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苒聞言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怒聲道:“我說你特麼還要不要臉啊?告訴你,這年頭不興倚老賣老,少在那裡顛倒黑白!明明就是你們想殺人奪寶,還鬼扯這麼一堆大道理,是不是早就把良心剁碎下酒了啊?”
竹家元老不悅道:“怎麼說話呢?老夫所言句句屬實,陽元老若是不信,隨便問在場任何一人,也不會得到第二種說法!”
陽元老不敢相信地望了一眼身旁的玉凌,後者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彷彿此事與己無關一般。
他勉強定了定神,沉聲道:“竹元老,以我先前所見,卻分明是你等爲了通神靈鑰欲置雲盟主於死地,此番強詞奪理,未免有些過分了吧?若說雲盟主僅憑一人之力便能殺掉這麼多人,着實過於悚人聽聞,我看多半是你們爲一己私利自相殘殺,方纔落得如此下場。”
“呵,陽元老你太小看這位雲盟主了,他雖然沒到不滅境,卻三大體系兼修,更疑似真魂境魂師,手段狠辣,花招百出,仗着精通空間道法,一直隱於暗中偷襲我等……”竹元老滔滔不絕地控訴道。
蒙家元老也幫腔道:“竹兄所言極是,我更懷疑雲承與煉火宗魔頭暗中串通,否則按理說以兩家的仇怨,早該一開始就鬥個你死我活。可很奇妙的是,雲承放出殺招連殺五人時,偏偏避開了管老魔二人,煉火宗也直到最後一刻才反水動手,其中貓膩已顯而易見。”
兩人扯的歪理其實連他們自己都不信,但雪峰和九辰門剛來此地,對情況一無所知,就有了他們發揮的餘地。
事實上,竹家元老包藏的禍心就在於“三大體系兼修”六字,莫說是北境了,整個無涯從古至今又有幾個這樣驚才絕豔的人物?更讓人驚悚的是,玉凌在玄澄鏡下暴露了自己的本來面目,看着委實年輕得不可思議,若說他身上沒有一個天大的秘密,誰信?
要不是竹家元老現在身負重傷連自保都難,否則他都想要拿下玉凌逼問一番,到時候身兼三大體系,哪怕什麼武技都不練,也足以同境無敵。
可是讓竹家元老有些失望的是,雪峰聞言只是略有錯愕,而九辰門門主更是連一點驚訝都沒有,更別提心生貪意。
這時,滄河掌門紀嘗辛忽然輕咳兩聲開口道:“我可以作證,竹元老所言句句屬實,不過一切事端皆因通神靈鑰而起,成王敗寇本就無關對錯,海家等人想要奪得靈鑰以圖自強,雲盟主則要保護西聯,連番殺戮也是理所應當。這些事已成定局,沒什麼好再爭執的,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收拾殘局。”
他擡起手,晃了晃閃閃發光的通神靈鑰,淡淡道:“如今靈鑰在我手裡,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歸還,只希望雲盟主遵照之前的協定解除認主,這件事便到此爲止。”
陽元老不禁皺起眉頭,正待開口,紀嘗辛便搶先說道:“我滄河雖然算不得損失最爲慘重的一方,但也死了不少固元長老,連衛元老也元氣大傷,先前雲盟主用魂力驅使亡者肉身,已經是極大的侮辱,可念在北境大局,紀某願意爲此做出讓步,只要雲盟主答應我上述的條件,我便既往不咎。否則……我滄河只好與諸位死戰到底了!”
他是吃準了雪峰顧大局而犧牲小我的秉性,正如先前竹家元老所說,幻靈族始終是北境的頭等大敵,雖然在爲了通神靈鑰打起來的時候衆人誰都沒有顧忌到這一點,可雪峰作爲五大宗門執牛耳者,最重視的就是整個北境的未來,爲此放棄通神靈鑰也無妨。
如今紀嘗辛已經把話撂在這裡了,要是陽元老非要讓滄河歸還靈鑰,那雙方勢必要分個生死,北境的不滅境強者就更加凋零寥落了,那是雪峰絕不願意看到的。
反正雲承又沒死,不過是損失了一些下屬,這便沒有觸犯雪峰的底線。
紀嘗辛看到陽元老神色變幻不定,心中已然勝券在握,可他萬萬沒想到,玉清玄卻冷冷地踏前一步道:“你說一句既往不咎便可以輕輕帶過了?北某卻偏偏要追究到底!”
紀嘗辛心中一跳,神色不悅地道:“北門主,你這是什麼意思?想要爭搶通神靈鑰麼?我滄河雖實力衰減,與你們拼個兩敗俱傷卻也不在話下!”
陽元老趕忙拉住玉清玄的衣袖:“北門主,莫要衝動,我北境已然元氣大傷,着實再經不起幾番折騰,無論是滄河死上一人,亦或九辰門有所損傷,都是不可承擔的後果。”
玉清玄面無表情地抽回衣袖,冷笑道:“北境元氣大傷?難道不是他們自找的麼!我看死的人還不夠,否則紀掌門也不至於到現在腦子都不清醒!”
