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苓來的時候大約是三分鐘後,但是此時劉揚感覺已經像過去了一個世紀。千苓走過來,用手探了探阿木的脖子,然後又翻了翻他的眼皮,說道:“死了。”
“不可能!”女子大喊起來,“你一定是……一定是不想給他治療才……你們這幫混蛋,爲什麼不讓我動!”
千苓用淡漠的眼神掃了女子一眼,說道:“沒有辦法,死了就是死了。”
“所以……”女子的嘴角勾起一絲獰笑,“有人死在面前,你就是這麼無動於衷的嗎?”
“我見過太多死人了,沒那麼多悲傷可用。”千苓說道,“這裡已經沒我的事了吧?那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地面一陣震動,女子的嘴裡,忽然發出野獸一般的吼聲,她的牙齒像狼一樣齜起,隨後,她將手上的屍體往地面一拋,站起身來。然後,於昊蒼第一個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她暴走了!”於昊蒼喊道。
“媽個雞!”劉揚罵道。同時眼鏡男大聲喊道:“他姥姥的!怎麼年紀這麼大了還會……”
劉揚曾聽說過,一般來說,如果有暴走風險的能力者,早在十五歲之前就會死於異能暴走了,所以他看到這女子,也完全沒預料到暴走的可能性。他聽得身後一陣咔咔的聲響,一回頭,那根斷裂的柱子朝千苓飛了過去。
千苓往旁邊一閃,但是沒能完全躲開——她不是戰鬥人員,敏捷度也只是與常人相當。只聽轟然一聲巨響,柱子帶着巨力砸在了牆壁上,土石飛揚。千苓的左臂一片血肉模糊。
“藥!”劉揚喊道,“藥帶來了沒有!”
“有一支!”吳遠喊道,但是他們現在無法靠近那女子了,因爲牆體的碎塊在她的身邊層層疊疊地堆疊起來,而這地下室裡其餘的柱子,則紛紛發出咔擦咔擦的響聲。
“糟了!”劉揚喊一聲,連忙朝那女子衝過去,試圖用“定格”來阻止她的行動,然而,在他離那女子只有兩米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使得他再難前進一步。
“放棄吧。”那個腦海裡的聲音說,“以她現在的暴走程度,實力估計比平常暴漲了百倍不止,你無法接近她的。”
劉揚一邊在心裡罵娘,一邊轉過身,全速在這地下室內穿梭,很快,有三十多根柱子都進入了“定格”狀態,無法被移動了,可還是有十多根柱子沒來得及定格,劉揚眼睜睜看着那些柱子,連同綁縛在上面的人一起,狠狠地朝牆壁撞了過去,然後是一片夾雜着慘叫聲的灰塵揚起——那些被束縛住的人,就這麼不明不白地送了死。
怎麼辦?劉揚心想,定格能力總不能一直維持下去,而那個女子……如果不趕緊制伏她,她要是衝出了這裡,跑到馬路上去可就糟了。
“直接殺掉不就成了。”那個腦海裡的聲音說,“咔擦!然後一切結束。”
劉揚沒有理會那個聲音,他看見吳遠手上拿着藥瓶和注射器,而在吳遠身後幾根斷裂的鋼筋正朝他飛過去。劉揚大喊一聲“小心!”一把將吳遠撞開,鋼筋從他身邊飛過,只聽刺啦一聲衣物被撕開的響聲,劉揚感到肩頭一陣疼痛,雖然不像是重傷,也讓他心裡一躁。
劉揚試圖用火焰形成保護罩,但是,也許是他的力量已經消耗過多,更或許是那女子實力着實不差,保護罩剛一成形,就被幾片碎石給打破了。
那廂眼鏡男躲在一根被定格住的柱子後面,雖然竭力假裝淡定,但還是在瑟瑟發抖,千苓站在另一根柱子後,眼睛盯着通往上層的樓梯,然而樓梯處已經被碎石封住,很難再從這裡上去了。
劉揚從吳遠手上把藥劑接過來,閃身躲過幾次攻擊,然而他還是無法靠近那女子,而一直維持着那麼多根柱子的定格狀態也讓他感到越來越疲憊。他瞥了一眼樓梯,恨不得一走了之。
“要麼逃走,要麼殺了那女人。”腦海裡的聲音說,“沒時間猶豫,猶豫只會造成更大的傷亡。”
劉揚心裡一驚。猶豫只會造成更大的傷亡,現在他最好馬上作出選擇。要逃出去並不難,但是,那就意味着那女子會在這裡大鬧特鬧,其他所有被綁在柱子上的人都會死。
劉揚將手裡的針筒握緊,他看見不遠處的吳遠腳下有一朵朵殷紅的彼岸花冒出來,吳遠又在試圖動用九契的力量。但是,劉揚說道:“吳遠,不必了。”
他進入了火神狀態,整個人彷彿變成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針筒承受不了這樣的熱度,迅速融化,裡面的液體在高溫下蒸騰消失。劉揚朝女子衝了過去。
照例是感覺到了強大的阻力,不過這回沒關係了,火神狀態下他不用躲避飛過來的碎石塊和鋼筋等東西,只要竭盡全力衝過去,然後一把抱住那女子就行。
女子似乎早已失去了閃避的意識,她沒有移動,木然地被火焰吞噬,在火將她的身體變得焦黑的時候,她的聲音裡也仍然只是暴戾,彷彿沒有察覺到任何痛苦。只是,不一會兒,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那種暴戾也漸漸地緩和下來,她不再緊咬着牙了。
劉揚漸漸恢復了平常的狀態,他看見女子的嘴脣翕動着,她口中的音節變得斷斷續續。
她說:“阿木……阿……木……”
她不再發出聲音了。
“結束了?”眼鏡男從柱子後面走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並且推了推根本沒有滑下去的眼鏡,“真是……好一個懷中抱妹殺呢。”
劉揚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環顧四周道:“大家都沒事吧?千苓?昊蒼?”
