力搖了搖頭,竭力將目光從鐵棍上挪開,結果又被古劍吸住,澀聲道:“師兄,你看這把劍可有古怪?”

爲首男子聲音也變得乾巴巴的說不出的難聽:“這柄劍我完全看不出是什麼東西做的,地母真銅?東海萬年木?冰冥九天銀?還是寒晶鐵?”

他每說出一個名字,面色就蒼白一分,說一句話簡直比施展幾個道法還要耗費精神真元。

張姓男子喉節上下鼓動,忽然叫道:“我去拔出來看看!”

他剛躍出一丈,兩眼猛然睜圓,雙腿一軟落下,跌倒在地。他艱難地轉過頭,勉強擡手指着大師兄,嘶聲道:“你……你……”一句話未說完,他口中就涌出大團大團血沫,面色迅速灰敗下去。

爲首男子從容將一根鏈子鏢收回捲起,道:“張師弟休要怪我,你本來就與我們不睦,這些寶貝不分也罷。”

鏈子鏢頭鮮血不住滴落,本來一個從容和善的大師兄此刻面容竟是如此猙獰!

“趙師弟,羅師妹……”他轉過頭來,方說了一句,忽見兩人面色有異。還未及反應過來,趙羅二人已各出一掌,分別印在他心口與小腹處!他雖然早暗中將真元佈滿全身,但趙羅修爲並不在他之下,又是擊中要害,掌中陰勁早將他五腑六髒擊成血肉模糊的一團。

“你們!……”大師兄怒視二人,竭力伸手,想去扼住二人咽喉。

趙姓男子隨手一推,已將他推倒在地,冷笑道:“大師兄,你原本也與我和師妹不睦啊,這寶貝不分也罷。”

趙姓男子不再理會已在瀕死邊緣的大師兄,向羅姓女子邪笑道:“師妹,只剩你我兩人了,寶貝也有兩件。不如你拿棍,我取劍?這樣師妹即有神鐵棍,又有師兄這根肉棍,可謂雙棍臨門,喜上加喜啊!”

羅姓女子笑啐一口,道:“沒正經的,還不快去拿了東西,再將這幾個死鬼推下崖去毀屍滅跡?小心夜長夢多!”

趙姓男子連忙應了,就向青年道士行去。不論是道德宗又或是自己師門長輩,哪個都不是他們能夠應付得來的。

他剛走到青年道士身邊,忽而一個沙啞森冷的聲音籠罩了整個峰頂:“俺本想繼續看你等把這戲演下去,可惜不能容你的髒手碰到公子身體,就早些超度了你吧!”

這聲音陰寒冰冷,沙啞深沉,內中含着沉重如山的殺氣,又是突如其來,登時將二人驚得魂飛魄散。只聽嗒的一聲輕響,女人手中緊握的一柄淬毒匕首落地。

趙姓男子則被一道大力吸得倒飛而起,幾道烏光散過,四肢已與軀幹分了家。他殘軀在地上滾動,眼角餘光忽然看見那女子面容和落在地上的匕首,立刻明白過來,高聲叫道:“好你個毒婦!”

叫聲未歇,斷肢處傳來的劇痛立刻令他慘叫出聲。趙姓男子這纔想起自己四肢俱斷,於是叫得更加淒厲。

那女子卻是駭然望着兩名身高過丈,周身掩在深黑厚重鐵甲之內,面帶猙獰面具的怪物現身峰頂。其中一人手中巨斧大如桌面,斧刃上閃着森森寒光。正是這把巨斧,方纔輕若蝴蝶般將趙姓男子分成了五段。她並不識得這兩人乃是無盡海洪荒衛。

眼見兩個兇厲面孔轉向自己,那女子汗如出漿,尖叫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們丹心殿掌門可是青墟宮的好友,青墟是有謫仙的。你們殺了我就是與謫仙爲敵!”

但兩個兇人仍是一步一步走來,每下鎧甲鏗鏘聲都如同直接敲打在她心底,她雙腿再不能支撐,軟倒在地,手顫抖着從懷中摸出一枚煙花,叫道:“不要過來!我放煙火了!殿主會立刻知道我在這裡的!”

