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孽陣發動
夜已深沉,白玉京上的碧光愈發單薄了,看上去好似輕輕一敲,就會如琉璃一般破碎。
就如面對即將成熟的天地珍果,衆多饕餮已然有些迫不急待。
琨蛟妖聖很是得意地看向其它妖聖,根據流明妖廷的規矩,之前他願意全力爲迦雲真背書,萬妖軍從此之後就會算作他的嫡系。
事實證明,琨蛟妖聖是撿到寶了。
誰能想到,一時心血來`潮看了萬妖軍的報告,卻意外翻找出明珠。
當時看了戰報只覺得簡直是危言聳聽,什麼妖族大敵,什麼流明之禍,這種言辭從妖族邊軍中傳出,根本不值得妖聖多看半眼。
這種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與天魔對陣的妖軍,說對面是“滅世之魔,神通蓋世”,與其它妖廷列陣的,報告的是“對面血食充盈,難以久持”。
若不是之前此軍有傷到人族劍宗的記錄,而曲禽又隕落在此處,他怕是都提不起興趣多看。
結果來了才發現,這萬妖軍的上報居然沒有半點折扣。
說要破滅玉京,就拿得出煞軍,說要陷落元神,三位妖聖喝了幾日酒就有了埋伏渡彌的機會。
後面雲真的諸般安排更是讓一衆妖聖刮目相看,以渡彌爲餌,居然還釣到了四尊後天神魔,更別說裡面還有默劍這個刑天之主。
便是千年以來,流明妖廷都沒有哪一戰有此等戰果。
不想這白玉京一行,自家得了慧珠不說,還能折了對面的利劍,實在快意!
“我拿三處妖軍和你換這萬妖軍,另外加上三個蛟屬的大天妖。”琨蛟妖聖正想到津津有味之處,忽然有妖聖傳音過來。
“滾!”
“我之前得了一件人族六階法寶,已是用妖血煉了兩千年,突破在即,就換這迦雲真。”另一位妖聖也開出了不低的價錢。
“死遠一點,你那垃圾法寶比之人族仙藤如何?”琨蛟妖聖想都沒想,斷然回絕。
琨蛟妖聖回絕着衆多妖聖,更是站在迦雲真身側,就如護着珍寶生怕被人搶走一般。
妖聖之間看不見的脣槍舌劍絲毫沒有影響到迦雲真,萬妖軍統領的目光正定定看着那碧光所在,眉眼漸漸舒展開來。
如此久的因果,終是在今天可以有個了結了,今後回望天涯,便是情仇不在,故人亦不在。
“若是仙藤碧光破開,對面必然是要破圍的,其它神魔之主跑了就跑了,刑天之主還請各位妖聖務必將之留下。”迦雲真的聲音帶着決然冷意,彷彿他與姜默舒之間,有着傾天河之水也難洗淨的仇恨。
“便是渡彌跑了也要殺刑天之主?”琨蛟妖聖難得開了個玩笑。
“是,便是渡彌藏身其他神魔身上,也要殺這刑天之主。”迦雲真正色說道,語氣中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渡彌仙尊沒有仙藤,實力大跌,但刑天之主以後一定是妖族,特別是我流明妖廷的心腹大患。
餌重要還是魚重要,不難衡量。”
迦雲真語氣中自有一股決絕之意,鏗鏘有力,沒有誰比他更明白雙英的厲害,與交情無關,與大道無關,只在對面太過危險,沒有誰願意一直面對已然出鞘的利劍。
可能也覺得自己對各位妖聖有些不客氣,一個呼吸之後,迦雲真淡淡笑道:“我萬妖軍只有一個大天妖,只能抵擋後天神魔,卻是不足以擒殺,破開仙藤碧光後,那白玉京就拜託各位妖聖了。”
話音剛落,天地間猛然響起一陣“咔嚓”之音,如冰玉擊鐵,如凍河開裂。
白玉京上的碧光一陣盪漾,霎時間猶如晶瑩鏡面碎裂開來,光華明滅,直將月喜河映得光怪陸離。
衆位妖聖頓時哈哈大笑,仙藤已碎,刑天當死!
