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好幾天,樑三平都在招待所裡呆着。而這幾日,沐山除去偶爾找他問一些報告的看法之外再也沒有和樑三平多說什麼。但從沐山一次比一次難看的臉色,樑三平看得出來事情進展的並不順利。
而在這期間,廖斌和李團長也找了樑三平吃了兩次飯。飯桌上,廖斌數次欲言又止。而李團長則是悶不吱聲。
情況以及很明顯了,老李和廖斌分明是知道了一些情況。但他們誰都沒有和樑三平說,或許他們認爲這些事情說了的話對於樑三平來說是一種打擊吧。
但即便他們什麼也不說,樑三平也能夠感覺到事情的變化。沐山那一天比之一天更差的臉色,一日比之一日更甚的疲憊已經說明了一切。
“三平,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吧……”終於,沐山找到了樑三平。在沐山的房間裡,樑三平見到了這位疲憊不堪的老人。
“沐叔,現在大約是什麼情況?!”樑三平沉默了一會兒,對着沐山問道。這幾天他知道事情有變,而且向着壞處變去。但究竟壞到了什麼程度,他卻心裡沒底。
沐山很是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來,讓工作人員給樑三平端來一杯茶。纔對着樑三平道:“有些老同志不理解我們的做法,一定堅持讓別人插手修路那就是讓資本主義滲透進來了……”
樑三平聞言只能是苦笑。雖然已經是1980年了,可這樣的思潮還是有不少的。甚至到後世這樣的思潮都還有。只不過最高領導人當年的那次南巡定下了基調後。大家算是對此事有了個結論。
但類似的思潮卻一直都存在着,無比頑固的存在着。
“我之所以叫你去。其實倒不是讓你去給領導們做報告。只是讓你給一些同志做答疑。”很顯然的,沐山這段時間遭到了不少的非議和磨難。
這點可以從他深深的疲憊上看得出來。但這些付出換來的,是他和樑三平能夠有機會去陳述自己的想法。至少可以有機會當面去說。
當然,面見最高領導層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即使是沐山也僅僅是有機會而已,他們只能是給一些持有看法的老同志們做答疑。
“盡人事聽天命吧……”樑三平只能是嘆氣,現在的爭論還很大。雖然改革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績,但出現的問題卻也不少。
而路線之爭,這個時候也沒有平息。各方對江口的看法也不一。高層還沒有做出最後的決斷。雖然高層大部分是支持改革,也願意改革的。
但在改革的強度、改革的方式上,大家的意見卻很不同。意見無法完全統一,造成的就是一定的混亂。而更多的人則是選擇了觀望。
第二天,樑三平起了個一大早。昨兒晚上他並沒有打攪太久沐山,他知道這位老人這幾日承受的壓力有多麼的大、有多麼的疲憊。
所以他很早的便告辭離去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樑三平並沒有直接休息。而是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報告。既然要做。那麼就儘量的去做好。
一大清早,樑三平便在樓下等着沐山一起吃早餐。帝都的早餐很簡單,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就是一碗豆汁,然後炸好的油條。
疲憊的沐山看着樑三平笑了笑,然後一起在招待所的小食堂裡安靜的就着豆汁吃油條。期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的慾望。
一頓沉悶的早飯吃完後,便有車來接沐山和樑三平。這是一輛掛着進入某個大院特殊通行證的吉普車。樑三平和沐山登車後。依然保持着沉默。
車子在路上左拐右拐,沒一會兒便進入了一處掛着牌的大院。很明顯的,這裡是一處的部委大機關。門口有着站崗的戰士,院前有着不大的停車場。
而在高聳肅穆的辦公大樓旁邊,則是有着這個時代特有的自行車停車處。那裡擺放着一大溜的自行車。這也算是這個時代的特色吧。後來在這等大院內你可是看不到什麼自行車的。
下了車,沐山帶着樑三平和工作人員便向着這辦公大樓的門內走去。自然是有人帶着他們。前往一處會議室。
此時不過是1980年,哪怕是帝都的辦公樓也很是簡陋。順着扶手的梯子爬上了三樓,再左拐了十來米。便見到了一處會議室。
走進了會議室,樑三平猛然感覺這會議室就像是被改造了的審訊室。五位穿着中山裝年約六十上下的老者,在幾位年輕人的陪同下坐在他們正對面。
而隔着圓會議桌,樑三平和沐山面前只有兩個座位。很顯然,這幾位老人肯定不是來聽樑三平陳述的。或許更多的是來質問的。
樑三平看了看疲憊的沐山,心裡嘆氣。他知道這或許是沐山盡了最大的努力,爲自己換來的一次機會。
“你就是樑三平同志吧?!來來來……和沐山同志先坐下。”卻見端坐在中間的老者先開口,對着樑三平和沐山道:“我們今天,就是過來和你們聊聊關於你們提議引資修路的事情……”
卻見幾位老人面無表情的拿出了筆記本,然後擰開了鋼筆的筆蓋看着樑三平和沐山兩人。樑三平則是看了眼沐山,見後者點了點頭隨後才先拉開椅子讓沐山坐下自己才坐下。
樑三平的這個小動作,卻是讓在座的幾位老人心裡暗自點了點頭。至少這個年輕人在禮貌方面做的很好。而且面對自己等人,還能如此鎮定這很是難得。
“那麼……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了。”卻見當中的那位老人對着樑三平道,一邊說着一邊打開自己的筆記本。
“說說看吧,你的想法到底是如何?!”樑三平見老者問起,沉思了一會兒道:“我們修路的初衷,便是爲了瓊島的經濟發展。同時也是爲改革探索一條心的道路。”
“國家要發展,對道路的建設則是成爲了必須要做的事情。”樑三平對着這位老人,沉着的道:“我在報告裡就說過:路不通則財不進而寶不出,如此怎能致富?!”
