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了下

夢醒了(下)

楊蔚的家裡依舊整齊得不帶一點人氣兒。廚房的水池邊,放着出事那天早上他喝咖啡的杯子,已經刷乾淨,倒扣在平鋪的一塊毛巾上。宋澎湃到的時候,王斌已經收拾好了一包東西,正坐在沙發上等他。

“我一來六兒家就緊張,用得着這麼幹淨嗎?”王斌伸手碼索着平整的沙發,“你說他怎麼就非活得這麼累?”

“他,他現在在哪兒呢?”

“北京,他爸媽找熟悉的醫生做的手術。”

“哪家醫院?我這就看他去!”宋澎湃站起身,恨不得馬上就飛北京去。

“你去幹什麼呀!”王斌大喝,“你打個電話,他差點兒命就沒了!你跟他說什麼了,啊?”

宋澎湃一時也想不起說過什麼,難道,是……“我跟他說……對不起。”

本來坐着的王斌聽到這話,“騰”地站了起來,眼睛裡噴着憤怒,“你他媽什麼意思?你說對不起什麼意思?你是不是……六兒的心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不是?”

看着宋澎湃痛苦僵硬的臉色,王斌火大了,一把揪起他的領子,拳頭高高揮起來,可是面對那熟悉親密如手足的臉,想起他也是剛剛出院,又如何也打不下去,只覺得心跟碎了一樣疼。

“那你還能忍心這麼多年眼睜睜看他過得不死不活?良心給狗吃了呀!你倒是出國結婚生孩子,過得人模狗樣的!六兒呢?他忍得心肝腸子都要爛了,你他媽跟他揣着明白裝糊塗!你去吧!你去看看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兒,都是拜你所賜!”

宋澎湃如同遭遇迎頭一棒,他躲也沒躲,只覺得眼前世界砰然粉碎,灰飛煙滅。他靠在堅硬的玻璃牆上,慢慢地向地面上滑坐下去……雙手緊緊抱着頭,抵在膝蓋上,半晌傳來壓抑啜泣,那聲音低沉得象是穿越重重阻隔。

“我不是,不是那個,怎麼迴應他?點破了,還能做朋友,做兄弟?你當我想嗎?可,可我什麼也給不起!”

王斌聽見宋澎湃突然“嗚嗚”地哭起來,認識這麼多年,他沒見宋澎湃掉過眼淚。眉頭深皺,輕車熟路地在抽屜裡找出盒煙,點上以後遞到宋澎湃的面前。宋咽喉上下勉強着嚥了兩下,生硬地忍住哭泣,接過煙,狠狠地吸了兩口。王斌自己也點上一根,各抽各的,誰也不說話。

小心地把掉在地板上的菸灰收拾起來,王斌陷在深深的思考。楊蔚常取消他是長腦子不用的人,有次,他還回了一句,至少我長了,想用的時候還用得上,你連長都沒長!說實話,老大也沒做錯什麼,他大學就跟金媛在一起,畢業出國,回來結婚,生孩子……任何人都懂得知難而進,他還要給楊蔚什麼提醒?

“你們出事那天晚上,是六兒把你從車裡拖出來的。當時你頭上身上都是血,六兒以爲,你可能不行了。在救護車上,他給我打了個電話,說你要去的那家醫院,就在我家對面,要我趕快過去。我到的時候,六兒從救護車下來,跟着你的推車往裡跑……我見他還能走,就以爲他沒什麼。你一進急救室,門還沒關嚴,他忽然就倒了!”王斌說着,象是想起那晚上自己的惶恐,眼淚猝不及防地,“刷”地淌下來,他伸手蹭一把,哽咽着往下說,“他的臉那麼白,白得嚇人,躺在地上,連話都說不出來,就那麼直直盯着我,醫生護士上來,把他擡上擔架,他抓着我的手不放,我說,六兒你彆着急,老大不會有事,他,他,他才鬆了手,閉上眼……”

“六兒是脾臟破裂導致大出血,他家裡人好象挺厲害,把他接北京,說有熟人的醫院。我去看過他一次,那時剛做完手術,還在ICU,情況不怎麼太好。後來說恢復不錯,轉到一般病房。可接了你的那個電話,突然惡化,說什麼呼吸窘迫綜合症,又送回ICU了!老大,這事不管誰對誰錯,你要是想他快點好,就暫時離他遠點兒吧!”

