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睜開眼睛, 程千昭發現自己正在一個快餐店的角落裡趴着，不知道趴了多久，胳膊枕得有些麻木, 程千昭活動了一下脖子, 嘎嘣嘎嘣響, 有些無可奈何, 邊揉胳膊邊觀察了一下週圍, 現在應該是飯點兒，吃飯的人還挺多的。
程千昭面前就擺着不知道誰的剩飯剩菜，感覺自己有點兒反胃。
程千昭把面前的剩飯剩菜推得遠了些, 想了想，還是端到了別的桌子上。
打了個哈欠, 對這個降落地點頗爲不滿意, 這麼多人, 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就是不會輕易有人注意到他, 但壞處就是一旦有人注意到他，他就會被全世界圍觀。
一個陌生人，“咻”的一下出現在一個極其熱鬧的地方，無論誰看到都會覺得驚奇。
程千昭無所事事的坐着，聞着旁邊的飯香, 沒了倒胃口的剩飯剩菜擱在眼前, 還真有些餓了, 決定先填飽肚子再說其他的事情。
林森給他準備了一些錢讓他帶在身上, 卻不准他帶手機, 說什麼“這次行動必須嚴謹，如果因爲手機出了紕漏都不知道有什麼辦法補救。”
程千昭對此嗤之以鼻, 還什麼行動呢，充其量就是個反社會的實驗好不好。
吃飽飯以後程千昭覺得自己跟加了血似的，還有些興奮。
他想起臨走的時候看到萬陌說了什麼話。
——“懷疑”？
程千昭學着萬陌的嘴型試了試，試着試着，覺得不對勁兒。
媽蛋！那哪兒是什麼懷疑？！
是我愛你啊！
所以說說這三個字的時候還是要聽見聲音啊，一不小心就看錯了。
程千昭心裡暖暖的，萬陌很瞭解他，估計是知道他當時想說這話來着，沒說出口，他反倒說了。
萬陌這個人呢，平時話不多，但是隻要一說話就從來沒有不是重點的時候。
有這三個字陪着，哪怕程千昭孤身一人在另外一個時空，也沒覺得孤單。
如果說第一次是在稀裡糊塗的狀態下回到未來，一開始就手足無措適應不了的話，這一次程千昭沒了上次的擔驚受怕，瞭解了遊戲規則，並且明確自己的目標，所以很快調整好了心情。
他覺得這次的事情其實相對來說比較簡單，林森是因爲他的妻子才過度緊張，在程千昭看來，這次試驗主要包括兩大部分，一，找人，二，帶回去。
就結束了啊，哪兒那麼多值得擔心的地方，並且，對於林森的技術，程千昭還是比較放心的，自己被他扔回去，撿回來，這樣那樣的，林森沒有把握不會讓這個實驗進行。
想通了這些，程千昭更是信心倍增，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
但是很快他就傻眼了。
“沒有馮思筠這個人？！怎麼可能？”程千昭有些不可置信的站在北城街道256號驚訝地喊道，平復了半天，“你們確定嗎？我是她的朋友，她告訴我在你們這兒工作的啊。”
前臺姑娘脾氣不錯，一直保持微笑，“你可以再跟你朋友確定一下，我們這兒確實沒有一個叫做馮思筠的人。”
程千昭犯了難，林森只給了他這麼些信息，然而第一個信息就是錯的，這人就不能靠譜一回嗎。
他看了看前臺姑娘身後的名稱，這是一家投資機構中心，距離他們學校不遠，會不會根本是林森自己的數據出了問題呢？程千昭猜想。
林森說他自己是搞科研的教授，他妻子也是，但是卻把他忽悠到了這麼個投資機構，說不定萬千個平行時空，林森就把他扔到了這麼個最不沾邊兒的地方。
程千昭輕輕嘆了口氣，往後退了退，打算出去再好好考慮，自己是該直接打道回府，還是留下來繼續觀察環境。
“林老師，昨天回去很晚嗎？”前臺姑娘突然禮貌的對着某個人說話，“院長說了，你們組的人最近特別累，讓其他人多關照關照。”
“還行吧。”那個人這樣回答。
程千昭馬上轉過去看他，是年輕時候的林森，但是顯然沒有他見到的那個林森那樣容光煥發，這個林森有些不修邊幅，黑眼圈有些重，鬍子拉碴的。
程千昭回想着剛纔前臺姑娘叫他“林老師”，也說了院長什麼的，一個投資機構需要老師說得過去，院長是什麼鬼？
難道是科研中心披了一個投資機構的皮？
林森沒有告訴他，現在這個時間節點，林森和馮思筠到底認不認識，林森看起來是在這裡上班，那麼馮思筠到底去了哪裡呢？