針對着自己的報告,樑三平開始陳述自己對道路與財富之間的看法。好在這段時間他並沒有閒着,而是不斷的精研自己的報告。還和沐山做了好幾次的討論。
所以,上面所提到的一些問題和觀點他幾乎都爛熟於心了。對於向這幾位陳述出來,樑三平毫無壓力。相反的,卻可以說出很多報告上沒有提到的新穎的想法。
“樑三平同志,你提到的對道路的看法我們很認同。也認爲可以實行,但我們對於你現在提出的引進外資進行道路修建的問題,還是持有疑慮。請你解釋一下這方面你的看法。”
很快的,坐在右首的一位老者皺着眉頭略有些不耐的對着樑三平問道。聽着這位老者的話,樑三平知道這爲老者大約就是代表着反對自己提案的那些人了。
想到此,樑三平看了沐山一眼。後者苦笑了一下,卻沒有說話。而樑三平轉過頭來,卻見對面的幾位也稍有興致的望着自己,很顯然他們也想要知道自己的想法。
現在上面對於修路倒是爭議不大。都不傻,大家自然可以看到修路帶來的好處。民國以來,修路就修的不少。沒有路便如樑三平所說的,財無路可進。而寶無路可出。
而現在大家爭議的焦點便在於是否要引進外資進行修路。這纔是最大的爭議點。一部分人認爲絕對不可能讓外資進入基礎建設領域。
生怕這方面被人控制住了,而且有出賣國家利益的嫌疑。滿清的時候才借錢修路嘛!這借用外資修路,讓人不由得想起了滿清時期的情況。自己國家的道路都被人控制住了。
但另一部分人則是覺得這可以實行。但前提是道路必須有自己控制,道路行駛收費。對方投資可以分紅佔有股份。到達一定年限之後,國家收回。
或者是國家有錢了,一次性買回股份。這都是可以接受的。
而剩下的一批人則是覺得可以接受。認爲現在已經不是滿清時期了,道路發展必須要提上日程。國家發展無法離開道路的修繕和建設,這可以極大的促進經濟增長。
幾方面各持看法,爭論不休。而夾在了中間的沐山則是苦笑的被質詢了好幾次,然後纔有人提出。既然是樑三平提出的意見,那麼然他來答疑不更好麼?!
所以,纔有了這次沐山帶着樑三平來到部委接受質詢的情況。
“我並非是要求無條件的接受投資。相反的,我認爲我們的國家安全比之道路更爲重要。”卻見樑三平看着幾人,平靜的道。
“我們在融資的時候,就先說清楚。對方可以佔有一定的股份,並進行分紅。但所有權、管理權必須在我們。當然,他們有監督權。”
卻見樑三平對着衆人道:“公路測繪這本來就是極爲敏感的事情,肯定是不能讓他們參與進來的。但他們可以投資,如果他們願意投資我們可以接受。”
“你要提出這些要求,人家肯投資麼?!”一位老者笑着對樑三平問道:“這可不是一筆小錢啊!要求這麼苛刻,別人怎麼可能答應。”
“我覺得他們會答應……”樑三平頓了頓,對着這位老者道:“資本都是逐利的。只要有足夠的利潤,他們就會願意接受這樣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