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鸞夙自味津樓回到慕王府的第二日,便發現府內有些異常。先是奴僕丫鬟們人人自危,又有府內上下打掃一新,第三日晚間,連守衛都莫名其妙多了起來,比往日增設兩倍也不止。

鸞夙不禁想起三日前在味津樓遇到的那位長者,還有聶沛涵的一席話。難怪她初見那老者,便覺得他一雙鳳目十分熟悉,當時未曾多想,如今細細回憶,倒當真是與聶沛涵如出一轍,同聶沛鴻與聶沛瀟也有七八分相似。

鸞夙萬萬沒有想到,那日威嚴之中不乏和善的老者,竟然會是聶沛涵的父親丶南熙統盛帝聶競擇!誰又能想到久居皇宮的統盛帝會突然微服出巡?且還到了房州境地?鸞夙不禁揣測起統盛帝來此的意圖,又想起聶沛涵爲救自己私下調兵之事,不知爲何,心裡總是有些不祥之感。

俗話有云「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鸞夙的右眼,自去過味津樓之後,便時不時地跳着。她從前是不信這些歪理邪說的,可大約是如今懷了身孕的緣故,心更軟了,也更善了,心思更是越發敏感起來。

鸞夙暗暗祈禱統盛帝不過是一時興起的微服出巡,與她丶與臣暄都沒有任何干系。雖說如此想着,她卻還是爲聶沛涵掛上三分擔憂,唯恐他受到此事牽連,失去了統盛帝的恩寵與信任。

聶沛涵沒有得到愛情,若是再失卻了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鸞夙不敢想,他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出來。

正所謂好的不靈壞的靈,鸞夙並不知曉,她心中所猜測之事,此刻正在慕王府書房之中,一步一步上演着……

統盛帝聶競擇坐在書房的主位之上,不發一言。他端起茶杯掀開茶蓋,先是拂了拂茶沫子,才緩緩啜飲一口,看向跪在地上的聶沛涵。

父子兩人隔着一張偌大的書案,好似也隔着血濃於水的親情。此時的兩個人,只是君臣。

聶競擇緩緩伸出右手,欲將茶杯放在書案之上,然動作做到一半,卻忽然轉手一甩,連杯帶水整個撂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巧砸在聶沛涵身上。

滾燙的茶水潑了聶沛涵一身,一張雌雄莫辯的俊顏上也飛濺了不少水漬。上好的翠峰綠玉發着嫩葉,一片一片黏在聶沛涵的黑色錦袍之上,端着有幾分狼狽,卻又狼狽得如此出衆好看。

「光當」的聲響隨之傳來,茶杯卻沒有被摔爛,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便停了下來。也不知是統盛帝出手太輕,還是這皇家的杯盞做工過硬。

聶沛涵沒有去擦面上的水漬,深深俯首在地,請罪道:「梓霖知錯,請父皇降罪。」

「哦?是降罪?而不是恕罪?」聶競擇一反與鸞夙交談時的慈藹,目中閃爍着威嚴與怒意,那冷峻的氣質教人禁不住打一個冷顫。

聶沛涵仍未起身,維持着跪地俯首的姿勢,回道:「梓霖大錯已鑄,不敢奢求父皇恕罪。」

聶競擇看着自己的第七子。這個兒子,自小便不討他喜歡,只因生母不僅出身微賤,且還曾經嫁過人。他是憑藉君威搶來了人,卻沒有搶到她的心。她爲他生下聶沛涵之後,沒有兩年便鬱郁而死。她的死因,他沒有去追究,無論是病死或是被後宮中的哪個女人所害,他都是罪魁禍首。

聶競擇每每看到聶沛涵那張與其母萬分肖似的面容,都感到後悔與頹敗。事後想想其實自己並不怎麼喜歡那個女人,卻不知爲何當初一意孤行非要搶了來。後來她死了,他便也對她生下的孩子不聞不問,隨意交給幾位宮妃撫養,漸漸的便好似沒了這個兒子。

