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令自然是不可能胡亂認主的,否則管亦青隨便從大街上抓出一個人都可以當煉火宗宗主的話,那簡直就成了笑話。
只有修煉煉火宗功法,而且必須是修煉了天火訣的人,纔有最起碼的資格。
但云承怎麼會和煉火宗扯上關係的?這是陽元老最想不通的地方。
玉凌坦然地傳音道:“天下萬法源出祖星,我原本所修功訣,便與煉火宗有莫大淵源。來到北境之後,我又與羅大小姐相識,她中了鬼茶花毒,便讓我前往煉火宗幫她弄一株神羽花,偶然之間,我發現輪迴淵下關押着南境十七代南王,而他修煉的功訣,恰好與我互爲上下部分。煉火宗將他囚禁一百餘年,也正是爲了逼問出這部功訣。”
若是換了別人,他一個字都懶得解釋,不過陽元老的人品他還是信得過的,索性便實話實說,免得生出什麼嫌隙。
“那你後來是怎麼逃出大荒星的?”陽元老釋然了不少,但還是有些疑惑。
“因爲孤星也在打十七代南王的主意,之前從煉火宗叛逃出去的長老寧澄雪和胥春,都算是孤星的人,我就是趁着那次風波逃走的,但也因此上了煉火宗和孤星的黑名單。”玉凌簡略地道。
畢竟真要詳細說起來,他恐怕得花費半個時辰才能把所有事情都掰扯清楚。
陽元老也沒有過多追問,瞭解到這些大致的情況對他而言已經足夠了,不管怎麼說,玉凌對雪峰的幫助都是實打實的。
“先前情況未明,所以對度掌門和諸位長老多有隱瞞,還請陽元老能體諒一二。”玉凌又道。
“這倒不要緊,我們都不是小氣的人,只是管亦青丟給你一個爛攤子,卻要如何收場?”陽元老苦笑道。
他把事情給徐詩槐轉述了一下,後者想了想道:“這樣吧,雲盟主,我說個實在話,大荒星那邊,煉火宗長老已經被我們殺得七零八落了,我先讓下面的人停手,再跟那位南王說下情況,但後續還需要你親自走一趟,至於以後……我相信給雲盟主一點時間,應當能約束好煉火宗吧?”
她略帶威脅地掃了一眼程濛那邊,只見那一衆煉火宗長老還有些不知所措,畢竟今天這形勢委實變化太快了。
“我先把話放在這裡,雖然我雪峰和西聯是盟友沒錯,以後看在雲盟主的面子上,我們也可以罷手既往不咎,但你們要是再有人犯在雪峰手裡,那還是照殺不誤!”徐詩槐冷硬地道。
“徐長老的意思,也就是我的意思。”玉凌淡淡道。
程濛沉着臉不說話,事實上之前管亦青告訴他這個決定的時候,他的內心就是拒絕的,但不得不承認,把宗主之位扔給玉凌,確實是目前保住煉火宗唯一的辦法。哪怕這個宗主跟後爹似的心裡向着雪峰,他們也只能忍了。
畢竟玉凌雖然是空降下來的,但他是西聯盟主啊,身後還有九辰門啊,而且還一連殺了這麼多不滅境元老,這赫赫兇威很快就要傳遍北境了,人家恐怕都看不上煉火宗這一羣殘兵敗將了吧。
而且程濛很清楚,他現在隨時都有掉腦袋的危險,因爲一般來說,每一任煉火宗宗主上位的時候,都會清洗掉一批以前的“老人”,只留下願意服從他的。
而煉火宗內,得罪過玉凌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程濛絕對排在前面。
玉凌像是看出了程濛的想法,平靜地傳音道:“看在管亦青的人情上,我暫且就不追究以前的事情了,反正就算離開了這太燁星淵,殺一個不滅境高手,我也不是辦不到。”
程濛心頭一凜,心不甘情不願地帶着一衆煉火宗長老走過來,生硬地道:“見過宗主。”
其他人也紛紛行禮,雖然心思各異,但至少表面上所有人都達成了共識。
成妤還隱晦地給玉凌拋了個嬌媚的小眼神,笑盈盈地傳音道:“宗主大人,看在人家和你往日的情分上,要不要考慮給我升個職啊?”
她是仗着現在煉火宗內,玉凌也沒幾個能信任的人,所以才趕緊趁熱打鐵吹吹耳旁風。
“以後再說。”玉凌不置可否。
他現在感覺頗有些焦頭爛額,因爲有待處理的事情,着實是堆積如山,而且都是越早解決越好。
看樣子得再分兩個分身了,不然怎麼夠用啊……
而且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話說回來,有人知道該怎麼離開這裡嗎?”
