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廿二。
赤陽門山門前。
信心滿滿的李凌峰一早便來到赤陽山門前,首先入目的卻是一望無際的人海。
這讓他暗暗嚥了口唾沫,不禁聯想起前世裡黃金節假日時的旅遊景區來。
至於所謂的“山門”,李凌峰倒是沒有看到。如潮的人海前面,是寬闊狹長的赤紅色石質臺階,一層連着一層,從山腳下往上瞧,除了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個鼎爐的形狀以外,連個人影都瞧不着。
“這就是赤陽門?”李凌峰不禁疑惑道。
舉目四望,一個熟人都沒有,連在客棧中遇到的那個叫韓書易的小白臉也不見蹤影,想看看哪裡是報名區,發現人羣最前面除了四名儀表堂堂,正容凜然的赤陽門弟子以外,根本沒有登記之人。
“好傢伙……這麼多的人,沒個百十來萬的我都不信。這赤陽門只派了四個小蝦米出來維護秩序?還有那報名登記之人去了哪裡,難不成這入門試煉還要叫號?”李凌峰愁道。
最煩的就是等了,不管是等人也好,醫院排隊等叫號也好,他最煩的就是等了。
幾十萬人的試煉,要真是靠叫號來一個個進行的話,不說那喊號的嗓子得喊啞了,這場試煉還不舉行到明年三月份去?而且看這數十萬人的魚龍混雜的場面,到現在都沒出現點衝突,李凌峰也直嘆是‘奇蹟’。
正想着要不要把儲物袋裡的“烏蛇散”拿出來撒一撒,減少一下場上人數的時候,天空中劃過一道耀眼的赤紅色光芒,正落在山門前血紅色的臺階上,待到紅光斂去,現出了一個乾瘦的老者形象。
“拜見謝老!”
一見老者,方纔駐劍而立的四名赤陽弟子連忙躬身敬禮。
來者正是此次負責入門之試的內門長老,謝晉。
衆人一見那方纔趾高氣揚的赤陽弟子此時正對着一位貌不驚人的老者行禮,傻子也知道這是上面來人了,連忙停住了嘈雜的議論聲,紛紛躬身,山呼“拜見謝老”以求給這位主考官一個良好的印象。
葛衣謝老連眼皮都沒擡,揮手之間有一股壓抑的氣勢,竟一下鎮住了這海一樣的人潮,“無關之人先行退去,欲加入我赤陽門之人,先登上這赤陽階再說,時限一炷香,一炷香之後,赤陽臺上之人可進入下一輪的試練,餘者明年再來,聽明白了的話就開始吧。”
不得不說,這葛衣謝老敷衍的態度很成問題。但場上的一干人等卻絲毫不見氣惱,只是恭着身子,低着頭,敬畏稱是。
待到謝老淡漠點頭,再次破空離去的時候,這些人才擡起頭來,眼神之中充滿了高昂的鬥志。
氣氛瞬間變得詭異了起來。對於這些俗界之人來說,拜入仙門就等於是鯉魚化龍,這是足以改寫他們生命的一刻。每一個人都有夢,每一個人都渴望變強,渴望高高在上,渴望成爲強者,受人尊崇,但如果連赤陽階都登不上,通往新世界的大門將會對他們永遠的關上。
這,幾乎是生死存亡的一刻!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自己的敵人!
只是這詭異的氣氛沒存在多久,在衆多臺階上方的平面上,那一隻巨大的香爐一炷檀香嫋嫋的時候,早已心急難耐的衆人此時哪來顧得了身邊的人,嗷嗷叫地就衝了上去。
“一羣笨蛋……”李凌峰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看着左右穿行的人流無語道:“又不是菜市場買菜,先到先得,照這個勢頭,至少得有一半的人會被刷下來吧。”
方纔那葛衣老頭的話已經很明顯了,這登赤陽階簡直算不上什麼試煉,無非是要將大部分的平庸之人隔之牆外的一道篩選屏障而已,這樣看來,這幾十萬人裡,少說得有八九成的人要倒在這一關。
果不其然,方纔大呼小叫熱血上頭的衆人接二連三地被一道道紅光掃了下來,然後被面無表情的赤陽門弟子像掃垃圾一樣驅逐出去,少數有幾個身着華衣的刺頭少年還想硬闖,結果被打得口吐鮮血,半死不活,更有甚者直接被斬殺當場,血腥無情的場面瞬間震住了頭腦發熱的衆人。
“真是不知死活……”爲首的青衣男子目泛冷光,身上的氣息高深莫測,手中三尺青鋒沾着道道血色,面無表情地看着面前顫巍巍的衆人。
“失敗者一刻鐘的時間內,離開赤陽山門附近,再有膽敢冒犯者,就地斬殺!”看着四周圍噤若寒蟬的眼神,青衣男子淡漠道。
李凌峰總算是明白,爲何幾十萬人的大場面,赤陽門卻只派出了四名弟子鎮守了。
太強了!
