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凌天府上吃飯的整個晚上，丁一都沒多少心思。
來的路上，傅婉婷問的那個問題讓丁一沉默了很久。
娶？
願意還是不願意？
自己到底是不是心甘情願的？
是啊，丁一忽然想到，自己一直以來都沒想過這個問題。
當時只覺得驪山幫需要那麼一個外力，而傅凌天也恰好需要他的幫助，於是和傅婉婷成親，似乎成了丁一眼前最好的一條路。
爲以後驪山幫發展所埋設的康莊大道。
只是丁一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到底願意不願意娶這個丫頭。
而她是否又真的願意？真的沒有因爲她老爹的原因而心不甘情不願的待在自己身邊？
“罷了，先解決眼前的事吧。”
從傅家出來，丁一併沒有看到傅婉婷跟着自己一起出來。
丁一想到了一些原因，可能是自己這一晚上的沉默讓這丫頭感覺到了一點其他什麼，所以……有意迴避他一下吧？
只是丁一這會真沒時間去考慮這些，很多事都已經在這個節骨眼上堆到了一起。
方纔傅凌天在晚飯桌上跟他說的一些事，丁一確實需要好好的考慮一下。
傅凌天說的，其實也就兩個事情。
一個，是不久以後就要舉行的武林大會。
按照傅凌天的說法，他們蒼莽派屆時也會去，並且……似乎他們和丁一一樣，都預定下了兩萬銀子的席位。
而且丁一如果沒猜錯的話，傅凌天話裡另外一層意思應該是，到時候蒼莽派那些人，應該會在比武擂臺上解決和他之間的事情。
說白了，就是那些人不想因爲這段日子和丁一的拼鬥而再有什麼損傷，想在武林大會上當着衆人的面，將丁一除之而後快罷了。
所以，即便是傅凌天話沒徹底說出來，丁一也想到了這事的嚴重性。
他沒什麼江湖經驗，連與人拼鬥的經驗都很少，更別說這類武林大會公開場合比武的經驗了，如果屆時稍有差池，丁一相信自己絕對會吃大虧。
只是……這似乎不是現在能解決的。
傅凌天說的第二點，倒是好像特意爲丁一考慮的了。
傅凌天針對丁一沒什麼江湖經驗，尤其是與人拼鬥經驗極少的問題給丁一提了一個方案。
其實，就是傅凌天打算自己陪丁一切磋，以便通過他自己的言傳身教，將他大部分的實戰經驗傳授給丁一而已。
不過，這一點在丁一看來更像是老丈人準備給自己的好女婿開小竈。
畢竟……傅凌天已經明確說了，待日子選好之後，就讓丁一和傅婉婷先把親訂了。
而且，是一點沒有給丁一反對的意思。
夜。
如暮色沉沉，如姑蘇蒼茫。
深夜二更，丁一如約來到了明鏡湖邊的這個碼頭。
約他的是不是幻筱，丁一不知道。但起碼他得來那麼一次，或者說兩封信上的兩次邀約丁一都會來。
等……
等到皓月從天際的這一邊爬到了另外一邊，丁一坐在碼頭之上也一直沒有等到幻筱的出現。
“不會是那個傢伙跟我開玩笑吧？”
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丁一約莫着自己幹坐了快有一個小時了，雖說是初夏的夜晚天氣還比較清爽，但乾坐着也會無聊的。
“呵，原來你耐心那麼好！”
等了許久，丁一終於聽到了自己身後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說話聲。
只是……這聲音不是幻筱，是一個他無比熟悉的聲音。
墨歆幽！
“你怎麼在這裡？”
丁一回過頭，看着這個已經有幾日沒見到的丫頭，雖有點好奇，但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我就不能來？”
墨歆幽冷冷的看了一眼丁一後問道。
“能！”
丁一無奈，翻了翻白眼回答了一句。
“等那個姓幻的女人吧？”
墨歆幽走了幾步，走到丁一的身邊然後悄然的做在了丁一的身旁。
“我能說不是嗎？”
丁一自嘲的笑了一句，說不？有點假了。
更何況丁一也聽出來了，墨歆幽這話……確實是有所指。再練習一下之前墨歆幽和傅婉婷那種略有緊張的局面，似乎丁一也明白了這妞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是不是都已經晚了，你今晚白等了。”
墨歆幽其實不想出來的，本來她只是覺得丁一可能來了一會沒等到人就會回去。
那想到，丁一這一等就是將近一個時辰，所以最後墨歆幽還是沒忍住，自己走出來了。
“我知道。”
丁一點了點頭，當聽到墨歆幽聲音，再聽到她說的話之後，丁一就明白，今夜恐怕寫信約自己來的是墨歆幽而不是幻筱。
雖不明白爲什麼墨歆幽要模仿幻筱的筆跡和行文方式，但丁一終歸還是沒有將話問出口。
“那你還坐着等？”
墨歆幽別過頭看了丁一一眼，不太明白的問道。
“我坐着欣賞月色，不行嗎？曬太陽太熱，曬月亮正好！”
丁一仰着頭看着天上的月亮，略微自嘲的回了一句。
“噗哧……”墨歆幽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而後笑着對丁一說道：“你這人……怎麼老是這樣。”
是啊，墨歆幽暗想了一句，如果丁一不是這性格，她又怎麼會在驪山幫留那麼久呢？又怎麼會去而復返呢？