若不是當初重臣叛逃擒走了聶沛涵,聶競擇幾乎要將這個第七子遺忘在角落裡。可便是這個一直以來被自己刻意忽略的孩子,自從北熙返回之後,卻好似變了一個人,越發出衆起來。十幾歲上戰場,幾無敗績,在軍中威望極高。十五歲封王出宮,更是破了南熙建朝以來的規矩,是最爲年輕的親王。

只有聶競擇自己知道,爲何要迫不及待地賜下封邑,讓這個兒子封王出宮。只因不喜歡他,便也不想讓他出現在自己眼前,日日看着他來晨昏定省,實在煩心。

聶沛涵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着聶競擇一世英名之中的一抹敗筆,也提醒着他年輕時候拆散夫妻倫常的荒唐事,更提醒着那時不我待的蒼老與壯志未酬的雄心。

所以聶競擇一直不願立儲,只因不願承認自己已將老去的事實,更覺得聶沛涵是自己養出來的一個威脅,令他心悸。

然而世事多麼可笑,他最想要忽略的一個兒子,最不希望成器的一個兒子,卻偏偏是最成器的一個,屢建功勳丶保下南熙半壁江山,教他不得不正視他的存在。

他最出衆的三個兒子,老大聶沛鴻心腸太過歹毒,又死於非命;老四聶沛瀛太過僞善,心口不一;唯獨這個老七,看上去性格陰鷙丶行事狠戾,卻是最能沉得住氣的。可如今,卻爲了一個女子亂了氣性與分寸。

日期:2013-12-07 14:02

聶競擇不禁在心底嘆了口氣,收回神思,看向聶沛涵道:「你處心積慮安排她在酒樓與朕偶遇,不過是想教朕留下她的性命。梓霖,身在皇家當寡情絕欲,你從前一直不近女色,如今竟要爲了個妓女開葷?」

聶沛涵並沒有半分解釋,只是重複道:「梓霖懇請父皇降罪。」

「降罪?降罪又有何用?降了你的罪,朕難道還能收回你的兵權不成?如今北宣新朝初立丶虎視眈眈,臣往父子未嘗沒有一統天下的心思,除了你,朕的兒子裡沒有能守住這片疆土的。」聶競擇說得緩慢,卻是唏噓且出自真心。

面對一國之君的褒讚,聶沛涵並沒有露出幾分鬆懈或歡喜,相反整顆心卻是愈加往下沉了一沉。他太瞭解自己的父皇了。

先揚後抑丶先禮後兵,一直是南熙統盛帝能夠穩坐江山的必殺技。

果不其然,但見聶競擇從書案前起身,徐徐行至聶沛涵面前,卻沒有命他起身的意思,只是俯身拂去他衣襟上的茶葉,一片一片挑得仔細:「你一直是出挑的,這麼些年從沒讓朕操過心,今次也不該如此。那女子,留不得。」

聶競擇此時的言行舉止,彷佛只是一位尋常人家的慈父,然而最後說出的那句話,卻教聶沛涵心驚膽戰,難以承受:「父皇!」他擡起頭來,看着高高在山的一國之君,面上是難以掩飾的抗拒與疼痛:「兒臣求父皇饒她一命。」

聽聞此言,聶競擇的手忽然停頓在聶沛涵的肩上,兩指之間還捏着一片茶葉:「你甚少在朕面前自稱『兒臣』,皆是謙稱表字……」他目不轉睛盯着指間的茶葉,面色忽然變得慎重:「既如此,那女子便更加留不得了。是喚作鸞夙嗎?」