單這青衣男子一人,就壓得在場數十萬人連個大氣都不敢喘。只一劍掃出,膽敢作亂的考生,連帶着周圍的無辜人羣,就被青濛濛的劍氣攔腰斬殺,場面之血腥一下子就鎮住了其他心生不忿的人。
看其淡漠的眼神,這幾十萬人哪算得上是人啊,螻蟻還差不多!單從方纔那一劍來看,李凌峰自己都沒信心能躲得過去。
“難道赤陽門裡隨隨便便出來一個人都強到了這種地步?”李凌峰心中不禁自問道。
青寧英目一掃衆人,見這些人都冷靜了下來,乖乖地退到了三丈開外,這才一甩長劍,收劍回鞘。
雖然殺一些凡人並沒有什麼自豪感可言,但是這些人若膽敢繼續放肆的話,青寧並不介意給他們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當然了,是在地獄裡懺悔。
“這些凡人中還真有不怕死的啊……”
“窮鄉僻壤驕橫慣了,在我們赤陽山門前還敢放肆,真是老壽星吃砒霜。”
“要我說啊,青寧那小子就應該下手狠一點,不殺何以立道,一幫凡人就敢熱血上頭衝撞赤陽山門,反了天還……”
“董元言之有理,老謝,你們刑堂要是不會教徒弟的話,就把青寧那小子讓到我門下來,免得浪費了一個好材料……”
“好你個羅浩,區區一場小衝突你就給本座扯到搶徒弟上,六靈根的弟子是能隨便讓的?好好看你的,休叫本座讓你領教領教刑堂的刀利不利!”
“我說你們兩個,能不能別鬧了?這麼多弟子看着呢,一點師道威嚴都沒有,羅師弟你還是悠着點吧,好好看看這場試練,說不定這一屆真能冒出幾個青寧那樣的好苗子呢!”
“再好能好得過那個張丫頭?八靈根啊我的天爺,可惜啊,總宗來的那位寒長老看得死死的,老朽想上去搭個話結個善緣都沒機會……”
“你就不要想了,我聽一位在總宗的老友說,這小丫頭可能馬上就要進入總宗了……”
“嗯?不是說會暫居我們赤陽居兩三年以調理適應嗎,我還想結個善緣來日方長呢,怎麼現在就要進入總宗了?”
“雖然資質逆天可這小丫頭還沒成長起來呢,總宗的內部競爭又那麼殘酷,除非上面的人打算插手,不然這小丫頭進去豈不要被啃得連渣都不剩?”
“怎麼可能!總宗的競爭機制可從來不會因爲任何人而改變的,規矩就是規矩,這是老祖宗定下來的,哪怕你是宗主的兒子,也得照規矩來!除非……”
“除非?我滴個天爺,難不成這小丫頭的資質遠不止單屬性八靈根?”
“難道……”
“這……這……這是要瘋了嗎?”
九十九層赤陽階上的赤陽臺,很輕鬆地就能看下面發生的一切盡收眼下。臺上一羣身着紅袍的白鬍子老頭們三三兩兩正圍在一起,滿臉驚色地議論着什麼。
說是臺,其實不比廣場小多少,只是從底下看,只能看到臺前最顯眼的赤紅色大鼎爐,並不能一窺赤陽臺的全貌。
臺上身着灰衣的小童穿梭忙碌着,不時地幫老頭們端茶遞水,奉上香果李桃之類的東西,倒是臺上的那些老頭子,一臉愜意地端坐在上好炎木做的高椅上討論着什麼。
如果李凌峰在的話,不難認出坐在一旁的紅鬍子馬鈺和滿臉猥瑣的甄士明,除了這兩位還有方纔在底下的謝老也混在人羣中,看身邊人的模樣做派,想來都是長老一類的實權人物。
“馬師兄,那小子傻杵在那做什麼呢,一炷香可燒了一半了,再不趕緊的可趕不上了。”甄士明向下瞥了一眼人羣中的李凌峰,笑道。
“這小子不會是害怕了吧……”
馬鈺捋了捋鬍子,笑笑並不答話。
知道李凌峰的心性馬鈺並不認爲小小的血腥場面會嚇住了李凌峰,微微掃了其一眼,反倒把話題引到了衆長老方纔討論的問題上來。
“甄師弟這些年你看得多,見識廣,說說,那叫張靈兒的小丫頭……真的有可能是特殊體質?”
甄士明聞言,哂然道:“我看啊……八成是真的!就衝總宗的太上長老三天兩頭往宗主那洞府跑我就知道,這小丫頭怕是不簡單啊……”
甄士明意味深長地拉長了音,給了馬鈺一個“你懂的”眼神,繼續道:“能讓總宗的太上長老屈尊降臨我們門派已是了不得,更何況總宗還大有爲其打破規矩的打算,這般看來,這丫頭擁有特殊體質之事,怕是跑不了了……”
“唉,人比人要死啊……”馬鈺聞言,長嘆一聲,道:“想我們苦載數個甲子,欲往總宗求道而不得,去一趟還是要藉着‘朝拜’之名,這小丫頭八歲都沒有,就讓總宗內至高無上的太上長老來往奔波,真是……”
“師兄你吃一個小孩子的醋可不應該啊……不過對於我們宗門來說,那丫頭的資質自然是越高越好,這樣一來,總宗下來的賞賜只怕也會更多。”甄士明笑道。
“也是……不說了不說了,好好看看這場試練吧……嗯?阿峰那臭小子動了……”
站在底下看了半天的李凌峰,眼看着寬闊的臺階上的人寥寥無幾之後,這才移動身形。
這一動,就是疾電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