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宜將剩勇追窮寇

這些看不見摸不着的謀略,張繡不想過深的瞭解,謀劃並不是他的強項。戰場廝殺才是他的擅長。當然,從這次一波三折的追擊戰中,張繡深刻認識到超級謀士的重要性,此時,他對賈詡不再像以前那般表面的客氣和尊重,而是發自內心的高山仰止——仰慕和尊重。當然,他知道不但戰局是賈詡眼裡是透明的,而且象他這樣的超級猛將的思想和情感,在賈詡的眼裡,也是透明的,就如晶瑩剔透的美玉。

“賈叔,如今我們是繼續追擊撤退的曹軍,繼而進攻袞州城,還是原路返回?”,張繡探着頭,恭敬而又謙卑的向賈詡問道。

賈詡體感到張繡發自內心的尊敬,嘴角閃過一絲快意的微笑,他覺得:象張繡這樣的超級猛將,能在失敗和勝利之中發現自身的不足,而且又能尊重文弱的謀士,這樣的進步,這樣的品質,註定張繡能在未來的兇險萬分的戰場中,存活的時間更久,更長……

賈詡擡手捋着鬍鬚,眯着眼睛緩聲對張繡說道:“繡兒,我方不能退回宛城!開弓沒有回頭箭,我方需要派遣一隻奇兵繞過官道,抄近道穿過叢林,直插曹軍主力部隊的腰腹部位,給曹軍出其不意的雷霆一擊!繡兒,如果曹軍已經退回到袞州城,我方也要做好圍城攻打的長期準備……所以,後方的糧草也要供應及時!”。

賈詡說到這裡,心頭突然出現一個疑問:此時,曹軍的撤退是真心實意的撤退,不是誘惑敵人的那種疑兵之計的撤退,如此,爲什麼曹軍的撤退速度那麼慢呢?……莫非曹軍集體水土不服染上重病了?由於身處環境的信息閉塞,賈詡至今還不知道曹軍擁有攻城的利器——無敵霹靂車(連發式拋石機)。

疑問過後,他又在心裡嘀咕:曹孟德啊曹孟德,希望你能撐過這次危機,不要讓老夫失望啊……賈詡爲什麼這麼想呢?因爲在當今天下,他也只認爲曹操值得他追隨。如果曹操輕易被這次危機打敗,那說明曹操也是名不副實,能力有限,不值得自己追隨!如此,賈詡就要孤苦終老後半生了。絕世才華無用武之地,的確令人感到悲苦淒涼!

“好吧,那我方就趁勝追擊!痛打曹操這隻落水狗……”,張繡頓首說道。隨後,張繡命令一隻軍隊集結,抄近路去追趕撤退的曹軍。

等四千鐵騎兵隊伍抄近路去追趕撤退的曹軍,張繡親自率領不到三千的將士沿着官道去追趕敵軍了。此時,張繡對賈詡可謂是言聽計從,他心裡也不懷疑分兵追擊敵軍的弊端了,賈詡要他怎麼幹,他就怎麼幹!以往,賈詡的計謀挽救了一盤散沙的西涼軍團,拯救西涼軍團於危難之中,之後又是出謀劃策幫助李傕打敗不可能戰勝的敵人——呂布!眼下,他聽從賈詡的計謀,又出人意料的全殲了三千餘名敵兵。他沒有任何的理由懷疑賈詡的謀劃,他只能無條件的去執行。

賈詡看着張繡疾行遠去的背影,十分滿意的點點頭。隨後,在四名侍衛的保護下,他又是不緊不慢的前行。

再說撤退中的曹操。由於攜帶數量居多的無敵霹靂車,曹軍想提高撤退行軍的速度,都無法做到。除非他們捨得把那些無敵霹靂車丟棄掉。如此,方能提高行軍的速度。但是製造一架無敵霹靂車需要特殊的工匠,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拋棄無敵霹靂車,曹操做不到。

綿延數裡的曹軍隊伍中,隊伍中段有二輛精緻的翠鸞車。這二輛翠鸞車是供曹操郭嘉和藝伎們乘坐的。

第一輛翠巒車裡,郭嘉裹着毛毯靠在軟榻上,他目光柔和的看着在一旁打盹的藝伎,而曹操則是閉目養神。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直到翠鸞車旁邊才戛然而止。

