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五洲四海，四海都已陷入魔劫，唯有中土五洲依舊平靜祥和，並非所有修士都能感應到南海的那位魔皇身影，雖然那位魔皇從未出手，卻足以震懾七大聖宗。
秦玄在星環秘境，居高臨下的俯覽世界，觀察十年。
所謂七大聖宗，就像是徹底放棄了抵禦，各自關閉山門，甚至互不援助，任由魔族肆虐四海。
周山靜謐幽寧，彷彿是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
秦玄這幾日都在周山之巔，在這座四千丈的高山頂上，冰雪皚皚之地，盤膝而坐，置身於天穹下，感應整個世界的變化。
他的感受和周山的其他修士截然不同。
他有神火，能與世界感應。
這方世界的精華和本源正在緩慢流失，不斷被魔族吞噬，最後，這將變成一個靈氣匱乏的修行荒漠，再也沒有修行者，沒有道統。
所有的一切都將成爲遠古時代的傳說。
擁有神火的修士都能感受到天地的哀嚎，甚至是驚鳴，卻沒有誰願意站起身，爲天地一戰。
每一位都在躲，都在等。
周山是這方天地中最高的幾座山峰之一，山巔空氣稀薄，寒罡凌厲。
幾天時間，秦玄周身結了一層厚達數丈的寒冰，整個人都像被凍結在冰層裡，成爲冰川的一部分。
直到第十天。
一位全身照耀金光的金蹄神鹿追隨着一位年輕修士的呼喚，走到此地，金色的鹿蹄輕輕一頓，冰層隨即裂開。
秦玄重新出現在寒風裡，周邊的寒冰迅速消融，化爲一池湖面。
“你一直在呼喚本座？”金蹄神鹿注視着秦玄，一雙青綠色的眼眸閃耀靈慧，“你是不是周飛靈選中的那個人，擁有那道神符？本座這裡也有一道。”
秦玄終於睜開雙眼，過程異常緩慢，眼睛裡起初沒有任何光澤，良久，燃起一團神秘的火焰。
“咦？”金蹄神鹿驚訝的微微後退。
“別怕，我在等你，有一位前輩託我給你送一點東西。”秦玄張開手，雙手的掌心裡護持着一團彩色火焰，不斷燃燒，形狀像是一隻鹿。
“這是周山神鹿一族的幾位先祖，在小週天秘境裡，保存的一團神火，留給你。”秦玄輕輕一推，彩色火焰飛涌到金蹄神鹿的心宮裡，旋即燃燒，遍及它的全身，令它煥發出五色神光。
周山，五色神鹿，祖先是周天尊者坐下的靈僕，上古時代的神鹿尊者。
秦玄很有耐心的等了幾個時辰，直到這團五色神火融入對方的血脈，這才站起身，看向更遠的北方，“好了，我們得快點去萬祖山了，雖然每一個人都在躲，都不想犧牲，最終的那一戰，終究還是會到來。”
“原來是這樣。”金蹄神鹿有了神火，很快，就能感應到天地的哀嚎，它輕輕震動周身，呼喚着周邊的地脈和靈脈，長長的吸一口，像是很滿足，又有些意猶未盡，“好吧，那就重新遷徙回北海吧，或許，我們就不該回來。”
昔年，周天宗覆滅。
周山神鹿一族也遭遇重創，不得不潛遁北海，在那片妖族統御的天地中休養生息，直到數千年前，這才重返周山。
風天騭很理智，可依然用了數個月的時間，終於做出決定，跟隨秦玄和周山神鹿一族離開，前往北海萬祖山。
萬祖山擁有這世界中最爲壯闊的傳送陣，同時連接着七大聖宗。
他們自玄天宗出發，抵達萬祖城，隨後便前往歸元洞。
回到萬祖山，秦玄很快又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裡。
這些年間，他對天地道法的領悟，早已達到一個極高的境界，這便是所謂的道境，反倒是他的肉身和法力，相比道境，差距甚遠。
北海終究是海外修真界。
即便是萬祖山，也只是一座萬里方圓的海中羣山之地，周邊皆是無垠之海，只不過北海寒罡澎湃，整個北海的海面都被厚厚的冰層覆蓋，積雪皚皚。
冰層之下，其實是另一個世界。
回到北海的這幾個月，秦玄一直乘坐玄龜在深海世界遨遊。