“呵，最近哪去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就跑了？”
丁一仰着頭，看着天上的月亮，忽然也想到了兩人剛認識那會的事情，以及後來的種種，突然覺得有些感慨，而忽然又覺得……有點捨不得這個丫頭了。
“如果……我走了以後，你會忘了我嗎？”
墨歆幽忽然轉過頭，直愣愣的看着丁一，而後語氣極度柔和的問道。
“走？你去哪？爲什麼要走？”
丁一不明所以，不明白這妞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沒什麼。”
墨歆幽忽然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多了，趕緊搖搖頭然後轉口說起了其他的。
“龍寰的人，來了。”兩人又各自沉默了一會之後，墨歆幽才又開了口說了話。
只是，這話其實她覺得不用她來說，起碼……那個叫幻筱的女子也必然會把這個消息告訴丁一。
只是……話到嘴邊，墨歆幽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就給說了出來。
“……”
墨歆幽的話，讓丁一幾乎立刻警惕的站了起來，只是站起身到一半丁一又忽然明白了什麼，隨即又坐了下來，對着墨歆幽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幻筱能知道的，我也能知道。”
墨歆幽沒有回答丁一的話，只是淡淡的說了那麼一句。
月色夾帶着夜色。
兩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
丁一不知道想着什麼，可能想着已經到五原城了的龍寰，也可能想着其他什麼事。
反正在最後墨歆幽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丁一發現自己好像什麼都沒有想明白，什麼也都沒有留存下記憶。
方纔的那一時半刻就好像失憶了一般，什麼都沒有留下，甚至連兩人談話的話題都沒有想起來。
“天快亮了呢。”
丁一看了看矇矇亮的天空，對着身旁坐着的墨歆幽說了一句。
“是啊，快亮了，我也該走了。”
墨歆幽起身拍了怕自己衣衫上的塵土，欲語還休的看着丁一。
“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麼？”
丁一看到墨歆幽的眼神，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擦了擦後問墨歆幽。
“沒有……”
墨歆幽搖搖頭，隨後轉過身似乎是準備離開了。
而丁一卻站在原地看着墨歆幽轉身，想說什麼，卻半天都沒有說出口。
初夏的夜晚的風，帶着一點生澀，帶着一點憂愁，吹拂過那張讓丁一曾經爲之動容的俏臉，帶着一絲香意，略着一點芬芳。
墨歆幽站着，等待着什麼……只是很久，很久，她沒有等到那個她想等到的東西。
墨歆幽站着，緩緩的仰起頭抑制着某種從眼眶裡即將跌落的物體，然後輕輕用手擦拭去了盤旋在眼眶裡的東西，慢慢的背對着丁一問道：“如果……我說如果再見面你也會娶我嗎？”
墨歆幽離開了。趁着丁一還沉浸在最後這句話裡的時候離開了。
丁一不明白……這妞這……算不算是告別？
而且，貌似墨歆幽已經算是自己師妹了啊！這算不算是叛逃師門啊？
初夏清晨的風有點涼意，丁一不由的站在原地打了一個冷顫。
很多事沒想明白，他覺得自己也想不明白。
糾葛的事情也太多，需要他去應對的事情也太多。
而好多事，丁一甚至覺得自己根本就沒辦法掌控住。
感情？
如果他不是對墨歆幽有那麼一點感情，又怎麼會留她在驪山幫那麼久。
只是有時候，感情真的是他現在最想要的嗎？
遇到傅婉婷的時候，丁一想過。但那次是沒有結果的拆解，感情這兩個字，丁一忽然覺得對自己來說似乎有點沉重。
只是，一切都只能是沉默在心底的想法和念頭，他現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次會不會還能坐在這裡，看着明鏡湖的湖邊的月光……能不能在這裡，等着下一次與人的相約。
第一次，丁一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對未來有了自己的想法。
力量，或者說是那種叫做武學修爲的東西，當你拳頭大了，你纔有時間有精力去想那些自己想要的東西，去想那些看似奢侈的感情。
而只有當他感覺自己能自保了以後，一切才能夠恢復到他想要的那般模樣。
否則……在自己能夠掌握自己命運之前……一切都是空談。
而在這個世界裡，什麼愛情，感情，如果沒有一個強壯的臂彎去保護……那麼一切都是虛幻的，都是海市蜃樓，都是……遙不可及的！
第一次，丁一有了對力量的渴望，有了……對未來明確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