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雲璃上了樓頂,曲腿坐在孤獨的石欄上,提着酒罈的手的腕子擱着膝蓋。石欄對着的下面,是一條安靜而空曠的巷子。
“醉酒莫看他人癡,暗魂別涌心恨離。哈哈……”官雲璃對着暗天那輪逐漸豐潤了起來的月亮高舉酒罈,繼而狂飲。
果真到現在爲止,她一直都是一個人,從來沒人把她放心上,從來沒人不是爲了目的而接近她。水青是,現在白鈺也是。
“官雲璃”,白鈺忽然出現在了官雲璃身後,又要去奪官雲璃手上的酒罈,軟了聲語,“沒酒量還喝這麼多,一會兒小心出盡醜相。”
白鈺還沒沾上官雲璃的手,官雲璃拎着酒罈的手一滑,頓時整壇酒跌落石欄外,在空寂的夜裡摔出破碎的清脆聲,清脆呵。
“晚了,去睡吧。”官雲璃只淡淡地說。
“你怎麼了?”
“別管我,我只是很想家了。”
“你想家了,我給你一個家好不好?”
官雲璃頭埋進膝蓋間,說:“身累了隨處都可以是家,但心累了只想回到最初的地方。”
白鈺攬上了官雲璃的肩,可她的身體卻猛地瑟縮的一下,往外靠了靠,說:“真的別管我,你回房裡去。”
“官雲璃,你到底怎麼了?你這個樣子我怎麼可能不管你,你想急死我嗎?”白鈺有些着急了。他感覺官雲璃的城門再一次慢慢向他關上了,將他堵在城牆之下,留他一個人荒涼。
官雲璃身子往外靠了靠,可欄杆不寬,她倏地往外栽倒了去。
“小心。”白鈺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官雲璃,頓時又把她拉了回來。
官雲璃忽然笑了,笑得悲涼:“以前一直有人說想保護我,對嗎?”
“我會保護你。”
“不是你,想保護我的人死了。”官雲璃站了起來,她低頭看着白鈺,手指着自己的心口說,“他已經死了。你不是想殺了我嗎,現在我就如你的願。”她說着伸開雙手,然後就輕笑着往外落下去了!
“你……”白鈺伸手去抓,卻只有一根凌落的髮絲。
官雲璃的三千青絲狂舞,嘴角邪魅地挑了起來。美麗的謊言,你知不知道只要一細心,就會發現它其實到處是漏洞。
白鈺想也不想,當即飛身跳了出去。石欄距離巷子路面本來就不高,官雲璃的這一舉動讓白鈺來不及猶豫,但這高度卻能足夠摔得傷她;他心裡緊張得都快要窒息了,他說過不允許她再拿自己的生命與他較量。
在官雲璃臨落地的一瞬間,白鈺終於趕上了,他一把拉住官雲璃的手,在空中一個翻轉,頓時白鈺的身體朝下,而官雲璃的身體朝上。
落地一聲悶響。官雲璃站起來,拂了拂頭髮,看着白鈺魅笑:“怎麼不讓我死啊?你還想逗我到什麼時候?”
白鈺爬起來氣急敗壞地大吼:“官雲璃,你到底想搞什麼鬼!”
官雲璃像巷子深處走了進去,清泠的聲音從她嘴裡冒出:“偶爾也該讓我逗你一下吧,被你玩弄鼓掌這麼久。”
白鈺一拳砸在牆上:“誰玩弄你了?我爲你所做的你都瞎了?!”
巷子那邊漸小的聲音幽幽響起:“是啊,以前我還真是瞎爆了,原來一切都在你妖王的掌控之中,我只是你局勢裡的一個小小角色,想怎麼玩弄就怎麼玩弄,開心了就哄我開心一下,不開心了就讓人來殺我一下……快點回家吧,這種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呆……”
白鈺的拳頭隨着官雲璃漸遠漸消的聲音越攥越緊。緊得不能再緊時便鬆了,果然被她知道後不是什麼好事情,但白鈺細長的眼睛一眯,邪氣地笑了:“想回家?你怎麼逃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看來對你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
官雲璃一個人走在空寂的青石路上,晚有涼露,染得她面頰潤潤的。地上一顆石子被她踢着走,石子磕碰地面的聲音在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這時巷子口對着的街道上閃過幾抹人影。官雲璃走出巷子站在街上,卻看見一個飄逸的女子在前面跑,後面好幾個大男人失了魂兒一樣地在後面追。那女子白衣長裙襲地,時不時轉頭向身後的男人媚聲嬌笑:“快來追我呀……”嬌媚而讓人酥軟的笑聲在街邊迴盪。
那女子轉頭,但夜裡有些暗,官雲璃沒能看得清她的面容。她慢着步子跟了上去。
女子被圍在牆角,先前還滿是嬌媚的樣子忽然變得楚楚可憐起來,她對圍着他的那羣男人柔聲淚問:“你們真的想要我嗎?”
