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脈之北五十里外,玉凌靜靜地靠在一塊大石上,低頭看着手中被紫光浸染滿是裂痕的長刀,隨手把它往雪地上一拋,便慢慢地坐了下去。
他現在已經可以精確地得知,擊碎四十二個剎魂族人的魂核後,他們天生自帶的陰冷力量就會廢掉一柄玄級上品靈器。
冬末已經回去了,小姑娘是哭着離開的,這一次玉凌沒有溫和地哄着她,而是擺出了不近人情的冷酷態度。
畢竟……沒有一個人照看念羽白他們的話,他們的處境同樣談不上安全。
不過他已經從山脈那頭殺到了這頭,應該不會有人再注意到他們的藏身之所了,玉凌就不信已經倒黴到這份上了,還會繼續倒黴徹底。
一路行來,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好在剎魂族是一種接近魂體的奇怪生物,根本沒有鮮血的存在,所以玉凌身上除了沾染的雪花,就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咚、咚、咚。
他聽到了雪地的輕微抖動,身後倚靠的大石也開始撲簌簌落下積雪,灑了他一身。
被紫光覆蓋的天幕依舊一片陰沉,如同無數烏雲堆積在上方,不可得見一絲天光。
不過玉凌的心情還算不錯,憑他又拖延了這麼久的時間,那兩個人應該會更安全一些。只可惜,這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他恐怕是撐不過去了。
遠處天雪一線,一片茫茫紫影突兀出現,陣容整齊得挑不出一絲一毫的毛病,而隨着他們的到來,雪地的震動也越發明顯。
玉凌也是剛知道不久,剎魂族普通人並沒有那麼強的殺傷力,但他們從百萬人口中層級挑選上來的五千剎或卻是精銳中的精銳,從小就被訓練成最厲害的戰鬥機器,也是剎魂族最引以爲傲的殺手鐗,可笑的是其他五族對此根本不知情。
六族最弱,真是個諷刺的名頭。
玉凌摩挲着靈戒,找了半天也沒有看到玄級上品的靈器了,只剩下束瑾葉給他的那柄地級長刀。
但他現在……似乎已經沒有力氣再揮動武器了,甚至站都站不起來。
魂力早已耗空,只留下最後微弱的一縷,連凝結一個煉魂符都不夠了,僅僅是保證他不會直接昏迷過去,而玄力也差不多揮霍得乾乾淨淨,至於那點微乎其微的靈力,更是早就消失在了玄力的前頭。
真所謂一窮二白,彷彿回到了剛穿越過來的那個時候。
當玉凌勉強扶着身後的大石站起來的時候,周圍早已經被那羣剎或包圍,隊形依舊整齊劃一得令人讚歎。
準確地說,面前還不是五千人,畢竟分出去追殺景月的那一撥人到現在也沒歸隊,也不知道景月現在情況如何。
估計也比他好不到哪去,畢竟景月連魂師都不是。
遠處的剎魂族喀舍緩緩走到玉凌面前,第一次認真打量了一下這個狼狽落魄至極的人族魂師。
他有信心這絕對是此次千年祭典最完美的祭品,這個人族少年如此年輕,恐怕連十八歲都沒有,但魂力卻是那麼強大,像這樣天賦驚人的魂師,簡直沒毛病可挑啊。
不枉費他帶人在雪地裡兜兜轉轉,辛苦至極地追殺了這麼多天。
“你的兩個同伴呢?”剎魂族喀舍有些遺憾地傳出魂念。
玉凌冷笑道:“你們這次是根據魂力氣息來追蹤的吧?既然沒有感應到他們的存在,難道你還猜不到發生了什麼?”
剎魂族喀舍惋惜道:“何必呢,與其自毀魂力悲慘死去,還不如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偉大的陰神,與神同在可是你們萬年也修不來的福分啊。”
“說得好聽,要不是我現在廢去魂力也沒用了,你以爲我還能等到你們追上來?”玉凌冷冷道。
他現在所能做的,也只有進行最後一番誤導了,如果剎魂族以爲念羽白他們都已經死去,想必也就不會再派人搜索了。
剎魂族喀舍似乎是露出了微笑,繼續傳遞魂念道:“這是你的幸運,千年祭典之後,你就會知道你所享受的至高榮耀。”
真是不懂,爲什麼這羣信仰陰神的傢伙個個都跟神經病一樣,他們的邏輯到底在哪裡?
不過自己死到臨頭還有興致思索邏輯問題,也挺神經病的。
那股讓人很不舒服的陰冷氣息再度如潮水般蔓延而來,封閉了玉凌的所有感知。
也不知道如果按外面的境界劃分的話,他們的雪神、陰神之類的神靈,到底應該算什麼實力?
肯定不止是幻神了。
雖然被當做祭品這種死法有點慘,但自殺這種死法似乎也好不到哪去。而且是人就有僥倖心理,哪怕魂海中的那個該死的瓶子依然老神在在巋然不動,但玉凌依舊忍不住指望它能在最關鍵的時刻動彈一下。
他很少指望別人,這次將全部希望都寄託在一個神秘莫測不可控的瓶子上,或許他真是瘋了。
如果能不死,他當然不想死,但如果真那麼倒黴,那他也只能認了。
反正本來就是已死之人,就當這多餘的幾年是賺的了。
黑暗中,玉凌思緒紛亂,無數畫面在眼前閃閃爍爍,但他一副也抓不住。
記憶真是個很奇怪的東西,明明地球上的三十多年是那麼漫長,然而他在這個世界的短短几年卻更爲清晰深刻,從明域的小山村開始,到華域、到冰域,一切歷歷在目,所遇到的人和事都深深印刻在腦海中。
希望你們,都能平安無事。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的黑暗忽然退了潮,當玉凌睜開眼睛後,周圍的景物已經大不一樣。
一個面目模糊的紫影近在咫尺,既沒有身披皇袍也沒有頭戴王冠,但那種萬人之上與生俱來的威壓卻清晰可見,如同一座巍峨而高不可攀的山嶽。
那位剎魂族喀舍正在稟告着什麼,由於他直接說着剎魂族語言,玉凌便一句也聽不懂了。
剎魂族王上淡淡點頭,走到玉凌近前後,便震盪出魂念道:“這回爲了抓住你們,奕卡已經先去一步了,只在臨死前鎖定了你們的魂力波動,沒想到你們另有手段化解了,最後還是本王召來陰神神力,方纔捕捉到了你的魂力氣息,我剎魂族人殞命者不計其數,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大,你最好不要讓本王失望。”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爲什麼可以如此理所當然理直氣壯?感情是這剎魂族王上腦子不正常,才上樑不正下樑歪的啊。
“喀舍,你去把魂羅果拿來,讓他在千年祭典之前能恢復全部魂力,否則這樣的祭品陰神肯定不會滿意的。”
剎魂族王上忽然想起什麼,轉身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