程千昭想了想，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林森的肩膀，頹廢版的林森轉過身來打量着他，“你好，你是？”
“你好。”程千昭對這個林森比較有好感，因爲他這個時候還沒有黑化，只一心爲着人民搞建設，程千昭笑了笑，“我們不認識，我只是想向你打聽一個人，馮思筠，你知道嗎？”
林森想了想，搖了搖頭，“不好意思，我不認識。”
此時的林森眼睛裡沒有那種對某一個人的極度渴望，顯得柔和得多，程千昭覺得有些難以想象，這樣一個人，怎麼最後會變成那樣不擇手段的樣子。
“沒關係。”程千昭說，“你最好一輩子也不要認識她。”
說完，轉身離開，留下一臉莫名的林森，前臺姑娘跟他解釋，“那個小夥子來找他朋友，說他朋友是在我們這裡上班的，但是我們這裡沒有這個人，應該是他記錯了地址。”
“他朋友？”林森說，“馮思筠嗎？”
“嗯。”
林森看着程千昭遠去的背影，心裡出現一種怪異的感覺，怎麼也壓不下去。
程千昭一定確定馮思筠並不在北城街道256號上班，也確定了現在的林森和馮思筠根本不認識，兩個人沒有交集倒還簡單，但問題是程千昭根本找不到馮思筠在哪裡。
他猜想，說不定這個時空林森就沒有和馮思筠有過交集，說不定馮思筠有了另外的人生呢，出國了，嫁人了，或者做了其他工作，和林森現在的工作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如果有通訊工具就好了。
程千昭跟林森提過這個想法，但被林森否決了，說他上次能和萬陌用手機聯絡完全是意外中的意外，這次再如法炮製需要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修改數據，再做更多的實驗。
所以現在程千昭面臨困境只能一個人死等，或者直接回去，不過直接回去，林森估計真的會砍了他和萬陌。
“可是我找不到你老婆能怎麼辦呢？”程千昭喃喃自語，嘆了口氣。
這會兒這個時空也是春天，空氣中帶了點兒涼意，但是陽光充足，樹木發了新枝，程千昭甚至真的感覺十二年前的空氣質量比十二年後好多了，起碼藍天是很少見的那種藍，視野更開闊，沒有那麼多高樓大廈。
撇去其他不說，如果能和萬陌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說不定還能多活兩年，也算賺了。
程千昭想着想着樂了起來。
深呼吸了一下，一鼓作氣，想着自己下一個要去的地點。
既然找不到馮思筠，也沒辦法，連林森都不認識她，自己能怎麼找她啊，這條線先放着。
程千昭想到，十二年前，自己十歲左右，萬陌也是十歲左右，要不然，去看看小時候的萬陌好了。
這個想法一出現，他有點兒急不可耐的興奮。
十歲的話，也就是小學三年級，程千昭記得萬陌說過，小學萬陌和他在一個學校，陵川二小，但是萬陌在培優班，如果這個時空關於他們兩個的軌跡沒有出錯的話，程千昭就能見到十歲的萬陌。
程千昭自從小學畢業就沒有再回過學校，這次也算故地重遊，他到學校的時候，剛好趕上中午放學，一堆小蘿蔔頭往外走，說說笑笑的，程千昭有些感慨之外覺得有點吵。
他站在兩米開外的高臺階上看着一個個從他面前走過的小蘿蔔頭，瞅着看有沒有長得像萬陌的。
瞅了半天，眼睛都瞪疼了，也沒找出來，人太多，還都穿着校服，頭髮也是一水兒的標準板寸，根本看不出來。
看着看着，突然看到一個個子小小的小蘿蔔頭低頭走着路，還順帶着踢上一腳路邊的石子兒，看起來似乎心情不太好。
程千昭心情倒是挺好的，走上前去，準備打個招呼，這個小蘿蔔頭他太熟了，那就是十歲時候的自己。
“小朋友你好。”
小蘿蔔頭擡頭看着面前突然出現的人，怯生生的說了句，“你好。”還沒人住往後退了兩步。
程千昭一方面被自己小時候的樣子萌到了，一方面有些囧，自己難道有那麼可怕？竟然能嚇到小時候的自己，再說，自己小時候怎麼那麼膽小啊。
“你好。”程千昭儘量善意的笑笑，“我問你個事兒啊，你們學校培優班放學了嗎？”
小蘿蔔頭看了看學校，搖了搖頭，“他們比我們晚下課半個小時呢，今天有領導來檢查。”
“是嗎？”程千昭點點頭，“好啦，謝謝你啊，快回家吧。”
小蘿蔔頭聽了這話，如釋重負，頭也不回的往一個方向跑了，程千昭有些失笑，看來還真把孩子嚇着了。