她接連拉了幾次,才拉着火繩,煙火一飛沖天。

一名洪荒衛冷笑一聲,斬馬刀揚起,就欲將那煙火截下。只聽噹的一聲,另一名洪荒衛巨斧一翻,壓住了斬馬刀。

那洪荒衛一怔,道:“四隊長,難道還要放過他們不成?”

直到那煙火飛上高空,爆成一朵絢爛碧龍後,四方纔冷笑道:“怎會放過他們?既然跟謫仙有關,又惹上了我們,當然是男女老幼皆殺!讓她將煙火放完,告訴那什麼丹心殿的人我等確切方位,這樣他們纔會自行送上門來!二十二,你要學的還多着呢!”

二十二登時有所領悟,讚歎道:“主人不許我等離開無盡海周圍,就想辦法讓這些修士自己送上門來。四隊長果然高明!現在這個女人怎麼辦?”

四冷哼一聲,道:“一樣處理,斬斷四肢,扔到外面去,別讓這等人污了咱們無盡海的地界!”

二十二轟然應了,獰笑一聲,提着斬馬巨刃向那癱軟於地的女子行去。

此時兩名洪荒衛身後忽然有人道:“你們兩個這等掩耳盜鈴的做法,也想瞞過主人去?”

這聲音憑空而生,全無徵兆,又渺渺然,在空中迴盪,不辨來處,難分雌雄。兩名洪荒衛登時大吃一驚。然而他們心下雖驚,知道來人神通深不可測,但洪荒衛秉性何等兇厲,當下各各先向前衝一步,再行轉身,橫刀持斧,冷眼望向身後。一道凜冽殺氣,衝宵而起!

本該空無一人的所在,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肌膚如玉的青年男子。看清來人,兩名洪荒衛倒有些驚慌,行禮道:“一大人!”

一負手而立,道:“你們兩個如此辦事,未免有些不妥。”

四上前一步,沉聲道:“這個……難道爲着一個謫仙,就要放過這些妄想褻瀆公子遺體的貪婪之人不成?”

一淡然一笑,道:“誰說要放過他們?我說你們辦事不妥,是指你們左右要掩耳盜鈴,索性做得從容大氣!四,你這就去山下尋顯眼處立塊牌子,上面就這樣寫:無盡海禁地,仙凡繞路。”

四與二十二先是愕然,然後欽服,於是提了那女子和三人屍身,殺氣騰騰地辦事去了。

兩名落荒衛走後,一望着絕峰中央那靜臥不起的青年道士,輕嘆一聲,不知自何處取來一把竹苕,將峰頂掃得乾乾淨淨。

無盡海寒冰獄,向是天下絕地,只是名聲不顯。

牢室四面是玄武岩的牆壁,方圓三十丈,從這邊走到那邊彷彿不過數步,但如果真有人以步丈量,會發現永遠無法觸摸到近在眼前的牆面。頭頂是深不見底的幽藍,窮盡目力也看不到界限,偶爾有微弱的波光流動,這是地牢裡唯一的光源,於是四壁隱隱約約反射出一點光,可以看見牆面上鐫刻着繁複的花紋和符咒,隱約有水珠不斷沁出、凝結成冰、氣化成霧。

牢中四處彌散的霧氣至陰至寒,若有尋常人置身霧中,會立刻覺得全身如被針刺,隨後刺痛會變成微癢和溫暖,再後來則是麻木。甚至不需一息時間,凡人即會在這寒霧中僵硬、乾枯、粉碎。

只是清亮溫柔的祝禱聲在牢室中不住迴盪,這寒冷得連冰都無法承受的地牢中,竟也有了些春的暖意。

青石地面上,一卷《輪迴》逐漸翻到了終章。

祝禱聲依舊迴盪,但《輪迴》靜靜地躺在青石地上,頁面再也無法翻動。於是她輕輕一嘆,停了祝禱。但那一聲聲的遙祝依舊不肯散去,在四壁徊蕩百轉千回後,仍隱約可聞。

一隻素手伸下,想要拾起《輪迴》。這隻手肌如玉,指纖芊,已是完美,指尖掌緣處,似浮起淡淡光暈。可是她沒能拾起《輪迴》。

青衣已盡力俯下身子,但指尖依舊距離《輪迴》仍有一尺距離。她恬靜的小臉上浮起柔淡如水的微笑,都說咫尺天涯,現今可不是咫尺之距,已是不同輪迴?相比之下,陰陽永隔,或也要好上許多了。

