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帥已不知所蹤,剩下的人馬軍心已潰散,除了小部分還在做困獸之鬥,一部分都繳械投降,還有一部分由裴世約率領突出重圍向西南撤退。
武悅安回到堯陵城時,城池已被攻破,戰鬥也結束了。她手下有一牙將率了三千人趁勝追擊,尚未歸隊。
幾天後傳來消息,那支三千人的隊伍中了埋伏,死傷慘重。這個小插曲並不影響勝利的大局,武悅安只頗覺可惜,裴世約這是跟定了蕭珺予,也不知這個選擇是對是錯,更不知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兩人同殿稱臣的日子怕是就此徹底結束了。
此間事了,她繼續西行,要在追月節之前趕回大梁城。
司鳳的注意力也從武悅安身上拉了回來,卻被另一件糟心的事牢牢攫住。
原本這幾年一直跟蕭意粲在外歷練的謝邈大抵是探聽到了什麼消息,人神不知悄沒聲兒地潛回了中州。
他一回來就幹了件出格的事兒:劫囚。
這事謝邈也沒經驗,事先沒將那些士兵迷翻,而是明目張膽地現了身,直言要將俘虜全都帶走。當然了,以他的身手,他認爲也根本不必要耍那些上不得小檯面的手段。
那些士兵腦子又沒被藥灌昏,丟了這些皇上點名要押送到京城的俘虜,那是要掉腦袋的!面對劫囚他們自然不能應允,雙方免不得就動上了手。他們又豈是謝邈的對手?沒多大會功夫全被他揍得軟癱在地動彈不得。
依着謝邈的本意,是要將這夥子人全都傳送回商水國地界,可現在國土淪陷,似乎也不太好決定傳送地點。還得徵求徵求他爹的意見。
商水國亡國之君謝邈他爹見到兒子如天神般降臨,簡直要流下激動的淚水,覺得這些日的苦頭都沒白吃,兒子來了,肯定能解救大家。他的弟弟妹妹們望着這個鮮少露面有點陌生的大哥,也都激動得哭了,覺得苦日子到頭了,大家都看到了救星。
在他們敘舊情的當頭,瀾滄國押送俘虜小分隊隊長悄悄燒了一張傳訊符,向國師嚴相與發出了急救信號。這符紙還是武悅安特意給他的,就怕他路上出什麼閃失,若遇緊急之事,前後難以求援,便直接焚燒符咒以告國師。
很快,嚴家就做出了反應,嚴相與派了他最得力的兒子嚴迦葉前來救援。傳訊符以清晰指示了事情發生地點,並伴着濃烈的血腥氣和若隱若現的修仙者清氣,嚴迦葉推測事態十分嚴重,出發前他便特意挑了五十名修爲不錯的本家子弟,一行人循傳送法陣很快抵達。
按說嚴家從收到傳訊到挑人再到傳送出發,也是花了不少時間的,謝邈怎麼說也應該帶着一大夥子人離開了。但事實是,他還真就沒走,只挪了幾十丈,那些倒地不起的瀾滄兵擡頭就能瞅見那夥子人。
這不能怪謝邈做事效率低,實在是豬隊友太多。
他爹的要求是一個人都不能落下,不能讓任何一人落到“瀾滄畜生手裡”。
謝邈只能硬着頭皮答應,想着那就自己辛苦一點,一路護送大家向北走吧,等到了琅琊王的地盤,再將人交接他手頭。
他爹表示,在囚車裡待了幾個月,吃不好睡不好,渾身不得勁兒,走不動道。他問:“吾兒修仙數年,能御劍否?”
