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神光靜海咒上1

“赤荒神尊伯夷在此,區區薄技,又怎敢自稱奇陣?若不是流光訣內耗甚多,鹿山鎮又是從西進入霧澤前的最後補給點,而神尊又素喜風餐露宿,以地爲牀,我又如何能將神尊困在這江中沙洲裡?”聲音的來源飄忽不定,顯然是有意提防,不願被伯夷鎖定方位。

伯夷眉頭一皺,心中更是確定早在北春谷之際便已遭跟蹤,不由得擔憂起尚在谷內的李千瀧和五位徒弟來,當下更不想浪費時間:“閣下費心佈下如此大陣,想必是對鄙人有所誤會。爲避免誤會積深,還是早些現身當面說清楚吧。”餘音尚在,空氣中便響起狂暴的炸裂聲,一圈沙石從伯夷腳下盪開,整個沙洲化作數股狂暴的巨大沙龍,朝着虛空狂甩。沙龍沒入魔氣大陣之中,登時轟隆狂炸,化爲塵埃。

伯夷倒吸一口涼氣,原本只想用沙石狂舞逼迫對方移動,沒想到對方處處佈下殺機,顯然不想給他活路。腳下沙洲消失,江水涌入,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無盡的塵埃落下,整個漩渦變得渾濁不堪。

伯夷此刻全憑御風術浮立,滿是嘲諷地說:“如此殺陣,閣下還真是高看鄙人了。”不等虛空中傳來答覆,伯夷又說道:“不過,這殺陣剿滅了一個沙洲,陣眼也跟着暴露了。”

“佩服,不愧是赤荒神尊,放在西野諸國,可謂無人能敵。”說話間,一個青衣男子從團團魔雲中顯現:“天堯閣棄徒炎陽,拜見神尊。”

“天堯閣炎陽?”伯夷意味深長地一笑:“雖未曾聽說過,但既然是赤荒臣民,就應當以禮相見,怎可如此待見?”

“呵呵,赤荒臣民?”青衣男子慘然一笑:“想必神尊是故意略去棄徒二字的吧?我兩百年效忠天堯門,到頭來卻因爲一個不到二十歲的毛頭小子死了被逐出師門,還被你赤荒王朝無故遷怒,屢遭追殺。我何德何能,竟做了這樣一個赤荒臣民!擒賊先擒王,今天我就先從你下手,殺殺這黑白不分的赤荒王朝的氣焰!”

洶涌的魔氣中涌現鋪天蓋地的星光,凝成千萬星矢,纏繞着層層魔氣朝着伯夷破空射去,萬千呼嘯聲齊響,彷彿煉獄羣鬼的呼喊,氣勢奪魂攝魄。

伯夷兀自不動,腳下的漩渦已悄然停滯,彷彿凝固了一般,萬千星矢在碰到伯夷的瞬間忽然消失,如石入深井,無影無蹤。陣眼中炎陽臉色煞白,神情恍惚的瞬間,他的身體中破出一道耀眼的劍芒,他的身後,一柄星光巨劍已從他的後背刺入。

似乎是有所感應,殺陣中的魔氣翻滾着涌入炎陽的身體,他的身體開始不斷收縮,轉瞬間便化成了一顆褐色符石,隨後被伯夷收至手中。

“果不其然,若那個叫炎陽的人真有這實力,又豈會輕易遭天堯門拋棄?不過能如此清楚赤荒近況的人,想必也做了不少準備。”沒有了魔陣的阻礙,伯夷的聲音輕鬆地傳出了百米之遠,似乎是有意說給什麼人聽。

天地寂靜,沒有任何迴響,伯夷微微一笑,也不耽擱,身形一閃,便沒入了鹿山鎮中,消失不見。

三天後,霧澤靈藥山,凡藥閣會客廳內,閣主李揚青神情憔悴地出現,僕人匆匆忙忙衝了兩杯茶後便退下,對着廳內客人拱手道:“連月戰亂,不少重傷之人都送到了蔽派總閣醫治,聽聞神尊駕臨,榮幸之至,卻實在無暇分身,多有怠慢,還請見諒。”