……
白玉京龐大的地宮中,密密麻麻的鬼卒不斷從幽冥中如潮涌`出。
衆多鬼王正立在閻羅天子身後。
“阿鼻典秘孽鬼大陣,好東西,不過一個鬼母來主陣,倒是弱了些,怕是禁不住妖聖損耗。
這次既然是爲了玉詭爭名,便由我閻羅天子來當陣眼吧。”
閻羅天子青面獠牙,口中發出桀桀怪笑。
爲何要讓仙藤碧光在夜中破碎,自是爲了眼前這阿鼻典秘孽鬼大陣,不見天光,不見陽氣,纔能有無量鬼卒涌到陽世完成佈陣。
這孽鬼大陣和萬鬼旌旗走了不同的路子,所有鬼卒無靈無識,均是化爲死寂孽力,勾連無盡幽冥,乃是無憂鬼界壓箱子的手段。
如今,由閻羅天子主陣,三尊後天神魔護持,自然是兇殘至極。
姜默舒嘴角噙着冷笑,身後的刑天神魔已然將大盾都放在了一邊,神魔雙手握持的斧刃上,閃爍着異常危險的光芒。
好久沒試過只能自己打人,對面不能還手的鬥法了。
……
碧光一碎,幾位妖聖迫不及待地衝入白玉京,落入眼簾的,卻是讓人匪夷所思的場景。
沒有神魔衝上青冥,沒有金丹決死破圍,城中甚至沒有了凡人的氣息。
整個白玉京就如同深不可測的無底深淵,霎時間變得尤爲可怖。
“怎麼會沒人?”琨蛟妖聖臉色變得有些凝重,口中的利齒都狠狠磨了兩下。
白玉京被妖軍煞陣重重圍困,更是有九位妖聖運使神通遮攔人族元神,那五千裡之地,便是有絲絲風吹草動都休想瞞過去。
那究竟是何種手段能讓所有修士盡數遁走,更別說此間原本還有衆多凡人。
莫名的,琨蛟妖聖腦海中浮現出刑天之主淡定的眉眼,和他嘴角掛着的冷冷笑意。
“這樣都能讓渡彌跑了?當真晦氣!”有妖聖猛地將妖氣爆發開來,很是不滿地發出巨吼。
狂吟沸天,無形的波紋在白玉京中激盪,巨大的裂紋宛若蛛網一般在城中建築上四處蔓延。
本以爲會有一場酣暢淋漓的追殺,哪知卻是撲了個空,問題必然是在衝入白玉京的幾尊後天神魔身上,這刑天之主有點厲害啊,怪不得雲真這麼重視他。
“走吧,被對面使了個金蠶脫殼,說出去我們九個當真有些丟臉,連個重傷的渡彌都沒抓`住。”
混吞妖聖意興闌珊地開口道,眼中有着深深的失望之色。
倏忽,浩浩蕩蕩的鬼氣喧天而起,死寂之性已是給白玉京罩上了森森灰白顏色,遲滯沉重頓時濃郁得彷彿化不開,妖軀彷彿被無盡光陰鏽蝕似的。
“誰說你們能走的?白玉京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麼?”
一尊神魔赤着上身,揚着斧頭出現在衆位妖聖的眼中。
姜默舒立在刑天的肩頭,揚着眉眼,“玉詭的產業打了個稀爛,我姜家全族受了驚嚇,各位還是體面些給個交代吧,
這樣,能被刑天砍不死的,就算是事情揭過了,可好?”
這白玉京是陷阱?敢來設計妖聖?
一衆妖聖又驚又怒,磅礴的妖身正待爆發,卻被無量死寂孽力捆縛在原地,
而眼前升起的,則是一片巨大的斧刃銀光。
……
“那是玉詭,她沒……走,她……沒走……。”韞巖妖王已是哆嗦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看着被森幽鬼氣淹沒的白玉京,剎那間,一衆妖王已然失語。
幽幽晦澀的玄冥鬼語在天地間緩緩迴盪起來,森白死寂如絮如雪,在白玉京憑空凝就,沉沉落下。
“不可能,不可能!”化嵐妖王囁嚅着嘴巴,喃喃說道,“不可能的,蠆宴鬼母明明在北疆,不可能在白玉京。”
甚至用力地甩了甩腦袋,似是不信落入眼中的一切。
“明明是她的鬼陣啊,就和落陷曲擒的時候一模一樣。”韞巖妖王顫抖着手,指着白玉京,無比恐懼地說道,“默劍也在,帶着刑天神魔正在白玉京……”
宛若一道驚雷劈中衆多妖王,霎時間,恐懼的記憶浮現在大家的靈臺。
“金穗城舊事!”有妖王已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金穗城玉詭引雲真前去復仇,掩護默劍設伏,這次卻是刑天之主拿神魔引住大家的目光,方便蠆宴鬼母佈陣。
衆多妖王頓時簌簌生懼,金穗城的慘烈和絕望早就成爲了衆人最深刻的記憶。
戰死不怕,被蟲子啃死實在太憋屈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迦雲真已經將牙齒都咬碎了,恨恨說道,“一定是哪裡有問題,怎麼可能是她,不可能是她。”
自家連人族仙尊都算計了,連仙藤都打壞了,怎麼反而讓衆多妖聖陷在了白玉京?
除非那鬼母一開始就猜到自家會發動人妖大戰,甚至爲了誘妖聖前來,還拿人族仙尊作了餌。
不可能,她怎麼可能想到如此之遠,把自家猜得如此之透?
那渡彌仙尊怎麼可能冒着自身隕落的風險,來行此事,還把仙藤給賠進去了。
她沈採顏哪來那麼大的臉面,哪來這麼大的因果?!莫不是那仙尊也不知情,也是被玉詭算計的?
迦雲真的腦袋已是一片混亂,衆多念頭糾結糾纏,上下翻騰,臉上的血淚之痕頓時破裂開來,已然泊泊沁出殷`紅之色。
噗哧!
一口血從他口中噴出。
“雲真!”翼化鴻第一個看出不對,一把將他扶住,“不礙事的,雲真,非戰之罪,非你之罪……”
虎目中已是噙着熱淚,“不是你的問題啊,那是雙英啊!”
衆多妖王頓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化嵐妖王更是彷彿垂朽老人般,過了許久方纔緩緩開口道:“雲真,你做得很好了,只怪我萬妖軍的命不好,駐守在這西極邊地。
只怪這天,不給我等活路!”
迦雲真有些虛弱地擡起頭,嘴角處的血跡被他輕輕拭開,旋即面無表情地說道,“退,馬上退回月喜河!幾位妖聖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這一局,卻是我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