謝邈也不是傻子,頓時明白了,他爹這意思是要他用仙法護送他們呢。這倒也提醒了他,確實可以試試用傳送法陣將他們直接送到琅琊王那裡。
但尷尬的事情就發生了。如要一口氣傳送幾十個人,以他現在的修爲,是辦得到的。眼前可是有數萬之衆啊!他爹還隱晦地表示,王室不能搞特殊,要與百官衆卿同進退,博得在場所有人的歡呼擁戴。謝邈向來喜怒哀樂不上臉,這時更不好直接駁他爹的面子,硬邦邦甩下一句“辦不到”了事,只低聲道了一句“盡力一試,成與不成要看天命”,實則他心裡沒底。這麼多人,師父都未必能一次傳送完畢,何況他呢?之後的事很快就驗證了他的擔憂。
他爹這不合時宜不分場合的仁愛共濟之舉,可把兒子坑苦了。謝邈耗費大力構築了一個巨型傳送法陣,身上所有能增強神識補給能量的輔助符都用上了,強行催動法陣時,內府中靈力立即暴虐涌動,神識如被一股巨大的壓力籠罩侵吞,一步步擠壓屬於他的自我意識,隨着壓力爆漲,他覺得整個內府都要爆裂開。
努力撐着也不過傳送了數十丈距離,謝邈不敢硬抗,剛撤了傳送法陣,還未及跟衆人分說解釋,那廂嚴迦葉等人便到了。
嚴迦葉一眼就認出他是之前打過交道的五仁修仙門的,那年除夕夜他們三兄弟被虐菜,大哥更是一命嗚呼。眼見五仁修仙門其他人都不在,只有這一個單槍匹馬的,簡直是報仇的天賜良機。
由於他們出現的時機不早不晚正是謝邈最虛弱最靈力不濟的時候,被五十一名嚴氏弟子圍攻,沒多久就吃不消了,一連被刺了數劍,胳膊腿上都掛了彩。
嚴迦葉估計是還記恨着五仁修仙門弟子幾乎讓他破了相,加上面前的謝邈雖然狼狽,面容卻很精緻沒什麼瑕疵,不像他自己經不得細看,心中怒意難平。他故意出劍角度刁鑽,淨往謝邈面門招呼。
謝邈顧此失彼,儘量避讓,突然嚴迦葉卻耍心眼使了詐,三尺劍鋒突然劍氣暴漲,狂肆的劍氣猶如千絲萬縷鋼刺刷向謝邈。謝邈急忙退閃,熟料這卻是個虛招,謝邈一退就中了嚴迦葉的奸計。
後方是個困靈陣,一旦進入陣內,除非是那法陣鎮不住的高手,不然非破陣出不來。且入陣後靈力真元便如被抽離自身,會牢牢被禁錮住,只能憑對方擺佈。
若是平時,謝邈定然不可能中招,但今時不同往日,待他覺察有異,自己已經快挨着法陣外圍。他想脫離險地,還未及動作,便被嚴迦葉當胸一腳踢進了法陣。
商水國那一干人都看傻了,他們中絕大多數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墨客以及婦孺,少數幾個會武功的此時也不敢出頭,畢竟神仙打架他們光看着都心驚肉跳要被嚇個半死。
好在關鍵時刻蕭意粲終於找到了地方,正看到一名嚴氏弟子欲刺向謝邈,蕭意粲急中生智從懷裡掏出一物飛擲過去盪開了那劍。未料他阻止了這一個,卻還有五十個呢!根本防不過來!嚴迦葉操縱飛劍欲取謝邈性命,急得蕭意粲立即操縱嘯風霹靂一般尖嘯者劈過去,但他的飛劍再快也抵不上嚴迦葉距離近啊!
蕭意粲急得大叫:“大師兄,躲啊!”但此時的謝邈已經有心無力,只能僵着身子眼睜睜看着迎面而來的飛劍朝自己咽喉橫衝直撞,卻無法反抗。
眼看謝邈命懸一線,似已無生機,突然情勢陡轉,那距離謝邈喉嚨不到半寸的飛劍倏地頓住了。嚴迦葉頗吃了一驚,試着繼續調動意識控制飛劍,那劍卻怎麼也不聽使喚。
正四顧疑惑間,嚴迦葉感受到一股強悍霸道不可抵抗的威壓和外放的攻擊意念,還未及反應,身子已不受控制被掀飛出老遠。他運氣不太好,砸在路旁一棵大樹樹幹上,在巨大的慣性作用下,大樹竟被撞斷了。與此同時,嚴迦葉聽到了自己人此起彼伏的砰砰砸地聲,伴着聲嘶力竭的呼痛哀嚎。
壞了,有高手來了!他剛轉過這個念頭,擡頭便看到前方被困在困靈陣裡那個五仁修仙門的小子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個人,仔細一看,也是老熟人啊,正是那夜不費吹灰之力就殺了他大哥的那個小白臉。今日是討不到便宜了,最好是不要引起對方的注意力,悄悄逃離,不然沒好果子吃。嚴迦葉很有自知之明,蚍蜉撼樹的事,他是不會做的,除非有勝利的把握,不然他絕不會拿自己的生命冒險。
也沒跟其他嚴氏弟子打招呼,他催動緊急傳送陣,自己先逃跑了。這個傳送陣本是緊要關頭逃命用的,乃是一個巨型付咒陣,那些符咒都是花大功夫才煉製得出來的,功效也很厲害,一次傳送上百人都沒問題,逃生機率足足有九成之高。
眼見嚴迦葉擅自催動傳送陣自己率先當了逃兵,被他撇下的那些嚴氏弟子都傻眼了,根本想不到他會做此事。因爲催動傳送陣只需要足夠的靈力,不需要符咒,所以等嚴氏弟子是看到傳送陣啓動時的煙霧才知悉情況,此時要搭上去逃命已來不及。
“少主!少主……”
“等等我們!”
類似的呼聲不絕於耳,然而嚴迦葉都恍若未聞,置之不理。雖然傳送陣剛啓動時有一次暫停的機會,可是他爲什麼要停?停下來等那小白臉來殺他嗎?他又不傻。剛剛自己這方所有人都被摔了,可只有他摔得最慘,可想而知那個小白臉對他是有針對性的。他要是留在這裡,八成也是死路一條。至於這些弟子,那就自求多福吧,他可沒說過活着帶他們出來還非得活着帶他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