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夜初醒,殘酒浸染衣衫滿地
平湖細浪,依稀攜月華入帳,銷魂難以言說……
“唔……”雪白長髮,挽於頸側,一雙媚而不妖的紫眸醉意朦朧地鎖着案上那一方桃花酒盞,似是要尋回些許神智。
輕攏慢捻,練劍的手,指尖的粗礪摩挲下,玉色晶瑩的尖耳迅速漫上一層粉色,略顯慌亂地臻首甫一垂下便被挑起。
蒼藍的眼,少有的目眩神迷:“吾很久未見你上妝了。”
綺羅生一愣,便吃吃笑起來,細指掃過清傲眉眼,道:“吾上妝你已然見過了,不如讓吾爲你繪上一遭如何?”
“嗯?”
綺羅生環上意琦行的脖子,瀲灩紫眸,勾魂攝魄:“吾一直便想這麼做。”
絕代劍宿閉上眼,卻是攬着白衣狐妖入懷,似是默許,又絲毫不落強勢。
藕臂一展,取過嫣紅畫筆,細緻地打量一番,終是在這清俊面容上尋着一方額角下筆。一勾一描,細細描繪,一簇細小紅梅便綻放在冷峻眉角,清冷麪容,頓顯三分綺色。
“偉哉劍宿梅開傲骨,小生有幸得見,此生無憾矣。”
蒼藍的眼慢慢睜開,正對上紫眸含笑,“完了?”
“完了。”
“那換你了。”
尚來不及疑問,便被放倒榻上,半掩的暗花冰綃在燈下越發襯得肌膚瑩白如雪,被灼灼目光瞧得不慎自在,便把燒紅的臉埋入他膝上。
“……宿昔不梳頭,絲髮披兩肩。”修長手指,穿過柔而長的雪白髮絲,清冷的聲調,染上一層沙啞:“腕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意琦行,你當吾是女子嗎……”
“勝似。”紫眸微微睜大,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咄咄逼人一些,最終對上那雙隱含笑意的平靜藍眸時,才微微錯開眼:“喚你來,總不是爲了聽你調笑吾。”
“若是又提離開淵藪的含愧之事,那便免了。”閉了閉眼,拿起桃花盞飲了一口,淡淡道:“吾願見你刀試天下之日。”
吾願見你刀試天下之日,與吾並肩。
垂了眼,淡粉色的脣微掀:“劍宿……”
“當然,你仍是武道七修之人,這一點無論你走到哪裡,吾都不容你規避。在外,你願近誰都無妨,但心懷不軌之人若近你,便需仔細性命。”理所當然地這麼說着,話語裡滿滿的佔有慾。
“醋大的劍宿……你這個心懷不軌之人的範圍是不是,略大?”
“吾已剋制。”
這說的……是人話?
眼前之人分明是平視,但綺羅生偏偏對着一年四季拿下巴鄙視芸芸衆生的絕代劍宿有一種仰視的衝動。
湊上前,輕輕吹了一口氣,眼前的長睫顫了顫。
那雙眼,還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一歪頭,雪白的腦袋在意琦行肩窩裡蹭了蹭,悶悶道:“夜深了。”
“嗯?”
“你是走還是留……順說,吾這裡沒有多的鋪蓋。”
意琦行一拂手,滅了燭光。
“留。”
神說:要有愛。
蒼生自覺從小就是個五講四美三熱愛尊敬師長贍養父母(……)的好騷年,立志成爲像先生那樣的打手……啊不,高手。
那麼是從什麼時候長着長着就長歪了呢?殺人不帶手軟,淡看着一場場他人生死……
這一點,意琦行目無下塵自然教不了他,綺羅生雖然溫善,卻也失之情深,若有萬一極易失控……至於一留衣,蒼生不想跟這吃貨學。
好不容易被搶救過來的忘塵緣無比淡定地問:“是生活所迫?”
“……喝你的湯。”蒼生丟了幾片鹽葉調了調青筍葵湯的味道,撐着臉道:“不知道,也許我本來就不是好人。”
“非也,就毫不猶豫地救貧僧於水火這點而言,施主心善,早已勝過這世間多數。”材料簡陋,火候把握卻是極好……唔,果然慧根極佳。
“你真現實。”
“好說。”
蒼生想了想,道:“西武林這邊聽說最近很亂,你要去哪裡,我送你吧。”
“如此,有勞了。”忘塵緣從善如流道:“便在對面的山上。”
“但那是荒山……”
“是啊,那裡日出正好。”
“那看完日出後呢?”
“還沒想好。”
蒼生:“……”
蒼生本想他行動不便,便再送一程,然後山一程水一程地送下去,看着他一時毫無節操地反搶山賊,一時又散盡千金救貧民,然後仍是那副溫溫淡淡地樣子和他談佛。
“你爲什麼執意要看日出?”