“我們要你,跟我們走吧!”有的男人已經手癢摸上她的肌膚,滑·嫩的臉蛋兒,纖細的脖子,還有若隱若現的酥胸……
“可是你們都是有家室的人……而且還有孩子……”
“明天,明天我就休了老婆,賣了孩子……”一個男人見她那勾人的樣兒,早已忍不住,撲了上去,手胡亂在她身上摸,嘴也胡亂在她身上親。
“嗯……啊……不要……你們好壞……”那女子的身體顫顫的,經不住人蹂躪,嘴裡不斷髮出呻吟。
其他些個男人見狀也撲了上去。女子的衣服被撕破了,但她嘴裡發出的聲音卻極盡銷魂。
官雲璃身體靠在青磚牆上,閉目養神。什麼世道啊這是,不過那女的也沒喊救命不是?那她就更不用出去擾了人家的好事了。
可是這眼睛一閉一睜之間,官雲璃嚇了一大跳。見牆那邊漸漸沒了聲息,她扭頭一看,卻猛然發現,先前那女子正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女子衣衫凌亂,卻不掩妖媚風華。那像狐狸一樣的眼睛滿是柔情;那細緻的臉蛋,紅潤的雙脣,還有傲人的身材,無一不昭示着她是一個讓男人瘋狂的尤物。
只見那些個男子已經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動也不動。
“他們……”官雲璃詢問的眼神看向那個剛剛還與人家翻雲覆雨的女人。
女子伸出手指放進嘴裡,妖媚地舔舔,笑:“他們至死都沉醉在我的溫柔鄉里。”
官雲璃重心不穩,顫顫地問:“他們……死了?是你乾的?”
“無慾之人是經得住我的誘惑的。”女子拂了拂頭髮,目不轉睛地盯着官雲璃,“現在,快讓我嚐嚐你的味道吧!”說罷,她便飛身衝了過來。
官雲璃轉身就跑。主動送上門來的殘花敗柳她可要不起,看見地上那些死去的男人她就心裡滲得慌。那個女人是妖怪麼!
可是官雲璃哪跑得過人家,她在地上跑,人家可是在天上飛的。突然官雲璃一個不小心跌倒在了地上,她退縮着身子看着對方直直向她俯衝而來。
眼看女子近在咫尺了,官雲璃嚇得緊閉着雙眼。她自嘲地一哼,這次白鈺再不會來救她了,媚生說了,他本來就是想她死的;看來這次她真能死成了。怎麼說呢,總覺得有那麼一點可惜……
剎那之間,不如預期而來的,那女人會撲到她身上,周圍反而一片寂靜。半晌,官雲璃才忍不住一點點睜開雙眼,卻看見一張放大的俊臉正好笑地看着她,邪氣地說:“你逃啊,看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只見白鈺不知什麼時候竄身其間,一手捏着那女子的臉,女子的身體瑟瑟發抖,一手將官雲璃的頭髮理順。他聲音邪魅,但卻透着寒冷和殘忍:“我辛辛苦苦養成的水靈靈的小傢伙,可不允許一隻小狐狸就這麼吃了她呢。”
女子的聲音頓時抖得像篩子一樣:“妖王饒命,小狐知錯了,知錯了……啊……”
白鈺捏着女子的臉不放,手上凝聚了一股力量,拼命將她的身體吸過來,那力道感覺像是要把她身體拉成兩半。
“啊……”一陣強光閃過,一切化爲烏有。
官雲璃愣愣地看着地上一隻潔白的小狐狸,嗓子緊得冒煙兒。原來她真是一個小妖怪。
“怎麼,害怕了?先前跑的時候怎麼不怕?”白鈺手裡多了一顆閃着白色光芒的珠子,他一邊端詳,一邊若無其事地問。
官雲璃呆呆地看着白鈺,總覺得哪裡不對。他的氣息似乎有些變化,少了一絲人間之氣,多了一些妖邪之魅。
怎麼說……先前那溫柔隱忍的白鈺,此刻卻變得邪佞而妖魅……難不成是人格分裂……?
官雲璃垂下眼簾,不知怎了,心裡竟有些慌亂。她指着地上的小白狐問:“它……怎麼辦?”
“重新修煉五百年。”
“……真殘忍……”她實在是找不到話來說。
“看來你還沒理解這殘忍二字的含義”,白鈺將白色珠子遞上官雲璃嘴邊,“張嘴。”
官雲璃瞧瞧白鈺魅然的神色,又瞧瞧他手裡的白光珠子,忽然捂着嘴巴,悶悶地說:“不要。”他就是想把她也變成和他一樣的妖怪。
“呵呵……”看到官雲璃倔強的動作,白鈺笑出聲來;他修長的兩指伸出,倏地點了官雲璃的穴道,她動彈不得。
“你……你幹什麼……”
“叫你不乖。”白鈺捏着官雲璃的嘴巴,然後硬將珠子塞了進去,說,“妖精的修爲可是很難修煉的,別浪費了。”
“唔……”白鈺放開了官雲璃,官雲璃立即扣着嘴乾嘔起來,想把東西吐出來。
可是任官雲璃嘔得眼淚汪汪的也沒能吐出來。白鈺出聲說:“你吐吧,把胃裡的東西全吐出來也沒用,它已經被你的身體吸收了。看來你要比我飢渴得多呀。”
“誰飢渴了,你這個怪物……你想我把我變成和你一樣……”
白鈺忽然湊近官雲璃,一步步上前,聲音蠱惑人心:“不是怪物,是妖精,知道了嗎?我要你生生世世都和我廝守,我要你做我的新娘,做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