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際，慕容恪雖不至於被嚇得尿褲子，但臉色也一片煞白，遠不復之前那麼從容自若。
昏暗的夾層空間中，所有人都看着他，包括那些已經被折磨得動彈不了的，目光也死死地定格在慕容恪身上。
他忽然感到一絲彌散全身的涼意，空氣中濃郁到極致的血腥味本是他最陶醉的味道，可此時此刻卻變成了無數孤魂厲鬼，一點一點殘忍地侵吞着他的靈魂，讓他從骨子裡感到寒冷。
“我……”慕容恪定了定神，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出話來，但在寂靜的空間中卻顯得如此刺耳，他不由得渾身一顫，壓低聲音道：“你們誰能做主？我要跟他談談。”
他本以爲洛雙寰會走到前面來，沒想到她只是佇立在入口處一動不動，靜靜地望着玉凌。
“你說吧。”玉凌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喜怒。
他之前已經將各種丹藥、膏藥分發了下去，所以衆人一邊處理傷勢，一邊注意着這邊的動靜，聽到玉凌這句話，他們心裡雖略有失望，但更多卻是意料之中。
慕容恪是誰？他是慕容家的二少主，日後可能繼承家主之位的大人物，如果能控制住他，相當於在慕容家佔據了極大的話語權，那可不是簡簡單單的金錢能比擬的。
從利益層面來衡量，玉凌留慕容恪一命纔是最正常的選擇。沒人敢奢望過多，哪怕他們所遭受的一切苦難，都是面前這個臉色蒼白的青年造成的。
沒有直接被打斷，慕容恪心裡踏實了很多，也自信了很多。他同樣相信，只要對方能冷靜下來，自己未嘗沒有爭取活命的機會。就算髮下血誓、吃下毒藥，或者被種下其他控制人的手段，只要他不死，日後總有翻盤的希望。
“我知道閣下是三光星匪團的新匪首，也知道你不是一位普通人。我、我和孤星的人有聯繫，這無涯星系只有一個人身懷毒體，這幾乎是標誌性的東西。不過還請放心，你可以用一切手段控制我，所以我不會把消息告訴給孤星的人，相反，我還會爲你們提供他們的一些動向，這樣的話你們反而更安全，不是嗎？”
慕容恪鎮定地說着，同時注意着玉凌的表情，見他沒有制止自己，便繼續說了下去。
“殺了我對你們沒有太多的好處，我身上有自動鎖定兇手的東西，家族會爲我報仇，就算你們可以假借他人之手，不需要顧忌這一點，但活着的我比死了的我價值更大。除過孤星那一方面，我還可以藉助自己的身份爲你們提供許多便利，慕容家在北境縱然比不上七大家族，但也不遜色太多了，一旦出現一位不滅境高手，這點差距更是可以忽略不計。”
“閣下想必也是有遠大抱負的人，但你的事業纔剛剛起步不久，要憑一己之力開創一片天地實在太難，但如果有慕容家的幫助，無論是金錢，還是權力，還是人脈，還是資源，都能推動你們以極快的速度向前發展……”
慕容恪的口才不錯，就算衆人滿懷怨恨，也不得不承認他的話語無懈可擊。
但玉凌聽到這裡卻打斷了：“大致就是這些了吧？”
慕容恪愣了愣，忽然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還有很多細碎的事，我所發揮的價值和作用，肯定……”
“嗯，我知道你沒說假話，也沒有太過誇大。”玉凌道。
慕容恪小心翼翼地道：“那閣下的意思是？”
玉凌的目光徑直越過他，對洛雙寰道：“你去把周傲柏叫來。”
“好。”洛雙寰乾脆利落地離開了。
玉凌蹲下身，古荒訣在慕容恪說話間已經運轉到了極限，足以比破玄初期武者強出一線。