聶競擇忽然笑了起來,繼續挑揀聶沛涵襟前的茶葉漬:「朕許你再與她繾綣幾日,你來定日子吧。」

定日子……父皇竟要他親自定下了結鸞夙的日子!聶沛涵明明知曉這是在試探自己,可還是止不住的心慌,往日裡的沉穩冷靜消失得一乾二淨。

聶沛涵不知自己在地上跪了多久,亦不知他的父皇統盛帝爲他拂揀茶葉多久,這一副看似父慈子孝的畫面靜靜持續着,直到其中一人再也裝不下去,張了口。

到底是統盛帝聶競擇率先落敗,嘆了口氣,問道:「她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

聶沛涵的雙手在袖中緊握成全:「是兒臣的。」

「你倒是在朕面前耍起花樣了?」聶競擇終是拂袖而起,離開聶沛涵幾步,俯首看向他。拿捏的是一國之君的架子,而並非方纏那位慈父。

其實在聶競擇問出口的那一瞬,聶沛涵已暗暗鬆了口氣。這好比兩軍對峙,誰先妄動,誰便自亂了陣腳。聶競擇既然先問出來,便恰好證明他拿不準鸞夙的孩子到底是誰的。若是能拿得準,便不會說出那句「朕許你再與她繾綣幾日,你來定日子吧」。

這分明意指,鸞夙若當真懷了聶家的骨肉,可以先將孩子生下,再行處置。

聶沛涵心中雖然鬆懈,面上卻仍舊佯作萬分緊張:「父皇試想,以兒臣的心氣,若不是篤定她腹中骨肉是自己的,又怎會私調兵符去救她?且還不逼着她拿掉孩子?」

聶沛涵不知自己是如何將這番話說出口的,他分明就是這樣癡,這樣傻,這樣蠢,可說出口卻變成了:「以父皇所瞭解的兒臣,又怎會做出這樣癡傻的蠢事?」

聶競擇聞言果然沉默了,似在斟酌聶沛涵話中真假。半晌,才冷笑一聲,道:「老七你越發精進了,欺瞞朕都是臉不紅心不跳。那日在味津樓,她分明渴盼臣暄來南熙接她回去,如若當真懷了你的骨肉,她又怎會想要離開?」

聶沛涵早便知曉聶競擇會有此一問,便也做足了回答的準備。他深深俯首,面上是三分愧色加上七分無悔:「是兒臣強要了她。」

「混賬東西!」聶競擇聞言勃然大怒,舉袖將書案上的硯臺拂到地上,險些便要擊中聶沛涵。然而聶沛涵卻只維持着俯首跪地的姿勢,沒有一分異動,硬生生將那卑微的身姿,跪出了幾分鏗鏘與高貴。

此時此刻,聶競擇卻已是怒不可揭,伸手遠遠指着地上的聶沛涵,呵斥道:「天下間多少女人,你偏生作踐自己看上一個妓女!她是誰的女人你不曉得嗎?那臣暄可是個風流太子,爲了女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如今你搶了他的寵姬,你若遷怒南熙該如何是好?」

聶競擇的質問,擲地有聲,彷佛能響徹雲霄:「這樣有失體統的事你也做得出來?你是要讓朕做個千古罪人?還是你自己有臉面去見列祖列宗?!」

聶沛涵沉默了許久,才低低迴道:「父皇息怒,莫傷了龍體。」言罷又擡首如實道:「兒臣與臣暄有過約定,他願意讓愛,也不會爲此遷怒南熙,掀起兩國戰事。」

日期:2013-12-07 14:03

「哼!你倒想得周全了?」聶競擇怒意未減,卻是從呵斥改爲冷嘲:「既然如此,你爲何不告訴那女子?還設計她到朕面前演什麼戲?」

「兒臣的確存了私心,想教她博得父皇的好感……她畢竟跟了臣暄幾年,有些感情,如若知曉臣暄棄了她,只怕會傷心欲絕。兒臣擔心她傷了身子,保不住孩子。」聶沛涵已分不清自己說得是真是假。

聽聞此言,聶競擇卻漸漸止住了怒火,瞥了聶沛涵一眼:「跪了這麼久,起來說話吧。」

「謝父皇。」聶沛涵身形沉穩地起身,沒有因爲久跪而踉蹌步伐。聶競擇看向這個兒子,終是發覺他與自己肖似的一點。他們父子二人,皆是性格陰鷙丶冷酷無情,雖說父親是廣納妃嬪,兒子是不近女色,卻出乎意料地做了同一件荒唐事:

年輕氣盛之時,搶了別人的女人。

他搶了有夫之婦,才得以生下這個兒子;不想這兒子卻走了他的老路,爲了敵國太子的女人破色戒,癡迷至此。

聶競擇的臉色終是緩了下來,看向聶沛涵,冷冷道:「你是朕的兒子,她腹中骨肉便是朕的孫兒。這母子二人留或不留,由朕說得算。傳她來見朕!」

(晚上還有一章)