紀嘗辛沒想到玉清玄的態度如此堅決,那殺意如此清晰刻骨,讓他感到渾身冰寒。
只是此刻他也騎虎難下,若是退步,那之前一番辛苦都要付諸流水,所以不到最後一刻,他絕不會鬆手將通神靈鑰拱手讓人。
“既然北門主非要來爭搶靈鑰,那紀某也唯有領教一番高招了!”紀嘗辛深吸一口氣,暗暗服下一顆丹藥,臉上頓時浮現出一陣異樣的紅潤,將所有暗傷全都壓制下去,短時間內又迴歸了最巔峰的狀態。
他知道玉清玄實力很強,但具體有多強卻沒有清晰的概念,因爲自從對方晉入不滅境後,再沒有與其他人交手,只聽度一忱說過,他和玉清玄切磋不分勝負,若是生死決戰,恐怕也是五五開。
這已經是極高的評價,畢竟武者一途不似魂師,愈是年老便愈是強如妖孽,武者若是過了壽元的一半,便會漸漸走入下坡路,玄力血氣皆比不得壯年,即便經驗和底蘊會十分深厚,可戰鬥的時間久了,就後繼乏力破綻百出。
而玉清玄貌似是五大宗門的宗主中最爲年輕的一位,所以想要拖垮他無疑是不現實的,況且他的獨門氣勁會不斷疊加,速戰速決纔是王道。
紀嘗辛一切都設想得很好,但等到玉清玄真正動手的那一瞬間,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麼荒謬可笑。
玉清玄只出了一刀。
卻是血色瀲灩,天地陷落。
當刀光臨體的時候,紀嘗辛才明白爲什麼管亦青剛剛表現得毫無反抗之力。
不是因爲他猝不及防,而是這撲面而來的血色刀光已經強到快要超出不滅境的巔峰極致,那根本就是從玄力本源上的霸道碾壓!
紀嘗辛的心神一片空白,只有難以言喻的震驚。
在北境連不滅境中期高手都幾乎絕跡的時候,竟然已經有人登臨不滅之巔了麼?
他連閃躲的時間都沒有,只純粹憑藉本能橫劍一擋,隨後那瀲灩的血色就淹沒了他的全部視野,繼而侵入他全身上下。
血肉寸寸爆碎,經脈寸寸開裂,直至五臟六腑都殘破不堪。
紀嘗辛感覺自己有一瞬間昏迷了過去,直到他狠狠地摔倒在冰冷的地面,渾身上下的劇痛才喚回了他的神智,可是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是一招而已,他便敗了,而且敗得如此徹底,半隻腳已經踏入了鬼門關。
在這個地方,不滅金身已當不得“不滅”之名,這是紀嘗辛多年來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他心如死灰,勉強睜開被鮮血糊住的眼睛,看到玉清玄走到近前,從他旁邊撿起染血的通神靈鑰,一言不發地扔給了玉凌。
“念在相識一場,你有什麼遺言麼?”玉清玄的聲音冰冷如死神的鐮刀。
紀嘗辛用盡了全力,方纔微弱地擠出了三個字:“……爲什麼?”
玉清玄沉默了幾秒,淡淡道:“我不是個稱職的父親,但至少現在,我理應爲他討回一個公道。”
“你……說什麼?”紀嘗辛幾乎以爲自己臨死前出現了幻聽。
事實上,全場都安靜了幾秒,即便是雪峰的人也感到分外震驚。
直到玉清玄擡起刀鋒,打算直接送紀嘗辛上路的時候,陽元老才如夢初醒,趕忙一晃身攔在紀嘗辛面前,懇切地道:“北門主……這,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難道要將在場所有人都殺光嗎?到時候單憑雪峰、九辰門和西聯之力,如何抵禦幻靈族?”
說着他趕忙又給遠處的玉凌使眼色,急聲傳音道:“雲盟主,你、你快勸勸北門主,如今已經死了這麼多人,不能再增殺孽了,除此之外,你想要什麼補償都可以商量……”
他一口氣說了一大堆,又是焦灼又是愧疚,畢竟剛纔這些人還要殺了玉凌,眼下他卻不得不顧及大局,讓玉凌放他們一命,這着實有些強人所難。
但玉凌好像並沒有在意他在說什麼,反倒像是在思索着別的事情。
“雲盟主?”陽元老不得不催促道。
玉凌彷彿這纔回過神來,出言道:“等等,有些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陽元老愣了愣。
玉凌的目光挨個挨個掃過衆人,最終停頓在某個低垂着頭的滄河長老身上。
“你……還要藏到什麼時候?孤星的使者?”玉凌緊緊地盯着他,聲音森冷如冰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