忘塵緣笑了笑:“你爲什麼要執意於貧僧看不到日出?”
忘塵緣縱然已經廢到一個境界了,但蒼生還是很欣賞這人的生活態度,隨性自然,從不自怨自艾,也不怨天尤人……雖然,偶爾略有那麼一絲絲詭異的流氓感。
又是一日日出,眼前峰巒如聚,朝陽噴薄而出,光耀萬物。
“執,爲人心所想,想做一件事,興起而來,興盡而去……哪有什麼動機?又求什麼結果?唯一個趣字,無傷大雅,何必多做介懷?”忘塵緣淡笑道:“施主不能放下嗎?”
“人命不是這般輕賤,我無法像你一樣自在。”
“你眼中的吾,自在嗎?”
“恩……”蒼生猶豫了一下,道:“你好像總是很,怎麼說呢,不像看破紅塵……”
“所以貧僧才別號‘六根不廢’啊。”
“……”
“何況,貧僧並未要施主看破紅塵啊。”朝陽落暉,映得忘塵緣的面容有些模糊“人,當爲能爲之事,佛,當渡能渡之人,不強求超凡脫俗,不輕棄邪道妖羅,也是證心罷了……做你認爲對的事,那便不需渡了,忘塵緣相信自己的判斷。”
朝陽照進眼中,隱隱有些刺痛,雙目卻未曾逃避,漆黑瞳仁,便在這朝陽下燃起一束涅槃的火苗。
“你真的很不像佛。”
“六根不淨,何以成佛?”
“這算是要渡我的樣子嗎?”
“施主,你也着相了。佛,無處在,亦無處不在。”
蒼生垂下眼:“奪命之劍,傾情之劍,你認爲我是哪種?”
“傾情爲情,奪命亦是爲情,一定要分開嗎?”
這世上癡兒這麼多,爲什麼偏偏要看透?看不透又如何?
烈陽當空,星際茫茫,何年四海不紅塵?大漠荒涼,梧桐深夜,幾時子夜望歸人?
一生出劍只爲情……
振劍出鞘,一瞬頓悟,成就一招——一念紅塵千秋歲。
“往日不堪追,快意平生緣!”
劍花颯颯拂面,一轉一折,劍意未如過往肅殺,卻多卻三分莫名懷想之意,恍如昨世……
六識一瞬凝滯,忘塵緣此時卻覺得這朝陽略有些灼眼……你的劍,很容易讓人想回憶過去……
哈,悟不透啊……可,悟不透又如何。
六根不廢,忘,塵,緣。
一式劍罷,天光大盛,清朗神情,難掩劍上突破之喜:“劍上頓悟,多謝你了。”
忘塵緣含笑道:“貧僧不求回報,吾看施主頗有慧根,與其成日如此糾結,不如隨吾遁入空門,日後一同修行如何?”
“我幾時說要回報你了?!”蒼生勃然怒道:“我家七個長輩就我一人單傳,剃度?沒門!窗戶都沒有!”
“哈,貧僧這是意會,意會而已。”
西疆。
遍地毒沼,陰陰詭氛,忽入一抹異常鮮亮的淡紫。
明淨的貓兒眼,帶着少女的青春朝氣,蹦蹦跳跳走過這方毒域,忽而耳聞遠方呼喚,嘻笑間身形一陣模糊,轉眼人已消失在原地。
“堇主人!麥鬧了!快回來啊!!!”
形容怪異,聲音苦哈哈的一羣人尋至此地,一陣慌亂。
“又不見了,這可怎麼辦?”
“完了,長老一定要把咱們電得金閃閃!”
“堇主人這回是鐵了心地要去尋那名恩公了,我偷偷看過長老畫的畫像,水得像美女一樣……這叫什麼?少女懷春咩?”
“懷你個腦袋!那麼多年過去了,那名恩公到現在一定是個大叔了,咱們堇主人是西疆一枝花,怎會看上一個大叔!”
“都麥吵!這會兒堇主人早跑了!還不快找!”
衆人頓時作鳥獸散。
不多時,樹上慢慢化出少女窈窕身影。
“胡說八道,嘻,不瞧上一眼我纔不信……”
作者有話要說:蒼生(臉紅):麻麻,莫非這妹子是來拯救初戀慘遭毒手的我嗎?
一袋血(望天):不,孩子,她是你的劫數。
蒼生:尼瑪我又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一袋血:親情劇透一下,這文裡你唯一能勾搭的妹子都是產婦。
蒼生:……
一袋血:而且都是臨盆的。
蒼生(掀桌):爲什麼!!!小爺想脫個團就那麼難嗎?!
一袋血:不然對不起我賦予你的接生技能。
天之佛默默躺槍。
今天腦補了一下蒼生這囧貨H時是個什麼狀態……但是一想到這熊孩子要那麼正經地h,頓時腦內只剩下奔騰不息的草泥馬了OTZ完全沒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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