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子他怎麼了?”李清照一步上前便將爹爹的袖子給拉住,邊拉住邊問道。
李格非道:“他家裡人都要完了。”
李清照忙問道:“怎麼回事?”
一邊問着,李清照內心便也有了一種難言的苦痛,聽到父親這麼說,想必趙公子他……
李清照不敢再往下想,她只是搖擺着父親的衣袖,又問了一遍:“爹爹,趙公子他到底怎麼了?”
李格非無奈看了看李清照,又無奈一搖頭,道:“我看你就不要再對他有什麼幻想了吧。”
將袖子一擺,掙脫開李清照的拉扯,雙手向後一背,直接走進府中去了。
門口衆下人都是愕然,心裡都正打鼓,不知道老爺這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李清照心頭一懵,心裡還在努力平靜,怎麼這纔多大一會兒,自己便得到一個這樣的消息。
頭腦一震,李清照竟然有些站立不住,身子搖晃了起來。
幾個下人就想上前去扶她,卻忌憚尊卑身份和男女之嫌,因此到了小姐身邊將她圍住,卻都不伸手去扶。
正巧兩個丫鬟走過,一個下人衝着她們道:“小姐犯了頭痛病,快來。”
那二人忙跑過來,一邊一個將李清照扶住,邊扶住邊急着叫道:“小姐你怎麼了?”
李清照心裡暈乎,也沒有聽到周圍人的說話,也沒有看到周圍人的活動。只覺自己雙臂被人擡住,再回神一看,這才發現兩個丫鬟正在自己兩側。呼叫着自己的名字。
李清照此時身體無力,忙道:“快扶我去找爹爹去。”
兩個丫鬟不敢怠慢,忙應了小姐的話,扶着她快步跑去。
門口幾個下人也不敢怠慢,一個人忙從另外一條路進府去,稟告老爺夫人。
李清照一邊被人架着,搖搖晃晃地向前行。一邊又是昏昏迷茫,雙眼之前不知是什麼,總是無盡的白茫茫一片。
突然聽前方一個人道:“清照你怎麼了?”
兩個丫鬟一看。都道:“老爺。”
李格非停在半路上,回身一把抓住李清照的袖子上看看,下看看,忙又對那兩個丫鬟道:“快。快將她扶進屋去。”
兩個丫鬟連連稱“是”。一邊說着一邊扶住小姐轉彎而行。
李格非在前,三人在後,一起快步走到最近的一間屋子前,李格非忙將門打開,二位丫鬟又忙將李清照扶進去,正要將李清照放到牀上去,卻聽李小姐突然一聲:“爹爹在哪裡?”
聲音微弱,卻很急促。
李格非忙上前一步。道:“我在這裡,我正向堂前去走。怎麼就聽守門的來報說你頭痛病又犯了,他還說你正朝我這邊趕來,我就等着你。你這是怎麼了?”
李清照只覺身體內一股氣沒有上來,渾身憋得難受,於是叫身旁的兩個人放開自己。
二位丫鬟左右看看,都不敢輕易放開。
李格非與她二人示意,她二人才放開手。
李清照獨自立住,雙手撫摸着胸口,長呼吸了幾下,又搖晃了一下腦袋,這才徹底清醒了,雙眼看着父親,見他正急切地注視着自己,於是便指了指門口。
李格非生怕自己女兒有什麼不測,於是就緊緊盯着她看,見她指着門口,便向門口看去,於是又回身道:“你母親馬上就來。”
李清照卻搖頭道:“趙公子他到底怎麼了?”
李格非又聽女兒說起這個話題,於是忙點頭道:“我這就和你說,你先坐下來,不用心急。”
李清照依爹爹而言,回身一步坐在牀邊,兩眼一直看着他,卻再也沒有往日的神采。
李格非正要說,卻聽門口人道:“清照她怎麼了?”
李格非回身去看,正見自己夫人匆忙前來。
李母與李清照二人正好相視,李母忙跨過門檻,幾步來到李清照身邊,看着她,摸摸這裡,瞧瞧那裡。
李清照看着母親急切的樣子道:“母親。”
李母卻不與李清照說話,而是邊摸邊問道:“你怎麼了?”
李清照搖搖頭,道:“我沒有事情,我沒有事情。不過是一時情急罷了。”
李母又仔細看了一遍,朝着李清照身上上下摸了一遍,確定沒有事情,這才放下心來。
李格非站在一旁,雙眼盯着李母的臉,道:“怎麼樣?”
李母鬆了一口氣,道:“她沒有事情。”
李格非也是鬆了一口氣。
李清照卻又盯着父親的臉,問道:“趙公子到底怎麼了?”
李母一聽,疑惑問道:“趙公子?趙公子怎麼了?”
李格非道:“我就知道你是因爲這個才鬧得身體難受的。”
李母奇怪,忙又問李格非道:“趙公子怎麼了?”
李格非瞧自己的女兒沒有事情,而且還正盯着自己,急着想了解情況,於是便道:“今日上朝,趙挺之一家都被人彈劾,說是趙挺之爲官期間勾結黨羽,聚斂財物,以重金賄賂他人,又排除異己,實在將朝廷弄得不得安寧。”
李母低頭嘆道:“怎麼會這樣?”
李清照道:“難道那人說得話衆人都信嗎?”
李格非道:“那人還拿出了證據和說出了證人。證據當朝便被公佈了,最後查出是新黨爲推行新政而花錢的帳目。雖然不能直接指認趙挺之貪贓枉法,可是一級一級查下去,趙挺之脫不了干係。”
李清照一徵,接着又道:“那新黨衆人,爲何只針對趙大人?”