玉凌看向陽元老,後者茫然地搖搖頭,他又看向北苒,後者也茫然地搖搖頭,就連玉清玄都愣了半晌。
然後所有人面面相覷,空氣突然變得十分安靜。
這特麼就尷尬了……
還好關鍵時刻,雪清泠仍是最靠譜的那個。
“反正不能原路返回,因爲祭壇對面的虛空已經湮滅了,過去就是自尋死路。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計算出一條通路來。”雪清泠道。
“我也可以幫忙。”令滁適時道。
“大概需要多久?”玉清玄問道。
“難說,這個地方與外界隔絕,打破空間壁障就得花費不短的時間。少則十天,多則一年吧。”雪清泠道。
“……這落差是不是有點大?”北苒感到一陣牙疼。
“那你們還有更好的辦法嗎?”雪清泠平靜地反問。
“……”衆人頓時不吭聲了。
“沒事,反正我也需要一段時間抹除記憶。”玉凌擺擺手道。
北苒悄然湊近來,小聲道:“哥,你可以一心二用的吧?”
“可以,怎麼了?”
“我和我爹……不對,我和你爹……算了,我和我們的爹分身都在參流星呢,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在外面找我們聚一波?爺爺是不是也在西聯呢?”北苒很是期盼地道。
玉凌怔了怔,點點頭道:“嗯,等我本尊處理好蔚海星的事,就帶着爺爺和二伯他們去找你。”
“那再好不過了,隔了這麼多年,終於一家人可以開開心心聚在一起啦。”北苒燦爛地笑道。
玉凌的心底浮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觸,雖然他對於大團圓沒有太多的激動,但爺爺和二伯應當會很開心吧,畢竟二十多年了,幾乎每一個日日夜夜,玉道仁都會掛念着遠行未歸的遊子,能和玉清玄團聚,那是老人畢生的心願。
那麼接下來,就得一心三用了。
……
大荒星,天炎山山巔。
南映檀負手而立,山風驟卷,吹拂得他的衣袂肆意張揚,但他的臉上仍是一片平靜。
絕巔之下,就是輪迴淵,也是囚禁了他一百多年的樊籠。
一朝得脫深淵,對外面的世界,他竟然有些不太習慣,即便大荒星的景色十分單調而荒涼,對他來說已是足夠的繽紛多彩了。
他仿若一個拾荒者,遊走在記憶的深海里,撿起一顆又一顆遺落的珍珠,那都是他曾經以爲永遠不會忘卻的記憶。
無數零零碎碎的片段一點一點拼湊出他的前半個人生,曾經那場和真道境混沌生物的殊死搏殺,彷彿很遙遠,又彷彿猶在昨日。
他大概是老了吧,人年輕的時候喜歡向前看,只有老了纔會整日整日地回憶往事。
南映檀自嘲一笑,收攏了所有思緒,轉身看向那一羣噤若寒蟬的煉火宗長老。
他已經殺了兩位不滅境級別的高手,一個是煉火宗元老,另一個則讓他有些詫異,因爲他如果沒記錯的話,對方應該是瑞亞公的長輩纔對。
直到他把另外兩個真道境高手抓來,才得知瑞亞符氏已經變成了一個歷史名詞。
如今王室雖依舊孱弱,但和西聯合作之後,國庫便日漸充盈,幾乎每一天都是全新的面貌。
南映檀不由想起了當年那個從大荒星逃出去的年輕人,他還不知道對方的真實名姓,也許叫玉凌,又也許叫雲承。
但那都不重要了,他只用知道,南境的一切變化,都離不開那個年輕人的幫助。
原本互換功訣,只是公平交易而已,沒想到他真的去了趟南境,還硬生生爲王室開闢了一條生路。
不知不覺,倒是欠下了好大的人情。
雪峰的長老已經離開了,只留下了滿是硝煙的大荒星,南映檀也沒有興趣把煉火宗所有人統統殺光,雖然這些長老和弟子未必無辜,但他不喜歡濫殺。
他真正想殺的只有當年在虛空戰場偷襲他的那幾個人,可惜身爲罪魁禍首的武態重早已經死了。
“你叫什麼名字?”
反正閒得無聊,南映檀索性轉頭看向不遠處那位沉默不語的青年,他記得這好像是瑞亞公的直系後人。
“符吉瑞。”青年話不多說。
“你想回南境嗎?”南映檀問道。
“回不去了。”符吉瑞冷冷地道。
“一代人的仇怨歸一代人,我沒打算殺你,但你若是想找王室復仇,那我也斷不可容忍。”
南映檀頓了頓,見符吉瑞沉默不語,又補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你可以選擇待在煉火宗,忘卻你原本的身份,平平淡淡地度過一生,也可以選擇隨我回到南境,手刃你一部分的仇人,比如……天商公。”
“反正煉火宗已經換了主人,如何選擇,全在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