“稟報曹牧,我方斷後的二營鐵槍兵幾乎全體陣亡,領軍的裨將樂進重傷昏迷!”,一個沉重的聲音從車窗傳到曹操和郭嘉的耳朵裡。

曹操聽完斥候的彙報,猛然睜開眼睛,神情頓顯得悲慼。那斷後的四千餘名將士可是訓練有素的青州鐵槍兵啊,如今被張繡一口吃掉,他怎麼不感到痛如刀割,那就像張繡拿着一把刀從他身上生生割下一塊肉啊。

郭嘉事前也給曹操打了預防針,他給曹操制定伏擊戰後,便對曹操提醒:張繡有可能兵敗後,及時脫困再次發動對我發的追擊的。當時曹操覺得無所謂的,只要能首先擊敗張繡,他就打個兔子別在腰間了,至於張繡敢再次發動追擊戰,就不在曹操考慮的範圍了,那是郭嘉的職責所在:在縝密的謀劃方面必須考慮周全的。

這個時候,曹操犯了輕敵的錯誤,他低估了毒士賈詡的謀劃的能力。其實即使考慮到張繡能有勇氣和戰意發動第二次追擊戰,曹操也只能如此部署兵力應對。他要率領大軍及時返回袞州城,幫助守城曹軍抵禦敵人的攻城。二頭迎敵,乃是兵家大忌啊。面對如此境況,曹操也感到頭疼,捉襟見肘啊。

郭嘉看着傷痛的曹操,探身緩聲說道:“曹公,無需悲傷,我方也擊殺張繡二千餘名剽悍的騎兵,這隻能說明我方和張繡打了一個平手,不分勝負而已……曹公,張繡遭遇伏擊戰,損失慘重,按照張繡本身的素質,他是不可能及時振作精神繼續追擊我方的!慘敗後,還機組追擊我方,這說明是賈詡給張繡出的主意啊……曹公,這賈詡的出謀劃策的能力果然不同凡響啊,如果沒有賈詡的謀劃,諒張繡吃了熊心豹子膽,他也不敢也想不到再次追擊我方!”,

曹操聽完郭嘉的勸慰,悲慼的臉色纔好轉一些,他目光茫然幾近自言自語道:“賈詡……”。

郭嘉體察到曹操能承受失敗的結果,便向曹操繼續分析當前的情況:“曹公,通過我方這次失敗,由此可以看出賈詡的謀劃能力絕對不在卑職之下!一場戰役,武將考慮的只是局部:比如軍隊的武器裝備和士氣,比如敵我雙方實力的比較;而優秀的謀士更多的是通盤全局的考慮:比如天時地利人和各個方面,比如具體戰鬥的開始、發展、高潮、結尾等幾個階段……通過和賈詡第一次交鋒,卑職就感覺賈詡號稱‘毒士’,果然名副其實名不虛傳!曹公,按照賈詡的謀劃能力,卑職估計賈詡又唆使張繡隱秘跟蹤我方軍隊!在暗地裡尋找機會給我方沉重的打擊!”,

“奉孝,如你所言:這賈詡真是百年一遇的奇才啊!”,曹操嘆聲說道。一提到優秀的人才,曹操的思維和情緒的焦點便立即轉移了。目前的階段,曹操渴望剿滅四周的敵人,更渴望得到超級的人才啊。

“呵呵,正如曹公所言,這賈詡的確是百年一遇的奇才!荒涼偏僻的涼州居然能出如此優秀的謀士,真是奇蹟啊……曹公,如此看來,如果沒有賈詡,當初大司馬王允就用美人計離間計等連環計順利消滅西涼軍團了!如果沒有賈詡的輔助,宛城的西涼殘餘勢力也早就覆亡了!”,親耳聽到曹操誇獎賈詡,郭嘉心裡並沒有一絲不快,反而由衷的讚美對方。實際上,郭嘉沒有對賈詡有任何的負面感受,他反而傾慕賈詡,特別希望早日見賈詡一面……

