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沒有記憶的靈魂

相隔兩米的距離,對此刻的千瀧來說卻猶如天塹。憑藉可以大幅度伸縮的麒麟鞭,距離不會是問題,心理因素成了最大的阻礙。千瀧能感覺到,很多秘密會在進入不知何種材質做成的五鳳雕塑內部後全部解開,再也不是那種朦朦朧朧的感覺。可秘密的背後,又會是什麼?龐大的秘密背後,往往藏着不可預知的陰謀。一旦踏上這條路,很可能就意味着沒有歸途。「命運觸手」長得很不正常的沉默,就已經能說明一些問題。七彩飛禽構建的幻境讓他受到了不少傷害,隨即又得到了更多神識上的補償,更重要的是,讓他明白了這世界還有他不捨的人,尊敬的人,卻還沒有憎恨的人。這樣的世界,他不想離開。而黑崎洞穴裡的戰爭場景的背後,卻是一座城市裡數十萬人的仇恨。此刻身體裡強烈的呼喚,是否就是那些人的仇恨?一旦揹負起這些仇恨,又該往哪裡走呢?

千瀧擡起左手,將麒麟鞭外溢的火焰全部熄滅,鞭身在空中筆直伸長,然後拐彎纏住雕塑中偏下的位置,又倏然縮短,將握住繩柄的千瀧拉到了雕塑前。千瀧想起了一些來自夢境的話語,這些話語讓他不再猶疑,選擇面對眼前這個幾乎難以猜出多少端倪卻對他的身體有奇異吸引作用的雕塑。

“沒用的,這是你必須面對的世界。從今以後,你的名字叫做朱雀,你是全新的生命,是龍與鳳凰的結晶,你將得到太陽的火焰,千年之後,你的名字將被載入史冊。”

正是這段在凡藥閣醒來之前聽到的話語,讓他選擇了聽從體內的呼喚。在那段話裡,朱雀是全新的生命,卻出現在了一千五百年前的雕塑上,千瀧覺得,就算是爲了解開這個秘密,也應該嘗試一下。這也是千瀧在衆多記憶中抓住的唯一一根讓自己堅持下去的稻草。

手指輕輕觸碰在朱雀圖案上,一絲奇妙的聯繫溝通了千瀧和明黃色雕塑,整個雕塑倏然縮小,分裂成兩部分。一部分變成半隻雞蛋大小,沒入千瀧的腦海,另一部分化爲介於虛實之間的碎片,沒入千瀧的心臟中。

難以忍受的絞痛從心口傳來,幾乎令千瀧直接暈厥,他雙目怒睜,右手緊緊抓住左胸口,不再出血的傷口受到強大的壓力,再次噴出血流,而千瀧很清楚,此刻自己殘存的意念都用在了控制右手的力度上。這樣僵硬了數秒後,千瀧的身體突然像蝦米一樣彈出近十米之高,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

聲音遠遠地傳出,一直傳到了鳳凰城邊靜靜等候着的黑崎耳中。它瞪大了眼睛,雙耳豎起。黑崎身上的黑色變得迷濛,縱身一跳,如一道黑箭飛速躥上一株,三十多米高的柰樹的樹梢,單憑一根看上去隨時會斷嫩枝,便穩穩站立。鳳凰城廣場上的場景悉數收入它灰褐色的瞳孔中。

廣場上,千瀧已經由捂胸變成了抱頭,整個人不斷以怪異的方式胡亂彈跳,雙目中流出兩道血流,胸部劇烈地起伏,右肩、右腿、胸口的傷口不斷噴出大量血霧。血以霧態噴出,證明他的身體不僅受到很大的撞擊,而且身體本身也正在高速震動。奇怪的是,無論他怎麼彈跳,都不會彈出中心鳳凰臺的範圍。那塊被十字裂縫孤立開來的土地,正是盛放鳳凰族聖物的地方。看到鳳凰臺上的東西已經消失,黑崎不再猶豫,壯碩的身體飛速朝李千瀧飛去,在空中留下一連串的殘影。

靈魂由記憶組成,沒有記憶的靈魂,與沒有靈魂的肉體並無二致。這是大量記憶涌入千瀧腦海,全身的臟器以某種奇異的頻率震動的時候,千瀧腦海中的唯一念頭。涌入的記憶混亂不堪,迅捷兇猛,以至於千瀧弱小的神經在這龐大的信息量面前如同面對海嘯的貝殼,隨時都有被拍成粉末的可能。然而那種神秘的高頻振動開始後,身體各個角落難以言說的痛苦卻讓他保住了行將潰散的識海與知覺。

周圍的空間變成模糊的血紅色,隨着身體的彈射不斷翻轉,彷彿所有的一切都混亂了,不再按人類所認知的世界那樣存在。比如腳下的十字形裂縫,此刻已神奇地摺疊彎曲,一部分延伸至虛無縹緲的天穹,一部分撕開極遠的地平線,像河牀般將血色洪流引入,還有一部分在原地忽上忽下地扭曲盤旋,可它們依舊是一個完美的整體,從哪個角度看都無比的和諧。還有整座死氣沉沉的鳳凰墟,它開始像波浪般涌動起來,那些小的可憐的野草,突然變得無比強大,它們的葉子輕易刺入堅硬的牆壁中,然後把牆壁變成了它身體的盔甲,它輕柔如水的綠甚至能絞殺冬日裡微弱但無邊無際的陽光……