李格非無奈道:“新黨人物多數廣交黨人,而且這一本帳目正是趙挺之等人去推行新法時用的。追查下去。他必是有罪之人。即便那多用的錢沒有進入他的口袋,他也必受牽連。”
李清照“啊?”了一聲,兩眼無光。突然又一緊張,問道:“那其他人呢?都會受到牽連嗎?他們怎麼沒有反駁?”
李格非道:“那有問題的地方就有他的參與。就有幾個人,幾筆數目出了岔子,現在又在朝堂之上出現了。你說會怎麼樣?況且那拿出證據的人還將矛頭指向趙挺之,對其他參與者只不過是一提而過。你想……”
他話未完,卻被李清照打斷道:“栽贓陷害,一定是的。”
李格非愁苦着臉。道:“我能不知道嗎?在朝的官哪個能不知道?”
李清照又道:“那皇上呢?”
李格非又道:“聖上剛登大寶,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他就算知道這是栽贓陷害。可又有什麼法子?”
李清照道:“將那舉報的人給抓起來。”
李清照平日裡一番柔情閨秀的樣子,可此時她越聽越急,竟然將往日的禮節全都拋棄,而是快人快語。心裡想什麼就都說了出來。
話一出來努力。她便知道與自己身份不符,自己一個閨中女子,怎麼能對朝中大臣指指點點?況且自己還不瞭解情況,怎麼能妄自就說人家舉報大臣的壞話?
可是此時情急,自己也顧不得什麼了,只要能找到解救的辦法,自己說錯了話,就是做錯了事又有什麼呢?
李格非聽她一說話。無奈一笑,又略含譏諷。反問道:“怎麼能將人家抓起來?人家彈劾有功,抓他沒有名分吶!難道要強加罪名不成?”
李清照道:“他怎麼沒有罪名?他誣陷好人,就該被抓。”
李格非一聽“好人”二字,不免覺得有些刺耳,趙挺之雖然與自己並無太大的過節,可畢竟也是自己在朝的對手,二人也是都不喜歡對方。雖然不是直接相互針對,可一黨對一黨,已是往事,也還是現在的事情。不管怎麼說,自己與趙挺之關係微妙,因此小女誇他是好人,自己聽了總覺得不對勁兒。
可是現在在和女兒說事情,況且自己對趙挺之也沒有多大的恨意,於是也不太在意,又緊接着說道:“人家帳目在手,證據確鑿,你又如何說人家有罪?現在趙挺之已經被告了,那帳目的事情不知是不是真,可畢竟已經有了,聖上心裡雖然掛念趙大人的好,知道他在先帝爺那時做了不少事情,功勞苦勞都有,因此不多加理睬,只是淡淡地說要再調查一下再說。
可是,若那舉報之人緊抓這事情不放,他趙挺之就逃不了了。不被罷官也要左遷遠處啊。對趙公子,趙德甫這個孩子,自然也會有很大的牽連的。”
李清照聽爹爹這麼說,好似沒有了希望,突然一想,隨即又問道:“爹爹,你方纔說你們都知道這是栽贓陷害,卻又是怎麼回事?”
李格非道:“很早的帳目,以前不說,現在才說,不是栽贓是什麼?況且舉報之人是個新人,又是投入蔡大人門下。”
“蔡大人?”李清照一想,不禁便說道:“不是蔡小姐的父親嗎?”
李格非道:“就是就是。我心裡奇怪,趙德甫與蔡小姐剛提了親,怎麼由親家變成了仇人?”
李母問道:“你是說是蔡大人陷害趙大人的?”
李格非道:“自然是了。我想啊,一定是那趙德甫將他說的那個事情給公開了,致使蔡大人失了顏面,因此蔡大人才這麼做的。”
李清照心裡想起了蔡小姐那日說的氣話,說要趙公子等着,可是自己只當它是氣話,怎麼會?不可能,應該是別的原因,不會是因爲趙公子。
李清照心裡極力在安慰自己。
李格非道:“事以至此,趙家怕是不靠譜了。我們……”
李清照搶話道:“我們應該幫助他們。”
李格非道:“我怎麼幫?”
李清照道:“對啊,以前的帳目,皇上不懷疑嗎?”
李格非一擺手,道:“聖上還說做事心細,竟然扒出了以前的空子,讓鑽空子的人應該受到懲罰,你看這……”
說到這裡,李格非又一擺手,滿臉的無奈。
李清照心裡暗自咒罵道:“無能昏君。”
雖然自己知道這是欺君罔上,可氣來之處,自己也顧不得什麼了,只要不說出來就好了。
心裡罵人不管用,還是要找解決事情的法子,於是李清照又問道:“那怎麼辦?爹爹可有解救的辦法?”
李格非無奈道:“哪裡有辦法?就連新黨他們都自顧不暇了,沒有人可以爲趙挺之出頭,我一個小小的官,又管什麼用?”
他還想說小女和蔡小姐因趙德甫有過節,自己怕也要受牽連,可是礙於小女自尊心和心情,也便沒有說。
於是又一嘆息,李格非道:“還好,事情還調查,趙挺之暫時沒有事情。你啊,還是小心一些爲好!”
李清照大聲道:“爹爹是說,趙公子暫時還沒有事情是嗎?”
李格非點頭道:“話是這麼說,可是你還是……”
讓自己說小女離趙德甫遠一些,自己還是心軟說不出口。於是李格非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來。
李清照搖搖頭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