百年之前，這是一隻玄陰靈龜，如今則是玄冥靈龜，一字之差，天地之別，它的身軀變得異常龐大，宛若一座百丈山嶺。
它的長蛇之尾上，還有另一隻蛇首，大多數時間都在休眠，但只要睜開雙瞳，必定能照射出數十里的璀璨藍光。
長蛇之尾若是張開蛇口，就會吐露出那尊靈寶龜蛇鏡，降妖伏魔，更能煉化魔氣魔血。
當它成爲玄冥，秦玄才能明白何爲玄冥。
原來，玄冥是四象之獸，它和秦玄類似，同時擁有龜、蛟、鸞、鯤、鵬五脈天道氣數，龜係爲主，蛟係爲次，其他三系再次之。
龜背之上，天生擁有星宿大陣的巫符銘文，龜蛇鏡則更可以稱之爲星宿煉魔鏡，和天門大陣有相通之處，只是更加專精於降妖伏魔，殺威恐怖。
秦玄在百丈寬闊的龜背上練習鍛骨拳，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再煉此拳，效果並不理想，遠不如過去。
這和心訣無關，而是他的體魄已經達到極高的境界，想要再向上前進一步，實在太難。
玄冥靈龜沿着海脈，逐漸潛入更恐怖的萬丈深海域。
這裡簡直是魔海。
極度驚人的海威甚至撕開海底的空間，產生數以萬計的虛空裂縫，看似平坦的海底，其實異常扭曲。
真人煉體，法相煉魂，純陽鍊金身。
修行者的體魄就像是一尊瓶子，裡面能裝多少水，主要取決於瓶子的強度。
有了真人之體，纔有能力容納法相，有了純陽金身，纔有能力承載神火。
秦玄的肉身確實霸道，但卻不是純陽金身，而是武神之道的玄鐵魄，他的小週天神功是一功七訣之法，其中一門鐵魄訣，專用於修行肉身。
這是武神時代的遺術，按照道理，最終能達到武神境界的金剛不壞之軀，也就是所謂的金剛鐵魄，天罡之體。
另一門舍利訣則是最適合輔修練體，和鐵魄訣結合，效果更強勢。
在這無盡恐怖的深海里，秦玄不斷運轉鐵魄訣，將丹田中的萬藥精氣提升至周身，反覆淬鍊，不斷提升體魄。
鐵魄訣加上舍利訣，這簡直是最快的煉體之法。
對秦玄來說，依然存在一些問題。
當初在天門大陣中，他將兩萬道先天太古之氣和四道混沌之氣吞入體內，一直想要煉化入體，徹底融合，可無論是鐵魄訣、舍利訣，效果都不太好。
即便他歷經三次雷劫，前後二十七次雷火重生再造，依然有半數的先天太古之氣未能煉化，四道混沌之氣也遲遲無法徹底融合。
這方天地中，絕大多數的問題看似無解，其實，答案都很簡單。
秦玄在一萬四千剎那間，參悟無數經卷，無數疑惑，最後所得的答案並多是極其簡單精要。
所以，先天太古之氣的未能煉化，混沌之氣的無法煉化，歸根結底，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他的肉身不夠強。
玄冥靈龜和魔龍能夠輕易煉化先天太古之氣，前者甚至煉化了十餘道混沌之氣，道理就在這裡，燊鶴做不到，道理也在這裡。
人，有所長，亦有所短。
這是先天限制。
秦玄能夠憑藉一道數的神火，機緣巧合，即可踏入真神道境，參悟一萬四千剎那，籍此重建小週天神功，陣、符、丹、器諸法，皆有極大的飛躍，陣道更是超越宗師境界。
凡此種種，玄冥靈龜和魔龍就永遠做不到。
道理是這樣，但也不能就此放棄。
明知不可爲，還要繼續堅持，未必是笨。
秦玄畢竟還是有所倚仗，在深海之中，將丹田中的純陰、純陽和五行的七系萬藥精氣都釋放出來，反反覆覆，在小週天神功的運轉中，不間斷的持續淬鍊周身。
他的靈臺上，那尊八道寶禁的須彌塔輕盈旋轉，不斷牽引附近數千裡海脈、地脈和天脈靈氣，滋養洞天裡的靈草靈樹，蘊化萬藥精氣，彌補他的損耗。
這尊須彌塔在天門大陣中汲取的萬道先天太古之氣，融煉五色神石和五色靈髓，甚至還曾融煉過十二道數的混沌之氣，讓它的底蘊一躍激增，如今已經有資格加持爲九禁無上洞天。
數月後，玄冥靈龜終於在一個北海最深邃的海底峽谷前停了下來，沒有繼續沿着海脈深入。