這樣的景像無比怪異,卻又動人心魄,而千瀧知道,這些風景的存在,是大腦過度虛弱的表現,虛弱到無法將被血浸透的的雙眼在快速移動下看到的景象正確反饋。眼前的瑰奇,與他的生命力正好成反比。再往後,千瀧看見十幾條頭頂尖刀、長達數米的水蛭遊蕩着出現,將他的世界完全封閉,包括身體的震動,駁雜記憶的涌入,還有不肯閉合的雙眼,都全部消失,彷彿憑空消失,永遠不再出現。

“永遠不再出現。”這是千瀧發出的最後聲音,卻如同一匹存放過久的布條被撕碎,聲音沉悶乾澀,連他自己都沒有聽見。

千瀧的意識再度浮現的時候,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四個時間概念:“昏睡時間:三天零七個時辰。期間融合耗時:三天零五個時辰。完全甦醒:兩天零三個時辰後。總計耗時:五天零十個時辰。”

新涌入的記憶告訴千瀧這是一項全新的能力,叫做時間感知。擁有這種能力的人,即使在完全昏迷的狀態下,也能夠準確獲知時間的變化,並且能夠預知一些事情在未來的時間消耗,這種時間消耗的預算會隨着能力本體所獲取的信息以及本體周圍所具備的資源不斷加以調整,並給出最優方案。這意味着在戰鬥的時候,千瀧可以通過雙方傷害所需的修復時間來確定誰受到的傷害更重,並及時結束沒把握的對戰。面對一些無法躲開的戰鬥,千瀧也能通過時間感知最大限度佔據一切能夠佔據的優勢。

千瀧有些激動,想睜開眼睛,可就像第三、第四個時間概念說的那樣,他至少還要兩天零三個時辰才能夠讓身體完全甦醒。此刻他雖有清醒的意識,肉身卻不能有絲毫動彈。這種感覺很奇怪,類似於形神分離。

還有一份出自於懸浮在識海中心的五鳳雕塑的關於識海的計算,同樣讓千瀧頗爲欣喜。他的識海的範圍已經達到一百零三畝,平均厚度有七到八米,裡面的神識非常濃郁,像是涌動的水霧,如果全部鋪展開來,那能夠覆蓋的範圍可達到方圓三百里,單向探知距離可達到兩千裡,相當於霧澤凡藥閣到北春谷十分之一的距離!不過要精確探知的話,範圍仍然只能限定三百里以內,若被探測的人或物精於隱匿氣息的話,探知範圍會被壓縮到五米到十里的範圍。在近身五米以內,除非神識全部離體,否則對方不可能不被發現。這意味着再高明的刺客,也必須在五米以外對千瀧發起攻擊,除非他具有絕對壓倒性的實力。

至於防禦和速度等肉身能力暫時還沒有出現,不過千瀧並不着急,他相信五鳳雕塑會在第一時間給出答案。五鳳雕塑上朱雀雕塑的眼睛已經變亮,這是一個入口,似乎所有差點讓千瀧魂飛魄散的記憶洪流都被收入了其中,包括那張紅皮以及龍族文字也被瓦解融入了其中。只要千瀧願意,就可以輕鬆獲取其中的內容,再也不用擔心腦海出現潰散的問題。距離醒來還需要兩天,這段時間剛好可以用於整理其中的內容。

在這些記憶裡,多數是鳳凰族特有的修煉法術,統稱爲鳳凰術。扶煙提到的冰火凰魂、火凰輪迴術、涅槃術全部在裡面,這也意味着赤荒凰騰宗三大精髓中有兩大可以在這裡找到。通過對涅槃術和冰火凰魂的仔細瞭解,千瀧發現了兩件事情:一是涅槃術的最後環節是回靈訣,這一法決用於最快速度地恢復並突破體內原有靈力水平,這一環可以缺失,代價是多花一些時間緩慢恢復靈力,提升水平也會比較有限,可見當初扶煙不給出回靈訣是有意控制盤龍,至於這段時間她做了什麼就不得而知了;二是冰火凰魂不具備撕裂空間逃跑的能力,它確實是一種差不多等同於同歸於盡的法術,也就是說「命運觸手」要麼是在說謊,要麼就是被欺騙了。可能夠欺騙「命運觸手」並強行打斷冰火凰魂的施展的人,又該是怎樣的強大存在呢?

千瀧還沒想這個問題,而是從鳳凰術的記憶區中退出,刺向另一片非常小的記憶區。這片記憶區中沒有真實的景象呈現,沒有能量流動,無邊的黑暗中,只有平淡深厚、充滿滄桑感的聲音傳出。

“萬里嫣紅奼紫,一夜秋風勁,零落翻飛。三千年風雨不驚,一朝魂滅,獨爲蒼茫情海。拋卻冰月獨守,與君共赴,無懼火海刀山,縱使山平水竭。苦笑回首處,荒縱千年。

“孩子,原諒孃親的自私,在你剛出生不久的時候,就將你徹底冰封。孃親的名字不配讓你記住,但我還是想讓你知道,我叫赤水凝,鳳凰族的最後領袖。你的父親叫幻天辰,囚牛龍族的首領,一個能夠溝通天地的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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