日期:2013-12-07 18:39

當岑江前來通傳去覲見統盛帝時,鸞夙的心情竟是出奇得平靜。二人剛剛走出別院,她的耳畔便傳來岑江的低低話語:「姑娘若是想保得性命,一定記得聽從殿下的安排,殿下說什麼,姑娘附和便是了。」

鸞夙嘴角噙着冷嘲的笑意:「多謝岑侍衛費心。」

岑江見狀只蹙了蹙眉,便不再多發一言。兩人一路沉默着行至內院書房前,門外已有個三十餘歲的內監進去通稟,正是幾日前在味津樓裡遇到老者時,他身邊跟着的那個人。

待內監再次出來時,面上已掛了幾分微妙的笑意:「奴才滿雙福,又與姑娘見面了。」言罷已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鸞夙低低福身:「有勞滿公公。」便款款邁步入了書房,目不斜視地端莊行禮:「鸞夙見過聖上。」

「你身子重,坐吧。」老者那熟悉的聲音低低傳來,沒有帶絲毫情緒。

鸞夙道了謝,便兀自坐定,這才發覺書房內有些狼藉。地上有磕掉一角的硯臺,還有茶漬和一盞翻落的茶盞,只是不見水跡,想是被這天氣烤乾了。她有些詫異,不由再看聶沛涵,但見對方薄脣緊抿,鳳目微垂,身上是一片溼黑,還沾了幾許茶葉片。

她立時明白過來那茶盞是如何打翻的了。

鸞夙此生只近距離接觸過兩名身爲父親的人,一位是自己的父親凌恪,一位是臣暄的父親臣往。這兩位父親皆是人前無比風光的人物,私下裡對待子女亦是疼寵有加,就好比中天帝臣往,即便訓斥臣暄,那訓斥的話語裡也不乏幾分偏愛之意。

然而眼下這父子二人的關係……鸞夙雖早早便知統盛帝子嗣衆多,與聶沛涵不大親近,卻沒有想到,父與子之間,竟會鬧得這樣僵。是爲了自己嗎?鸞夙忽然生出些愧疚情緒來。

她發覺自己有出神的毛病,尤其是緊張的時候。好比眼下,當着南熙統盛帝的面,在自己的生殺大權握於他人掌中之時,她竟然又出了神!偏偏去想什麼父子之情!

便在此時,聶競擇的一句話成功地將鸞夙的神智喚了回來:「你見了朕,難道不詫異?」

鸞夙長睫微閃,並未擡眸:「從味津樓回來之後,殿下便對民女告知了聖上的身份。」

「哦?你當時作何感想?」聶競擇似來了興味。

「民女爲聖上及慕王殿下感到悲哀。」鸞夙淡淡回話。

「何解?」聶競擇再問。

鸞夙這才擡起頭來看向聶沛涵,只見他雙眉微蹙,面上有擔心,亦有斥責。然而鸞夙卻渾不在意,自顧自地說:「父子相見,還要這般迂迴曲折丶費盡思量,罔顧了親情人倫。民女以爲很是悲哀。」

「放肆!」聶競擇似是動了肝火:「天家宮闈又豈是你能隨意置喙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朕與梓霖先是君臣,而後纔是父子!」

聽聞此言,鸞夙更覺一陣悲哀,爲了聶沛涵而悲哀。她不知聶沛涵在旁聽了這話是什麼感受,由她一個旁觀者聽來,已是心寒不已。天家有什麼好?父子冷情,母子隔心,兄弟姐妹爭相猜忌,實在不是人呆的地方。

鸞夙忽然覺得臣暄與自己是幸福的,縱然皆是母親早逝,但作爲獨生子女,都已享盡最充分的父母之愛,。

這般想着,鸞夙不禁浮起一絲溫暖的笑意。然而這笑看在聶競擇與聶沛涵眼裡,卻是變了意味。但見聶競擇一聲冷哼,轉對聶沛涵道:「這便是你千挑萬選的女人?那日在酒樓裡瞧着還有幾分可取之處,如今再看看……哼!」