坐在木椅上的正是三天前遭遇偷襲的伯夷,只是容貌已微變,不易看出。

“救死扶傷,不分三六九等,亦不問善惡前緣,貴派如此醫德醫心,鄙人又何敢見怪?”伯夷微微一笑:“兩月前在薊北海十三蛇島經過,碰巧救下貴派高徒李千瀧,聽聞是在貴派迴風山藥園遭乾坤陣擄走,特來查探一番,希望能查出些蛛絲馬跡。本無意打擾,但出於禮節,還是告知了守山弟子,耽擱之處,請勿見怪。”

李揚青聽聞此事,滿臉驚訝:“蒙神尊搭救,感激不盡,又豈敢見怪?”既然得知李千瀧沒事,當下也不耽誤,立刻叫上數名弟子前往回風山藥園。一路上,伯夷又將其在十三蛇島及李千瀧腦海中所見之狀,細緻地說與李揚青聽。

“如果對方使用的是乾坤陣之類的空間大陣,即便兩月過去也應該還有氣陣殘留。”李揚青頷首道,隨即叫幾名弟子取出一張地圖:“這是我派的藥脈圖,能直接看出全山藥氣分佈,但人爲輸入靈力,就能看出哪裡有異常能量存在。”語畢,便將地圖遞到伯夷手上。伯夷知道凡藥閣的醫者不會使用靈力,當下也不多問,直接注靈力。

藥脈圖上,四個光點旋轉着浮現,李揚青盯着藥脈圖愣了一會,突然叫道:“這些光點全是針對千瀧的!”

“什麼?”

“這些地方,全都是千瀧憑藉自身天生靈氣就很容易發現的地方,卻剛好全是衆山的巡視盲點。”

伯夷的臉色陡然一變,眼睛不由得望向遙遠的西北方向。

北春谷外,無數的奇異黑蟲密密麻麻地聚在一塊,彷彿某種奇異的陣法,一點點侵入北春谷的防護陣中。

朝陽從窗縫中擠入幾縷光線,李千瀧悠悠醒來,又閉上雙眼。在被困蛇島的二十三天裡,他滴水未進,全憑

體內靈力維持生命。在生命本能的支撐下僥倖活到了伯夷路過,神魂消耗巨大。雖然醒來後自行疏經導脈後已能勉強下牀走幾步,但至少十天之內沒辦法完全復原。被安排照料李千瀧的幾個弟子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沒來打擾。

雖然睡得多醒得少,但千瀧的腦袋沒停下。他有很多問題想不明白。從他記事開始,他就生活在凡藥閣中,但從未聽過凡藥閣居然有如此數量龐大的武者和修士高手,爲什麼師門所有人都要隱瞞?又是怎麼做到的?此外,他被奇陣擄掠至薊北蛇島的時間,跟赤荒神尊所說的嵌空城滅城劫難發生只後了一天,讓他總覺得這兩者之間有某種關聯,不過以他的資歷實在無法想明白。最後一個問題,是關於體內靈力的思考。不修奇術異法,潛心醫道,固然是可以遠離殺戮。可蛇島遭遇改變了他的想法,那種性命被拽在別人手中絲毫無法反抗的滋味,着實讓他刻骨銘心。

有能力醫治衆多傷、毒、頑疾,唯獨關鍵時刻沒有自保能力,這種感覺他發自本能地厭惡,尤其是得知師門暗地裡還有一股如此強悍的力量,自己天生擁有極聖境界的天地靈氣之後,他越發是堅定了要偷學幾門防身功夫的信念。

迷迷糊糊中兩個時辰又過去,虛掩的門被人推開。李千瀧睜開眼,叫了句“蕭楚”。

蕭楚是十五年前伯夷奧雅維克森石海林中救出來的,伯夷發現他時他已經被幾匹黑狼圍堵在一個山罅中三天多了,憑一把柴刀和石縫裡的水活了下來。他的父母已被狼羣咬死,就跟着伯夷到了北春谷。蕭楚說這些的時候很是釋然,言談舉止雖算不得得體,卻很對的上同樣十九出頭李千瀧,兩人遂成摯友。

喂完李千瀧一碗藥粥後,蕭楚從懷裡摸出兩本薄薄的小書,一本叫《尋氣訣》,另一本叫《幻行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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