不論哪個時代,大部分人士一旦聽到主帥當衆誇獎另外一名人傑,尤其是敵對立場的,心裡都會感到不舒服的,這就是千古流傳的“文人相輕”的根源所在:誰都自認了不起,誰都不如自己!誰要是表現出彩了,其他人便又自動站在一個立場,時時刻刻準備將出彩的人打倒,遇到沒有底線的,還要在其背上踩上一腳,而後仰天大笑……

對於郭嘉對賈詡的讚美,曹操滿意的點點頭。隨後,曹操神色恢復平常的狀態,古井無波一般側臉向郭嘉問道:“奉孝,基於當前的形勢,你認爲在呂布和劉備聯手進攻中,袞州城可能守的住?”。

“曹公,如果後面沒有追兵,我方可以從容的返回到袞州城,依託城池,我方絕對可以擊敗呂布劉備聯軍的進攻……”郭嘉根據現實情況,坦誠布公的說道:“目前,令我方感到頭疼的是張繡率領至少三個營六千的鐵騎兵緊追不放!如此情形,即便我方趕回袞州城,在二面敵軍夾擊下,城池即便不失守,經過戰火的洗禮,城池也會遭受不可彌補的傷害!……曹公,如今卑職只是祈望:在荀彧程昱等人的指揮下,數十萬民衆能安然撤離城池,同時城池附近隱秘的軍械製作坊能得以保全!如此,我方也可以直接撤退到秘密根據地——許昌城!把袞州城留給張繡、呂布劉備,讓他們爲爭搶戰利品狗咬狗吧……”,

“哦,以空虛的城池換取我方軍民安全的撤退?……”,曹操有所領悟的低語道。隨後,曹操淡定的對郭嘉點點頭,作爲主帥,他坦然的接受了城池必定失守的殘酷現實。

“曹公,如果張繡不緊咬死追我方,我方還能自如的應付呂布劉備聯軍的攻城……如今,我方面臨二頭作戰的困境,只能按照先前謀劃的第二套方案,在新城許昌與荀彧等人會合了……”,郭嘉說着話,用毛毯緊裹了一下身體。車廂裡不是寒冷,而是郭嘉感覺到心裡有股涼意升騰而起:那一刻,郭嘉想起了年邁的老母親和未過門的雪兒,想到了她們遷徙旅途中的奔波顛簸之苦。

許昌乃是曹操近年來秘密經營的城池,北邊靠近京都洛陽,南邊是羣山崇嶺的天然屏障,東邊和西邊是良田萬頃。多年的修建,許昌城規模已經是相當宏偉了,僅次於京都洛陽城,在當世城池排名中絕對能排在前五名,它是曹操一方棲身據守的最後依託。

這次,面對迫在眉睫的危機,許昌城終於撥開羞澀的面紗,走上了歷史舞臺,用上了排場。

“嗯!當前也只能如此了……”,曹操輕聲迴應郭嘉,隨後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說道:“也許正如奉孝所料,等敵軍攻佔袞州城後,呂布和劉備乃至張繡之間還會上演一出精彩絕倫的好戲!呵呵,本牧很期待啊!如此,我方就當跑龍套了也心甘情願物有所值了……”。

“呵呵,曹公,卑職可以用人格擔保:呂布和劉備之間絕對有一出好戲上演……我方跑前跑後,不過是推波助瀾,成其好事罷了……”,郭嘉擡着頭,驕傲而又極其肯定的說道。也正是這個原因,郭嘉才建議曹操不要依託城池傾力抵抗呂劉聯軍的進攻,而是經過一番戰略性的出兵、撤軍,付出少許代價,完成遷徙民衆的目的,完成分化離間呂布和劉備的任務。

據郭嘉透露:劉備和呂布這次產生的矛盾,就是用三世、就是天王老子都無法化解了……什麼樣事件衝突才能導致如此力度的矛盾呢?郭嘉也只是淺嘗輒止的透露這種矛盾,而沒有說出產生這種矛盾的具體的事件……不過見多識廣洞悉人性的曹操還是在郭嘉的啓發下,想到了這種事件發生的範疇:估計是和情感有關……具體是什麼樣的情感事件,曹操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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