宋澎湃默默地聽着王斌說話,每一句,都象磨得半尖不尖的鈍器,在他心上扎一下,再一下。“那現在是誰照顧他?”他知道楊蔚的脾氣,不會讓父母插手自己的事。

“這段時間趕上我忙得跟他媽孫子一樣。好在樓明在北京做個唱片的後期,他晚上去錄音室,白天就在六兒病房陪他。”

“什麼時候回來知道嗎?”

“還沒定,說看他身體恢復情況,樓明每天都給我電話,這兩天好多了。”

宋澎湃站起身,他菸灰缸放回原地,又將王斌動過的東西,都擺回楊蔚習慣的地方。這人一身的毛病,終究是改不了,某個地方放某個東西,某個地方放某個人,誰也挪不了,便由他去吧!怎樣都好。

楊蔚回來那天,雖然王斌說不用他接,習慣使然,他還是按時到了機場。從大學開始,這些年,每當他和楊蔚需要彼此的時候,兩人都儘量趕過去。如今要他“離楊蔚遠點兒”,並不是件象說起來那麼容易的事。

因爲還沒完全恢復,楊蔚被輪椅推出來的時候,臉色並不怎麼好。樓明推着他,宋澎湃幫拎着行李。停車的地方要下幾階樓梯,宋澎湃先把手裡的行李放進後備箱,轉身打算幫忙扶楊蔚上車,卻見樓明一低身,似乎要把楊蔚抱起來。

“我自己能行。”楊蔚輕聲跟他說。

“我也能行,”樓明說話的時候,眼睛裡帶着笑,“你就省着點力氣吧!”

楊蔚雖然瘦骨嶙峋,但身高腿長,樓明力氣真夠大,毫不猶豫地抱着就下了樓梯,宋澎湃連忙打開車門。

“小心別撞到頭。”樓明對楊蔚說。

宋澎湃第一次發現,樓明是個細緻和耐心的人。先送楊蔚到醫院,樓明說他需要到醫院做個檢查,才能決定可不可以回家,結果醫生建議在住上一個晚上觀察。樓明急着回公司,確定宋澎湃可以留下來,就匆忙離開了。病房裡只剩他們倆,宋澎湃忽然有點手足無措。

“沒他們說的那麼嚴重,”楊蔚先說話,“已經恢復得差不離,你不用內疚,車禍也不是你的錯,誰讓我沒系安全帶來着!”

宋澎湃猶豫很久,有些話,太難開口,然而,經過與死亡的擦身而過,他忽然意識到,若這次未能倖免,除了遺憾,自己給過楊蔚什麼?生命苦短,難道還眼睜睜看着他泥足深陷,置之不理?這麼想着,感到有了決心,他終於說出口:

“六兒,別跟自己過不去,你的心思……”

不想,給楊蔚生生打斷,“你不用說,我知道。”

宋澎湃楞了,“你,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你知道,”楊蔚笑了,“怎這麼拗口!你不都已經道過歉了?”

宋澎湃擡頭,楊蔚清澈的眼神裡,沒有半點晦澀隱瞞。是的,他明白,自己的躲閃和逃避,他其實都看在眼裡,心裡是跟明鏡似的。他跟自己一樣選擇不去點破,怕的也是尷尬,做不成朋友。所以,各取所需,你來我往,既站在各自的圓圈裡,又選擇離對方最靠近的一點。

“我,我去給你買點東西吃。”宋澎湃不是落荒而逃,而是決定繼續兩人的默契,“你歇着,我馬上回來!”

楊蔚從窗戶看出去,宋澎湃正從樓下匆匆走過,象是多年前,他跑着去給自己買雪糕一樣。也許以後的日子也不會變,也許他還是會那般熱情地,爲了自己奔跑着離開……只是,夢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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