忽聽一聲長嘆,一隻寬大、粗糙、掌緣指節上可見片片繭子的大手伸過來,拾起《輪迴》,塞進青衣手中。

青衣訝然,擡頭望去,見牢室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人。

這人生得高大,膚色黝黑,望上去四十餘年紀,生得相貌堂堂,面頰眼角有細微皺紋,條條皆如刀刻斧鑿,一望可知已是飽經風霜。他身上穿着件粗布道袍,腳踏一雙草編芒鞋。道袍式樣略顯古意,不過質地粗糙做工低劣,應該是火工雜役道人的服色。

他雙眼清澈如水,全無半點雜質,低微的衣着絲毫無法掩蓋那種特別的風華意味。

青衣驚訝地咦了一聲。在她眼中,這個人隨意這麼一站,整個人便自成天地,再不受世間萬事萬物影響。實際上,他此刻就只有半邊身體在牢室中,另半邊身子則沒在石牆壁當中,就好似沒有實體,只是個幻影一般。可是方纔接過《輪迴》時,青衣的手觸到了那隻大手。那隻手堅定、溫暖,便似天塌了下來,也可爲她撐住。

於是青衣知道,這隻手,這個人,絕非幻影。而無盡海的石牢,當然也不是幻影。既然兩者都不是幻影,又怎能融成一體?

青衣本就冰雪聰明,再修過《輪迴》,一顆心早已晶瑩剔透。她隱約知道,若能將眼前所見想得明白了,或許就會頓悟,於大道上再邁一步。但她只是柔柔地一笑,便不再去想那人與牆如何能融爲一處,又如何能越過這石牢沒有邊際的界限。這一刻她心中天空而云淡,亙古以來從未停止的時光,於她已然凝止。

那人雙目一亮,即贊且嘆道:“好,好!唉,可惜,可惜。”

青衣恬淡笑道:“你這人本來是很厲害的,怎麼也看不開呢。我挺好的,哪裡可惜呢?”

那人大笑道:“好一個看不開!我看不開,你放得下,又有何不同?”

青衣雙眉微皺,想了想,便道:“我不明白了。”

那人也不解釋,問道:“《輪迴》已修完了,接下來你要怎樣?”

青衣雙手持着《輪迴》,道:“將《輪迴》還給叔叔,然後在這裡一直呆下去。”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青衣,道:“你不想再到外面去四處走走看看嗎?”

青衣向自己一指,道:“我現在這個樣子,出去會很麻煩的。何況現在外面,我也沒有什麼想看的。”

此時青衣上半身仍是那個柔淡似水的青衣小妖,但從青色衣裙下伸出的,卻是巨大的蛇身!方圓三十丈的牢室,大半都被盤踞的蛇身佔滿了。蛇身上是片片碗口大的鱗,鱗中央有棱突起,如山巒蜿蜒,鱗周隱現細密花紋,即似雲霧涌動,又若隱着萬千世界。

他目光如燭,看着青衣的蛇身,道:“若非這個身軀,哪裡承載得住《輪迴》轉化你生生世世時所生出的因果大力?《輪迴》所生因果之力也煉化了你的身軀,將你所有的潛質都引發出來。現在你這妖軀實已有半神之質。如若你能留下幾世輪迴,繼續修煉,成就當不可限量。唉,可惜,可惜!”

青衣笑笑不答。

那人猛然哈哈一陣大笑,拍頭道:“若留下了一世,那也就不是你了。好!好一個青衣小妖!”

長笑驟歇,那人猛然挺直身軀,剎那間氣勢洶涌,如已發身長大,與山嶽等高。他道:“也罷!今日我就助你一助,讓你恢復人身!”