這是北海修真界最大的海淵，一萬四千丈深，三千里長，即便鎮守北方的九大妖族聖裔之一的巨鯤一族，也唯有妖王境界才能踏足這裡。
這是人道禁區，被稱作北極神淵的妖族五大聖地之一。
巨鯤神脈的源頭就在這裡，一共有三條巨鯤神脈，在此孕育而出，一條通往萬祖山，被九大道祖的大陣束縛，成爲通天神河的力量之源，一條穿過北海、西海，其實也有一道支流涌入青海，最終匯入南海，另一條則途徑北海、東海，最匯入南海。
故而，這裡也被稱作鯤海。
青海齊王的巨鯤劍，傳說就是從此地出現，被一位太古洪荒時代的真神煉爲神器，流傳至今，從未有過任何損傷。
此時此刻，秦玄仗着神識俯覽此地，看到的卻是數以萬計的魔族，甚至有五位魔王坐鎮。
數十位巨鯤妖王鎮守在此，無意撤離，它們依舊沉寂蟄伏在最深處的海淵裡，那裡有它們的巨型洞府，每一座都有數十里長，對它們而言，卻顯得異常狹小。
這些洞府相互連成一體，結成一座玄冥大陣，抵禦魔族的進攻。
它們就像是一座座不動之城。
魔族則像是在攻打一座座空城。
蛟脈威靈第一，鯤脈厚重第一。
這些巨鯤妖王的法力極度厚重，宛若一層層的混沌之氣，又無比的浩瀚，畢竟，連它們的身軀都有幾千丈長，幾百丈高，宛若延綿龐大的山嶺。
北海修真界的幾位妖尊，都有一股法力穿越十萬裡之遙，藉助巨鯤神脈傳遞至此，萬祖山的那位人道至尊的靈霄尊者也不例外。
此地太重要，僅次於萬祖山。
秦玄並非是前來參戰，暫時還沒有到那種程度，他來到這個最重要的戰場，只是想看清楚，魔族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種族。
這個問題很重要，一直以來，都沒有非常明確的答案，衆說紛紜。
秦玄身後，那尊隨着他和陰虛一路走過百年生涯的陰陽鏡無聲浮現，輕盈轉動，鏡身瀰漫出渾厚的太古氣息，更有一縷縷混沌之氣，外層閃耀着八層空間寶禁。
百年修行，玄不離虛，虛不離玄，陰陽合璧，困境求生。
秦玄的須彌塔和補天盤，陰虛的陰陽鏡，這是他們一人一鬼的常伴之物，三種洞天法寶佈局精妙，天生就有合璧之威。
須彌塔源自星宿宗傳承，屬於星宿之法；補天盤源自周天宗，屬於五行之法；陰陽鏡源自陰陽宗，屬陰陽九宮之法。
三座洞天疊加，即是小週天，再加上玄冥靈龜的龜蛇鏡，融入星宿煉魔之法，即可佈置一座小天門陣。
這倒是機緣巧合，還是早在星域一脈，三大古宗門創立時就存在的一種聯合之法？
秦玄更相信是後者，甚至是星宿尊者、周天尊者、陰陽尊者未飛昇之前，三位上古尊者就曾經以這種方式聯手。
他和陰虛的這三尊洞天法寶，一路走來，進過天門大陣，進過陰神洞境，隨着他們聯手渡劫，不斷補足殘缺，煉入宙域神石、五色神石和宙域靈光，融合過混沌之氣。
如今，終於都加持到八禁的大洞天層次，底蘊和根基之深，幾乎是僅次於那些洪荒時代遺傳至今的寶物。
八禁陰陽鏡的浮現，流出數千道陰陽寶光，將秦玄隱匿在虛空邊緣，讓他能夠心無旁騖的觀察局勢。
數萬魔族正在四位魔王的驅使下，層層上涌，攻擊北極神淵的玄冥大陣。
鎮守在北極神淵的數十位巨鯤妖王並沒有反擊，只憑借大陣磨耗那些魔族，而魔族就形同在和牆壁作戰，還是一層層不斷修復的鐵壁。
這是一場奇怪的戰爭。
秦玄沒有在意其中的原委，或許是沒有到反擊的時刻，或許是巨鯤一族不願意擴大戰爭，或許是魔族殺之不盡，不如死守，等待魔劫之期過去。
他並不關注這些原因，只是靜靜的洞察戰局，蒐集魔族的情報。
魔族？
何爲魔族？
答案似乎就在秦玄眼前，這是四支完整的魔部，每一部，皆有一位魔王統帥。
星道人的兩大靈僕，上古玄蛇尊者開闢的陰陽玄蛇功，可以說是極大的借鑑了魔道法門，只要是修行此功的青海王蛇，皆能連成一體，法力相通，血脈相通。
魔族自然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