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凌,馬上就到十一月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看着澄澈剔透的藍天,念羽白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不再是平日裡玩世不恭的懶散模樣,而是有些莫名的感慨。
“是啊,來到冰域快一年了。”玉凌被他這麼一提醒,才驟然想起一年前的這個時候,正是他們初來冰域的日子。
轉眼間,就在這個冰天雪地的地方待了近一年,書院的人和事彷彿已經遙遠得彷彿橫亙了一個世界,當初誰又會想到會在冰域經歷這麼多驚心動魄而離奇的事情呢?
從暗淵掙扎到雪界,正兒八經的歷練還沒怎麼進行,所遇到的反而都是那種幾乎無法抗衡的強敵。
“有時候我也挺矛盾,既想讓那雪神早點出現早點完事,有時候又寧願多拖一點時間。”念羽白嘆了口氣道。
玉凌冷靜地道:“因爲你沒信心我們能從她手裡活下來。”
“說得你有信心一樣。”念羽白翻翻白眼道。
玉凌只是仰頭看着碧藍天穹中悠悠流動的如絹白雲,安靜地出着神,臉上依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念羽白瞄了他一眼,忽然說道:“我以前以爲你是那種永遠不會輕易放棄和絕望的人,現在看來還是有點誤差,你應該是那種……就算絕望了也不肯放棄的人。”
“聽上去很傻。”玉凌不置可否地道。
念羽白從旁邊拉來一個石凳,坐下去翹着二郎腿道:“我可沒這麼說,你要是傻那咱們這些人也不用混了。我只是想說……不要給自己那麼大壓力,我們能做的事、該做的事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只是盡人事聽天命了,這不是我們願不願意能改變的。”
玉凌搖搖頭道:“我沒你那麼豁達。”
“哈,我還以爲你會說我是缺心眼呢。你想的事太多了,擔在自己身上的責任也太多了,當然不可能豁達得起來。說句不好聽的,你以爲你是誰啊,幹嘛揣着一副憂國憂民爲天下的高尚情操?就算大家玩完了也不能怪在你身上啊。”
“你真把我想得那麼高尚?”玉凌意味莫名地扯了扯脣角。
“好吧,知道你是不想看着我們死掉。但我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失去的總比得到的要多,我曾經試圖把所有我在乎的人和事都保護得好好的,但到頭來卻因爲太過貪心,差點一無所有,後來啊我就只能讓自己的心小一點,在意的人也少一點,這樣活得就輕鬆很多了。你可以說我自私,但自私的人往往比無私的人要自在快樂,所以呢你也想開一點,大不了大家一起死,沒人會埋怨你沒保護好大家,相反我倒是覺得我們的責任本應該更重一點。”
玉凌轉頭望向念羽白,他還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樣,彷彿一直都無憂無慮沒心沒肺,但玉凌卻知道,他所經歷的事情絕對比那些同齡的少年們要坎坷得多。
玉凌的心緒忽然平靜了不少,也許是念羽白的安慰起了效果,也許是他自己想通了一些事情,反正這場六族大戰發展到現在,確實是任何人都無法預料到最終的結果了。
“雪都化了。”玉凌低頭看了一眼地面,忽然說道。
不知何時,雪界的氣溫已經上升到了零度,而且一連一個月都沒有降雪,這絕對是不正常的異象。
“看來不管我們願不願意,雪神馬上就要甦醒了。”念羽白攤攤手道。
“也不知道兩族聯軍來不來得及在這之前攻破雪晶王城。”玉凌微微皺起眉頭。
半個月前長崖山、破紋嶺一帶出現缺口後,慄炎兩族就順勢向着雪晶族腹地進逼,只不過那處有祭壇的深谷依舊被幾萬雪晶士兵仗着地形牢牢把守着,卡莫納多在損失了上萬人手後就果斷放棄了此地,決定先將雪晶王城拿下再說。
“我總覺得心裡有點不安,你幫我理一理思路。”玉凌也坐在了石凳上,用手支着下巴道。
“嗯,你說。”
“雪晶四族的目的應該是想辦法支撐一段時間,直到雪神甦醒降臨雪界,所以他們並不需要在戰場上取得壓倒性優勢,只要僵持住就行了。”
“對的。這段時間他們節節敗退但依舊井然有序,沒有出現譁變或潰散,足以證明這點。”
“而雪神真要降臨,也不是我們能阻止得了的,所以我們的目的是在此之前儘可能削弱她的根基,比方說摧毀雪晶王城,以及像冬末之前做的那樣,將那幾座雪神雕像弄走扔到空間夾層裡。”
“所以爲了防止這點,雪晶四族會盡最大可能守住三族王城,尤其是雪晶王城以及長崖山那個深谷。”
“那麼問題就來了,雪神到最後只會選擇一個地方降臨,而我們現在並沒有能力一齊攻佔四處,你覺得最大的可能是在哪裡?”
念羽白脫口而出道:“雪晶王城,或者長崖山深谷。這兩個地方或許都建有祭壇,互爲障眼法。甚至說不定……靈仙王城也有可能,但這可能性不大,因爲雪晶族的冰玉晶似乎不足以建設三個大型祭壇。”
那次去過雪晶族的地下寶庫,念羽白當時還對那小山般的藍色晶玉非常眼饞,然而聽說那是雪晶族人才能使用的物品後,他就只能悻悻然放棄了。
“或許你遺漏的那個地方纔是真正的答案。”
念羽白睜大眼睛道:“你說黑甲王城?這不可能吧!”
“最不可能的地方往往是最可能的地方,因爲大家都想不到那裡去。而且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爲什麼黑甲族百萬大軍一半都在王城附近,而沒有派到戰場上來?真要對比的話,其實黑甲王城纔是三城中最難攻破的地方。”
念羽白怔怔無言,神色嚴肅地沉聲道:“阿凌,雖然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萬一猜錯了,我們……”
“報——”
一個剎魂族人急匆匆飄來,念羽白登時停下了話頭,轉身看向他。
只見這位剎魂族士兵無比激動地道:“稟報王上,雪晶王城被我們攻破了!現在雪晶族人都在匆忙往西部和北部撤離。”
然後他就發現玉凌的臉上並無半點喜悅激動之色,不禁忐忑而疑惑地道:“王上?怎麼您不覺得……”
玉凌只是站起身淡淡道:“看來我們以爲最可能的地方只是個幌子,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雪晶族是戰略性放棄了王城,他們的傷亡應當不大吧?”
剎魂族士兵慚愧道:“王上英明,我方共計戰死五萬餘人,殺敵十三萬,其中十萬都是黑甲族人……另有一百多架飛行器在進行低空轟炸時損傷,各種軍用器械的損耗也將近四分之一……”
念羽白苦惱地道:“不是雪晶王城……難道真的是?”
“長崖山深谷那邊如何?”玉凌繼續問道。
“雪晶族應是提前囤好了軍用物資和生活物資,到現在都沒有捉襟見肘。而且那裡地形委實易守難攻,飛行器幾乎轟炸不到,除非再調集十萬人手過去,否則很難攻破。”
念羽白嘆了口氣道:“阿凌,你不能否認長崖山也有可能。”
“沒錯,那就從前線撤出十萬人手,攻打長崖山深谷吧。”玉凌淡淡道。
剎魂族士兵大驚道:“王上,那前線的戰事……”
“已經沒有意義了,這場戰爭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在簡單的輸贏層面上,就算我們殺得雪晶族只剩下一個人,或許也是我們輸了。”
玉凌看着這位剎魂族人迷茫的神色,也沒有過多解釋,只是理了理衣袍,徑直走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