那人一隻大手伸向了青衣。

青衣柔柔一笑,一雙素手便握住了那隻手。那人的手遍生老繭,觸手粗礪的感覺如同在觸摸着經歷過無數歲月風霜的山脈。握定那隻手的剎那,青衣忽覺心中一聲轟鳴,無數景物劃空而過,滄海桑田、天人仙魔,融匯交織,水乳相容,瞬間而過。

再擡眼望時,青衣發現牢室陡然變得格外空曠,又覺足下生出寒意,低頭望去,只見裙襬下露出一雙赤足與雪白的小腿。這石牢中的寒氣之重,就連精鐵也要凍得酥了。青衣自妖軀甫一變回人身,也開始感覺到有些寒意。

那人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仔細將青衣看了一遍,又贊:“集天氣靈氣於一身,又是至情至性,實當浮一大白!不如這樣,今日我們不醉不歸!”

青衣依然浮着恬淡的笑,道:“如與青衣飲酒,你得把不醉不歸前的那個們字去了。”

那人怒道:“胡說八道!難道我喝酒還會怕了你這小妖不成?”

青衣也不與他爭辯,只令守在牢外的洪荒衛將庫藏最濃最烈、年份最久的仙酒取來。須臾功夫,石牢中央便出現一張小几,几上放兩隻海碗,一個青花瓷瓶。青衣赤足盤膝而坐,持着酒瓶,將兩隻海碗注滿。那青花瓷瓶看上去小巧精緻,甚至不若一隻海碗的容量,裡面酒漿卻是無窮無盡,如何也不見乾涸。

那人與青衣隔幾對坐,拿起滿滿一大碗酒,與青衣當的一碰,大嘴張開,咕咚一聲,滿滿一碗仙酒直接倒入肚中。

青衣雙手捧碗,滿碗仙酒化作一線,盡皆沒入朱脣之內,喝得分毫也不比那人慢了。

仙酒自非凡品可比,片刻間兩人已是酒酣耳熱:不能使仙人醉倒,哪能號稱仙酒?青衣此際修爲自不必說,而那人能將她半神妖軀重行化爲人身,這一手偷天轉日、顛倒乾坤的神通,又該如何衡量?

這兩個具大神通的,拼酒也是拼的風動雲起。

青衣臉上浮起一層暈紅,雙眼卻更見清亮,斟酒的手也未見絲毫顫抖。那人周身都是升騰酒氣,喝到痛快時,將酒碗重重在几上一放,斷喝道:“想吾當年開天闢地,於茫茫大道中自行開出一片天地,不言仙,不語魔!千年以下,天下英雄之輩多如過江之鯽,誰能入吾法眼?沒想到今日終於遇到一個青衣小妖!”

青衣也有些酒意,微笑道:“你自然是厲害的,不然怎會被叔叔捉來關住?”

那人怒道:“胡說!我怎會被他捉住?”

“那你怎麼呆在這裡?”

那人又盡一大碗酒,喝道:“你這無盡海寒冰獄縱是天下絕地,我不也是在其中行走自如?”

“可是你出不去。”

那人登時語塞,一張大臉越來越紅,悶聲道:“你叔叔那種怪物,到這人間界幹什麼。哼,哼!”

他越想越是鬱悶,又是一大碗酒倒下,沒想到手一抖,倒有小半碗酒倒在了衣襟上。

青衣淺笑道:“你醉了。”

那人啊的一聲,看看手中酒碗,又看看自己前襟,愕然片刻,方將酒碗放下,縱聲長笑!他長身而起,道:“千年前遇到你那叔叔,現在拼酒又輸給了你,呵呵,得遇你們叔侄一大一小兩個怪物,這千年時光已是值了!罷了,我這便與你叔叔理論去,他可以坐視不顧,我卻想插一插手!”

青衣幽幽一嘆,道:“叔叔所思所爲,皆是定數,誰也改變不了的。”

那人也不理會,徑自離去。石牢堅不可摧的牆壁,無法觸及的邊界,果然於他如鏡花水月一般,阻不得分毫。

翌日清晨,在四名落荒衛拱衛之下,青衣乘一匹烏雲踏雪,迎着第一線晨光,出了無盡海。馬前一名洪荒衛向不遠處一座插天孤峰指去,小心翼翼地道:“小姐,公子就在那裡,要不要過去看看?”

青衣停馬,晨曦映照之下,她周身若有水霧升騰,幻麗無倫。她望着孤峰,脣角浮起一絲微笑,搖了搖頭。

她已做了一切,是以心滿意足,見與不見,有何分別。

四名洪荒衛此時已送到了地界,只得停步,目送那翩躚身影,乘馬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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