日期:2013-12-07 19:23

聶沛涵沉默半晌,表情陰鬱兼且傷懷:「她平日對長者從不如此,這是在惱兒臣強留了她,才故意頂撞父皇。」

聶競擇又是一聲冷笑,目光已看向了鸞夙雙手護着的小腹:「皇室血脈不容混淆,莫要說她出身微賤,即便是大家閨秀,這樣的性情也容不下她。生下的孩子無論男女,有母如此,還能學來什麼好處?只怕是學了幾分小聰明,也學了滿腹小肚雞腸的算計。」

聶沛涵張口似要爲鸞夙辯解,卻被聶競擇擡手阻止,再看了鸞夙一眼,繼續道:「皇室宗親,講究一個寬廣胸襟。男兒是胸有丘壑,女兒是溫婉賢淑。聶氏不缺這一個孩子,況且她還跟過臣暄。」

此話一出,鸞夙與聶沛涵霎時白了臉色。

「父皇!」聶沛涵試圖挽回聶競擇的心意。

鸞夙亦是看向這高高在上的統盛帝,當日那客氣的老人原來是這樣一副面目,果然與聶沛涵一樣陰晴不定。鸞夙死死護着自己腹中骨肉,從座椅上起身迅速下跪道:「既是如此,還請聖上做主,放民女離開南熙。」

「離開?」聶競擇冷冷反問:「帶着我聶氏的孩子離開?亦或是打了孩子再回北宣?」

明明是即將入伏的天氣,鸞夙卻覺得背上氤出了冷汗。她在心中來回斟酌,是否該說出這孩子的父親是誰。若要說出實情,只怕聶競擇逼着自己打掉孩子;可若是說假話,又怕聶競擇一怒之下殺了自己……

鸞夙正兀自猶豫不決,卻聽聶競擇繼續道:「朕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拿掉孩子,朕許你留在梓霖身邊相伴;要麼生下孩子,你獨自回北宣,只當是從沒生養過,你還是臣暄的女人。」

聶競擇雙手負立,最後這話卻是對着聶沛涵所說:「女人與孩子,你只能留下一個。總歸不能教這出身微賤的女人,做了你長子的母親。」

「不!不!」鸞夙睜大雙眼想要開口解釋:「這孩子是……」

「鸞夙!」聶沛涵的聲音忽然暴怒而起,忽然又轉爲一番深情:「是我不好,拆散了你與臣暄……可如今你我連孩子都有了,你就不能給我個機會嗎?非要忤逆父皇丶報復我,甚至不惜搭上你和孩子的性命?」

鸞夙側首看向聶沛涵,那雙目之中迸發出的,是熱切的期盼。這樣深情且誠摯的聶沛涵,她許久沒有見過了,自從她拒喝他端來的湯藥之後,他們便形同陌路。可如今……

鸞夙不傻,聶沛涵在這樣關鍵的時刻,不惜在他父皇面前突然插話,這有違禮數的舉止自是爲了她,大約還是爲了她的孩子。聶沛涵先是違心地認下這個孩子,又在阻止她說出實情,他最後那句話的意思十分明顯,若是她說出孩子是臣暄的,只怕便會立刻一屍兩命。

鸞夙沉吟片刻,決定大膽地配合聶沛涵演一齣戲。既然統盛帝說了「女人與孩子,只能留一個」,她偏偏要搏上一搏,保下自己,也保下孩子。若是做得好,只怕也會幫了聶沛涵一把,亦算是對他今日維護之舉的回報吧。

想到此處,鸞夙不禁動起情來,回味過去與聶沛涵的點點滴滴,五分真情五分假意地怒斥道:「殿下強行留下我,究竟是爲了情愛,還是爲了旁的什麼,殿下心裡最清楚。南熙慕王聶沛涵,何時變成一番深情的癡男子了?真是笑話!」