“沒事。”千苓淡淡地說。
於昊蒼從角落裡走過來,劉揚將他渾身上下查看了一番,他似乎受了點驚嚇,面色很不好,倒是沒什麼傷。
“爲什麼殺了那女人?”吳遠說。
劉揚看了一眼千苓,說道:“吳遠,這種事總是會發生的,如果總是用九契救他們的話,就等於是害死你。”
“可我不會死。”吳遠說,“就算那樣對身體有所傷害,我也不會死。”
“你遲早會被耗死。”劉揚說,“我不能讓你那樣做,就像不能要求千苓爲每一個受傷的人都療傷一樣。”
吳遠回頭看了一眼那女子冒着烤肉味的屍體,說道:“劉揚,你真變了不少。”
“我要是毫無變化那纔是傻了呢。”劉揚說,“不提那個,現在得先把其他這些人安頓好。”
吳遠點頭,但是,隨即他的身子一頓,略略皺眉盯着劉揚,劉揚連忙說道:“怎麼了?你……”
“劉揚,你……”吳遠說,“不太對勁。”
“我?呃,我,我是有點……這個現在不好說,回去再說吧。”劉揚一邊檢查着被綁在柱子上的人,一邊說道,“嘖,這個也是傷得很嚴重……”
“我能活……”他聽見那個人說,“我……非得活到……噗……”
那人的嘴裡吐出一口混合着內臟碎片的黑血來,喉嚨裡發出痛苦的聲音,整個身子開始不停地抽搐起來。
“是毒藥之類的。”吳遠說,“毒性發作了。”
劉揚不知道這有多痛苦,但是他聽見那個人從喉嚨深處擠出聲音:“殺了我……殺了我……”隨即,又是一大口黑血噴將出來,劉揚吃了一驚,反射性地往旁邊一躲。血灑了一地。
隨後,劉揚做了一件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事情——他拔出劍,一劍捅進了那人的心臟。
“劉揚!”於昊蒼喊道。劉揚嘆了口氣,說道:“他已經痛苦到這種程度了,一劍殺了他,也是一種仁慈。”
“這話倒是也沒錯。”眼鏡男摸着下巴說,於昊蒼動了動嘴,想說些什麼,但終於沒有說出口。劉揚轉過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在平行時空裡殺了太多的人了。”劉揚說,“所以,也許是習慣了吧……一劍捅死別人,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安。”
“我……我可還活着啊!也沒中毒。”這時,一個同樣被綁在柱子上的人弱弱地說,“你……你不用一劍捅死我的。”
劉揚笑了笑:“當然,我不會做無謂的殺戮。”
這時,頭頂上傳來“轟”地一聲,劉揚擡起頭,當然只能看見天花板。眼鏡男淡定地說:“是協會的第二批人來了,估計要趁這個機會,把整個梨園會拿下呢。”
“問你個問題,四眼。”劉揚說,“今天這件事,我應該不算是擅自行動吧?”
“不算。”眼鏡男說,“本來你這個級別就是有很高主動權的,你這次還算是立功呢。”
“立功?”劉揚說,“那有什麼獎勵?”
“這麼主動問獎勵可不是你的風格。”眼鏡男說,“獎勵嘛,我這層說了不算的。您想要什麼樣的?我跟上頭打報告去。”
“罷了。”劉揚說,“先把這些人弄走,回頭我慢慢跟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