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飛花走葉,許三時停時行,確定身後無人跟蹤,才放心的閃入一處花團隱秘處,在暗色中影影綽綽,他隻手持一塊令牌,那藏在暗處的人見了,便俱都是小心的讓他一路暢通無阻。
不做任何的找尋,他一路便直接到了秘牢,只是秘牢裡的景象,連他這個鐵骨錚錚的男兒,也不禁的心頭髮悚。
秘牢之內,陰溼的地上,雖然鋪了一大層的乾草,然而,經過一夜,那乾草早就成了溼漉漉的一片。
此時此刻,慕染體內阡陌離的癮,已經上來,全身的血肉,都好似被什麼毒蟻一般的小蟲那麼拼力的嘶咬,不肯放過她。
朦朧的雙眼之內,並無焦距,只是那麼焦躁惶恐不安的顫抖,心裡面,那一種想要再服用阡陌離的渴望是那樣的洶涌而來,在看不見的虛空,似乎有那麼多不知名的東西,在自己身上不停的啃噬,吮吸着自己的血,撕咬着自己的肉,萬針穿心,都比不上此時此刻內心的煎熬。
“難受,我,求求你……”爲了防止慕染因爲不能忍受而想要自殘身死,煙娘特地吩咐人將她的手捆綁起來,摒除了一切她能自殺的可能,只是,這個樣子的她。
長髮披面,露出在發間的那赤紅的雙眼,透着一絲哀求,夾帶着些許的瘋狂,雙手不住的顫抖着,雙腳亦是不停的在地上踢打,就好像有無數的刀刃,要將她凌遲處死,全身的筋骨,隨着口中發出的每一聲呻吟,都會盡數爆裂斷開,這樣的感覺,果真是生不如死。
“我的少爺,阡陌離的滋味如何,恩?”煙娘看着她那樣難以忍受,痛不欲生的模樣,聽着她時不時發出的呻吟和那樣沒有神智的哀慼,心中當真是興奮若狂,看看啊,如今這個在骯髒的地上,那樣生不如死,悽惶哀求着自己給她一點阡陌離的人,還是那個高高在上,清俊傲然如蓮的崔慕染麼?
“哈哈哈……崔慕染,你也會有今天麼?”煙娘嫌惡似的將她死命抓着自己衣襬的手一寸寸的掰開,到最後,竟像是要甩什麼髒東西一般,甩弄着自己的手,心中的得意,讓她一時間忘形,忍不住一腳踏在慕染的背上,深深捻踏着,咬牙切齒,“這麼一點痛苦,就受不了了嗎?你放心,煙娘,必定會好好伺候少爺的。”
慕染那眼眸中迷離的水色在剎那間一震,裡面透出點深寒料峭,脣角已然在人看不見的角落,勾起一抹決絕,“你過來……”她忽然間艱難的,低低說出了口,婉轉低啞間,帶着不盡然的誘惑,沙啞之中,卻略見性感。
煙娘聞言一愣,眼中盡帶惑然之色,怎麼也想不明白,剛纔還一副那樣恨不得死去的人,如今怎麼能夠強忍着痛楚和折磨,向着自己粲然的開口。
“怎麼?不是說要好好伺候你家少爺我麼?你不過來,怎麼伺候的了我啊?”慕染見着她迷惑的模樣,清麗的臉上,笑容初綻,恍然間,竟帶着天然的風流,眼梢眉宇間,那一抹抹的嬌俏嫵媚,竟讓人拒絕不了。
慕染緊咬着牙關,笑吟吟的看着煙娘,然而,十指相互緊摳在一起,竟然已經變得粘稠,鮮血淋
漓間,掌心處血肉模糊,只是,也唯有這樣,她才能稍稍從那萬箭穿心生不如死的痛意中,略略的放鬆。
煙娘幾乎是鬼使神差般的緩緩向着她靠近,在她面前不及幾寸之地停下,皺着一張嫵媚妖嬈的臉,吃吃的笑,“少爺可是要煙娘怎樣的伺候?找人來,讓少爺風流快活麼?”