她說這話時,一直目不轉睛盯着聶沛涵,果然瞧見他眸光一緊,似是不可置信。

然而鸞夙此刻卻顧不得那許多了,只是護着小腹,轉對聶競擇道:「聖上難道不奇怪嗎?您的皇子品性如何您自當清楚,慕王他難道是個沉迷女色丶會看中妓女的人嗎?況且民女還是北宣太子的人。」

聶競擇聞言,果然閃過一絲猶疑,狠狠看了聶沛涵一眼,問道:「梓霖你來說!她這話是何意?」

聶沛涵卻是斂去眸光,薄脣緊抿,固執地不發一言。半晌,才緩緩道:「兒臣對鸞夙……是認真的。她與孩子,兒臣都想留下。」

日期:2013-12-07 19:23

聽聞這句話,鸞夙不是不動容的。聶沛涵若是此刻依照統盛帝的選擇,打掉孩子留下她,她怕是沒有反抗的能力,左右這孩子本就是他口中的「孽種」。可聶沛涵卻表明態度要保全這個孩子……鸞夙忽然有幾分悔意,那日他端來的一碗湯藥……大約她當真是錯怪他了。

要有怎樣的情深,才能讓一向孤傲的南熙慕王,容下她肚子裡懷着別人的孩子?她怎麼就忘了,聶沛涵與自己是同一類人,縱然心中有萬般柔腸,話到嘴邊還是回變得尖酸刻薄,甚至於傷人傷己。

她怎麼就會相信聶沛涵說出來的那些話?從而硬生生將兩人的關係逼到如此境地?

鸞夙終於感到自己鼻尖有酸澀之意,不爲旁的,只爲聶沛涵這一份別樣的刻骨,雖然來得遲,來得陰差陽錯,卻到底沒有辜負她心中的那個他,他仍舊是十一年前凌府之中的涵哥哥。

可是如今,她的身心已全然託付給了另一個人,又要怎樣報答這個絕世男子?她知道他最想要什麼,也唯有助他登頂金鑾寶座,以此償還這一段錯情錯愛。

所幸的是,力挽狂瀾丶反敗爲勝之法,她已從臣暄那處學了不少,遑論還有那一番「人生如戲」。

想到此處,鸞夙已斂去動容之意,沉穩了面色做起戲來,對聶沛涵怒斥道:「我奉勸慕王不要太過貪心,天底下沒有這樣的好事,能教殿下江山美人兩不誤。殿下以爲強迫我懷上孩子,我便會心軟了嗎?你想要的東西,我沒有,也給不起!」

「鸞夙……」聶沛涵目中是擔憂與責備,好似是怨怪她的無情,又似是驚訝她的反常。鸞夙看在眼中,卻是不管不顧,再對聶競擇道:「聖上,民女與腹中骨肉本爲一體,舍掉孩子,民女絕不獨活!」

這一招「先利誘再威逼」,想來是極有成效的。鸞夙先隱晦提及自己有利用價值,再表明自己的立場,她不信統盛帝不好奇丶不動心思。即便看在北宣的面子上,想來也不敢再輕易動她母子(女)的性命。

不出鸞夙所料,聶競擇聞言逡巡在她面上,目中閃爍着疑惑的精光,半晌忽然道:「朕便說臣暄豈會如此看重一個風塵女子……你到底是誰?」

鸞夙等的正是這一問,立刻面色肅然,一字一句回道:「民女凌芸,家父凌恪。」

聶競擇面上立時閃過一絲訝異,連忙再看聶沛涵。但見自己的兒子只沉着臉色不發一言,似是默認。聶競擇冷哼一聲,看着聶沛涵質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她若是凌芸,你那個側妃又是誰?莫要告訴朕,你從頭至尾認錯了人!」

「慕王沒有認錯人。」鸞夙也顧不得天家禮數,連忙搶過話頭,認真地道:「慕王府裡那位側妃,本名江卿華,名義上是凌府管家江良之女,實際上卻是民女同父異母的親妹子!」

鸞夙假作一番坦然模樣,不動聲色打量着聶競擇的反應,再次撂出一劑狠藥:「家母雲氏出身高門,家父與府中侍婢有了孩子,不敢告知家母,才設法養在了管家膝下……」

(本章完)

日期:2013-12-08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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