“你……”慕容恪感覺到了莫大的恐慌，他眼睜睜地看着玉凌的玄力長驅直入，將他的玄力碾碎一空，直至徹底廢掉了他的本源。
在面臨生死危機時，慕容恪尚還能保持鎮定，但忽然間變成了廢人，這直接摧垮了他最大的驕傲，讓他陷入了絕望和崩潰。
“這個人就留給你們了，不用着急，慢慢殺死他吧。”玉凌站起身來，聲音平淡如水。
這無異於天籟之音，而且驚喜來得太突然，以至於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不是很重要嗎？”廣芊芊吃驚道。
“那也沒有你們重要，這是我唯一能補償大家的。”玉凌的目光緩緩掃過飽受折磨的衆人，正色道。
就是這麼一句話，突然讓衆人心中發酸，彷彿近日以來所受的無數苦楚盡皆煙消雲散。
這兩百來人，正是從這一刻起，方纔徹底死心塌地。
玉凌離開了地下夾層，他要留給衆人一片不受打擾的空間去發泄，而慕容恪最後是什麼下場，他已經不關心了。
“怎麼？叫我有什麼事？”周傲柏匆匆跑來，還沾着滿身的鮮血，一臉的興奮和滿足。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和慕容恪有些相像，但最大的區別是，周傲柏更喜歡一刀解決敵人。這看似沒有太大的差異，但本質上卻絕不相同，否則玉凌也不會容得下他。
“人都殺完了？”玉凌問。
“對！哦，不對，還剩下一個老頭。”周傲柏咂咂嘴道：“這老頭可傲氣了，自稱什麼星舟全能大師，我忍不住反駁了一句，動力系統若是受損該怎麼辦，結果他居然一連提了十七八種解決辦法，我就覺着這人挺有趣，暫且留了他一命……”
“他是慕容家的人嗎？”玉凌皺了皺眉，又問。
“不是，他一口一個楊某，自稱這次受邀去慕容家，就算慕容廉冰也要客客氣氣地執晚輩禮。我殺人的時候他就冷眼旁觀，既不慌也不逃，有意思、有意思。”周傲柏嘖嘖道。
慕容廉冰？這不就是慕容家家主麼？
玉凌眉峰一揚，對那個口氣很狂的老頭也生出了幾分興趣。
“星舟繼續往前開吧，以你的魂力能支撐多久？”玉凌轉向洛雙寰。
“這麼大一艘星舟，最多一天，必須換人了。”洛雙寰道。
“嗯，你先開一陣，我去見見那什麼星舟全能大師。”玉凌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楊樹壬，楊家在星舟上的造詣堪稱北境第一，楊樹壬是家裡的第九個兒子，也是最小的兒子，他爹爲了圖省事，就按照天干給孩子取的名。只是五十年前，楊家就被滅了，據說是因爲祖傳的一副圖紙。楊樹壬那時還小，不在家裡，正好躲過一劫。”
洛雙寰心分二用，一邊操控星舟，一邊回憶着某些陳年舊事。
“那楊樹壬還敢這麼大搖大擺地在北境晃盪？”周傲柏驚訝地睜大眼睛。
“他隱姓埋名很長一段時間，後來因爲修理星舟漸漸有了名氣，還設計出了很多性能極爲優越的星舟。結果人怕出名，他的身份偶然間暴露了，但不知怎麼回事，這麼多年過去，也沒見當年滅門楊家的神秘兇手去滅他的口。而楊樹壬的名聲也越來越大，南境、東境都有人邀請他去做客，他還愛理不理，反正這位就是國寶級的人物。”
“他是怎樣的性格？”玉凌想了想，詢問道。
“古怪孤僻，冷漠狂熱。”洛雙寰概括道。
“冷漠和狂熱……能搭在一起？”周傲柏滿臉問號：“我只感覺到了自負狂妄。”
“他有自負的資格，冷漠是對外人，狂熱是對他所熱愛的事物。”
玉凌心中一動，忽然明白了該如何與楊樹壬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