“你不就能讓本少爺快活麼?”對秘牢裡早就睜大了眼睛,無措的看着她們兩個明裡暗裡的挑釁的水兒不加理會,慕染強忍着痛楚,左手卻是飛快的伸出,在她衣襟上一扯,便讓她跌坐下來到了自己身邊,一隻手輕佻的挑起她的下顎,靜靜的欣賞着,嘖嘖出聲,“果真是一個妖媚堪當飄紅院花魁的女人。”
“哦,多謝少爺誇獎,只不過煙娘可是相信,在飄紅院的人,若是少爺,那便是有十個煙娘,也比不上分毫啊。”煙娘譏誚的笑出了聲,只是心中卻隱隱有些焦躁起來,忍不住要輕易的掙脫開慕染起身,熟料慕染卻忽然間勾脣一笑,“義父臨死前,可是提到了你……”
眼中的神色急劇的一蕩,煙娘纔要掙扎的手一頓,悚然側眸,怔怔的看她。
“想不想,知道他最後說什麼了麼?”慕染微微的將身靠在溼冷的牆壁之上,整個人,因爲剛纔那樣拼力的控制着自己,而略顯無力,臉上盡帶着迷離癡怔的笑容,然而胸脯,卻是因爲那身體裡不能忍受的痛楚而不住的起伏着。
“他,他說了什麼?”煙娘臉上眼間,盡是癡癡,她慢慢的靠近慕染,對着她緩緩將嘴湊到了自己耳邊也不以爲意,只是,她那樣癡迷的已到了無神,卻並未發現慕染眼中,那急掠而過的一抹清冽與冷酷,脣角挑起一個似有若無的輕笑,似乎還帶着一抹苦澀和無奈,“當真,是一個癡兒。”
話還未落,她忽然間俯下身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對着煙孃的耳朵重重的咬下。
“啊……”煙娘猛地發出一陣慘叫,雙手十指緊緊掐進慕染的雙肩之中,然而不管她再怎樣拼力的掙扎,都不能叫她鬆口,嘴角邊驀然一股苦澀的腥味,竟然是,鮮血一滴滴的滴落到了嘴邊。
水兒驚的愣在原地,對這樣突如其來的畫面一時間措手不及,不知該如何應對。
秘牢外的許三再不能因爲擔心自己的身份被慕染得知而置身事外,他飛快的掠過,一手在慕染肩上重重的一捏,霎時間,那樣不似萬蟻吞噬着心的痛楚,卻是那樣強勢的直搗心口,讓她無力的鬆開了口,大半個身子已經癱軟下去,無力的靠在牆上,清麗嫵媚的臉朝着溼冷的地面,忽然間瘋狂的笑了起來,“看了這麼久,你終於願意出來了。”
她低低的笑着,緩緩擡起了頭,在看見扶着嘴角邊鮮血淋漓煙孃的許三,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冷冽和驚疑,卻還是那樣恣意的笑了,“許三,想不到,竟是你,在崔家潛伏了這麼多年,你到底要做什麼?”
許三一愣,想不到她剛纔做的這一切,竟然只是爲了引出自己?
他小心的喚過水兒,將煙娘交到了她手中,便已是皺着眉,幾步就踱到了慕染面前,“崔
慕染,我們果真,還是低估了你。那個大夫懷裡的面具,是不是你塞進去的?”
“呵呵,既然都已經猜到了,爲什麼還要問。”慕染臉上帶着一抹清俊的笑意,蒼白的臉上,汗淋漓,卻因爲那一種瘋狂,而給她的臉,添上了一抹血色,帶着少女般的姣好和些微的得意,她笑岑岑的看向了許三,“別忘了,我是一個商人,做什麼事,自然都會想到要讓自己有利。”
“姑娘,姑娘……”
“賤人,你這個賤人……”煙娘已經趨於瘋狂,若不是水兒拼命的抱着她的身子,她都已經恨不得將慕染千刀萬剮,慕染卻毫無所動,只是眼中帶着那樣深深的笑意,看着許三,“那麼,是北堂茗,還是誰?抑或者……”
“哼,我以爲,少爺你會一口斷定,在我們背後的人,是北堂茗。”許三慢慢的在她面前蹲下身來,冷笑出聲。
“若我的感覺不差,應該不會是他。”慕染毫無畏懼的與他對視。竟逼得許三稍稍移開了眼,“憑什麼?”
“就憑北堂茗,是一個孤獨驕傲帶點自負的復仇者,他那樣一個人,必是會親自動手,折磨於我。”慕染忽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中,帶起點孤誚和一絲轉瞬即逝的溫柔,“還有,便是憑我的直覺。”
許三微有些錯愕的看着她,既不承認,亦不否認,只是許久,才怔怔的開口,“你剛纔這般做法,難道就不怕,煙娘,會殺了你。”
慕染一怔,剎那間,臉上的笑容愈加的濃烈,竟讓人有一種春暖花開的錯覺,她微微低了頭,帶着些有恃無恐,帶着些狡黠,亦帶着滿心的譏誚,“現在我的命,你們似乎必須得留着不是麼?那麼,我受的苦,也該有東西來回報是不是,這樣,纔是物有所值。”
聽着慕染口中閒閒的話語,煙娘只覺得胸中有什麼東西要炸裂開來,耳朵上的鮮血,似乎一時半刻也不能止住,就那樣滴滴砸落在自己的衣襟之上,在陰冷的地面,暈盪開來的血暈,帶着暗色的紅,竟讓她覺得驚恐,“崔慕染,你記着,你記着……”
“煙娘,我們先走,這個地方,怕是不能多待,她也要想辦法轉移。”極是害怕煙娘做出什麼錯事來,許三慌忙從水兒手中接過煙娘,幾乎是生拉硬拽的將她拉出了牢房,一邊卻吩咐着藏在暗處的人,“來人,將她帶走,小心些不要讓人發現。”
慕染忽然間看着那樣頻頻回頭,帶着不甘和憤怒的煙娘,淡淡的笑了,是那種淡到了極致,卻看得出痕跡的微笑,“煙娘,我會記着,你做過的一切……”她輕輕的舔了舔嘴脣之上,那樣澀然的血,是煙孃的血,無力的側轉過眸子,對着已經悄無聲息進來的黑衣人露出一個清淡的笑容,“血的味道,還真是難吃。”
她看到那幾個黑衣人有一瞬間的錯愕,然後,她便顧自笑了起來,恍惚間,有一陣清透的異香傳入了鼻尖,她帶着笑意的身子,靠着牆壁,緩緩滑落。
不知道這些人,要將自己帶去哪裡,只是自己的性命無憂是吧,那麼,她做出些什麼來,都不用在擔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