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知過往

如一場大夢,悠遠、綿長。美麗的少女癡癡行走於黑暗中,她不知道自己爲何要前行,也不知道此路的盡頭在何方,她只緩緩地前行,腦中浮現出各種各樣奇妙的圖案。這些圖案似乎有一種震動心魄的力量,每一次出現,都令她痛苦不堪,然而無論出現了怎樣的圖案,她都無法辨識圖案的內容。不過她也無心去辨識,她只顧前行,前行到迷茫的遠方。

她就這樣前行,不知走了多少時間。有時候,除了腦中那些圖案外,還會有一些更奇妙的東西出現在身旁,在心中,比如那魂牽夢繞的男子,比如那磅礴而來的無盡靈氣,比如那魂魄撕裂又相合的巨大痛感。然而即便遭遇這些異象,她也未曾停住一步,雖然自己的行走完全沒有目的,心中卻總有一個奇怪的念頭,催她邁步。

但此時此刻,她頓足了。遙遙望見前方的點點金光,她眼中出現迷離的神色。猶豫半晌,她終於違背心裡那個念頭,微微轉身,向那金光走去。

這段路似乎非常漫長,她不知邁出了多少步纔到達那片金光,她這才發現所謂的“金光”原來是一道無形的門,上泛着點點波紋。她無法看清這門後的景物,不知道通過這門後會迎來什麼,但再三猶豫後她還是踏出第一步,緩緩進入門內。

這一剎那,無以計數的景象漫入心中,她似乎看清了前世,看透了今生,了悟了天地,參透了大道。然而這種感覺卻沒有給她帶來實質性的好處,身上的靈氣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增添。但對此她並沒有任何遺憾,這些前世今生的畫卷已經足夠令她顫抖、淚流了。

而這時,耳邊悄然傳來一個聲音,將她從內心深深的震撼中拉回:“念君姑娘,我有事對你說。”

埋頭,嘆氣,她站在那扇巨門中,默默聽着耳邊的話。

如果說方纔的畫卷還只是前世今生模糊的印象,那耳邊傳來的話語就是這些印象的深刻。過往無數事件通過這話語的描述進入她腦海中,雖然因記憶封存無法取得切實的回憶,但仍令她內心一陣觸動。

“這事說完,我還有幾件事向你交待。”

默然不語,她靜靜聽着這蒼老之人的話語。

原來自己沉迷的這段時間竟發生瞭如此之多的事,原來心愛的人爲了自己付出了這麼多,原來一直讓自己羨慕不已,渴望將她的人已經化成思慕之人靈魂的一縷。

喜邪?悲邪?樂邪?愁邪?她心中百味陳雜,不知該說出怎樣的話。這萬千的滋味,在心頭遊蕩無數個輪迴,不斷衝擊一顆道心,最終還是凝成一點結晶。

“她走了,他還好嗎?”到頭來,她最關心的還是那個人的喜樂。

長長的嘆息,瀰漫於耳邊,再有無數的話進入她耳中,告訴她衆多難以想象的事,內心顫抖,她搖頭,想道:“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久久的沉默,沒有聲音出現在她耳畔。她默然沉思,不向前踏出任何一步,直到那蒼老的聲音再度傳來:“踏過此門,你就能甦醒過來。”

聞聲她剛欲邁步走過此門,心中卻漫起點點猶豫。再見心中所思之人,自然再好不過,可是——她不想見到這人憂傷悽楚的模樣,她不想自己醒來後見着的卻是一個對另外女子念念不忘的男子。與其如此,她還不如繼續長眠,一夢解憂!

發出那聲音的老人似乎將她的心思看穿。輕輕的嘆息之後他發言道:“癡兒!”

聞言內心震了下,她卻遲遲不肯邁步。

這時那聲音再度傳來:“他也許正傷心,也許已經從悲苦中解脫出來。但無論如何,他定是希望你醒過來的。若你執意不邁出這一步,那他,無論是何種情況都會傷心的。”

心再動一下,她彷彿抓住了什麼東西。是啊,正如這老人所說,即便他仍爲那個女子而傷心苦悶,他仍不肯接受自己,那自己至少應該陪在他身邊,用軟語去安慰他,再差也能令他心情微微好一點。

於是她點頭向那個虛空中的老人致謝,然後堅定不移地邁出那久違的一步!

這是真實嗎?緩緩睜眼,看着朝思暮想的男子憔悴中帶有點點欣喜的容顏,她微微一笑,虛弱地說道:“峰正……”

與她四目相對,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句淡淡的欣慰:“君兒,你醒了。”

此情此景,她還能多說什麼?默默與他對視,透過他的煙波,看見前世的恩愛,看見今生的攜手,她微微一笑,灑脫、陽光。

“小夥子,你一定有很多話要對念君姑娘說吧。呵呵,我就不打擾你們倆了。”煙月寒大笑一聲,話落之時已經離開房屋。

“煙月叔叔說得對,姐姐我可不敢打擾你們倆。”殘月也走出屋子了。

趙鵬翔倒沒有發話,徑直同殘月離開。

於是門掩之後房間中僅有這二人。

再度默默相視,一時仍是無言。

最終,念君用略顯虛弱的聲音緩緩說道:“峰正。”

微微笑了下,林峰正和藹地看着念君,道:“君兒,現在你身子弱,就別說話了。”

聽出他話語中的關切之意,念君柔柔一笑,輕輕搖頭,道:“我已經很好了,不用擔心我。”

林峰正溫暖地笑道:“還是注意點好。”

“嗯,謝謝你。”念君點頭,謝道。這時她環顧四周,果然發現一向與林峰正形影不離的沈夙然不在場,回想方纔煙月寒用神識與她說的那番話,不由喟嘆。沈夙然畢竟和她是好姐妹,雖然羨慕她,雖然得知其去了之後心中微微看到一點光明,但她仍爲這個女子而心生難過。“峰正,”她猶豫了一會兒,好生組織語言,方纔說道,“夙然,夙然姐姐呢?”她並非有意裝作不知情,只是不願開門見山又讓林峰正心碎。

早知道她會向自己提出這個問題,林峰正已然做好準備,然而此時此刻他仍心生點點痛楚,擡頭看着念君,他猶豫好久,方纔說道:“夙然,夙然她……已經過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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